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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间剑影陆离光 ...

  •   抱阳庭内夜风吹过草木,午迹听到了花落的声音,又是一个睁眼到三更的夜。午迹在榻上翻来覆去,平躺不是,侧卧不对,趴着也不舒服,干脆爬起来。在黑暗中枯坐半晌,并未点灯,她站起来,赤脚下了地,打开窗,凉风含着暗香卷了进来,午迹只觉得舒畅,神仙境的夜色永远不会深沉,即便今夜无月,天边也幽幽地泛满了五光十色,不亮堂,也不黯淡。午迹叹了口气,点亮灯,坐下看书,不知看了多久方有了睡意,关了窗,躺回榻上,捧着书卷又看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祈明宫前院的杏花树下,一桌黑白玉子,挽生正和离照对弈。

      “离照,这百年,你这棋可没长进。”挽生手执白子不假思索地落于棋盘之上。

      “是上神棋艺更上一层楼了。”离照笑道。

      “上神,离照近日在琢磨一桩事。”离照叹了口气道。

      “何事?”挽生抬眸看了他一眼。

      “人间有一处地域,近日蛇群见人就咬,咬了不少人,凡人以为是山神发了威,将孩童捆进山林里祭祀,人间有人间的秩序,我们不好插手,但是这孩子一群一群地进了野兽的肚子,我们看着于心不忍。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月,蛇群又恢复了正常,很是奇怪。”离照道。

      “蛇群除了主动攻击人,可有其他异样?”挽生道。

      “并无妖气、仙力、魔邪的气息,山中也一切正常。”离照道。

      挽生一边思考着一边应和着点了点头,离照落下一黑子,挽生方收回思绪拾起一枚白子,离照拧起眉来,好不容易开出的两条路,他这还没上路,就被挽生一枚子给堵了。

      “上神这一盘看样子又要赢了,这盘棋容我带回去琢磨琢磨,指不定能翻盘。离照殿中怕是又来事,就先告辞了。”离照起身行礼道。

      “去吧!改日再让我看看你如何翻盘。”挽生道。

      挽生给自己添了杯茶,抿了一口,忽而想到午迹,于是关了银门,去了抱阳庭。午迹如往常一样在她的绿梅林里练剑,但是这回有些魂不守舍。

      其实,有些戳心的话或事,对于承受者在发生之时可能无所谓、没伤害、不在乎,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突然跳进脑子、钻进心里,折磨着她,或者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某一个不那么忙的时候,可能是练剑的时候,也许是除完魔之后,它突然出现在眼前,萦绕在耳边,盘旋在头顶,让她烦躁不已,苦苦挣扎。她应当怎么做?她当时应该怎么做?她以后要怎么做?

      此时,午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时而是曲敏的谩骂,时而是仙灵的闲言碎语,时而是曲焕正气凛然的诫词,这么多年午迹早就不在乎他们开口说了,但是害怕他们说的都是实情。

      抱阳剑所过之处,周遭飘落的花叶被剑气震得稀碎,四周的梅树嫩枝往四处歪去,突然午迹收了剑,徒手打出一掌。

      “本君练剑时,梅林不得擅入,有事须通报。”午迹轻启朱唇,声音里夹着怒意。

      挽生轻巧地化去午迹那一掌,原本她打出来就是给个教训,威力并不大。闻言,他道:“抱歉,我方才在外面打了招呼,但是你并未应我,我以为你出事了,这才破了你的结界。”

      方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午迹出手教训和出言警告都是一气呵成,根本没管来的是何人。见到挽生,又听得这番话,确实也是自己没有理会他,心知理亏,于是揭过不提,道:“挽生上神有事?”

      “神君忙碌,兴许没时间到祈明宫一坐,那我只好不请自来了。”挽生允自往石桌上摆上了茶,坐下来,喝起茶来。

      午迹有去祈明宫拜访的打算,只是要稍微晚一些时候,没想到挽生先来了。她只好道:“那便请上神赐教。”

      午迹迅速调匀气息,将所学之术一一施展,挽生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中途不曾打断,有时午迹会停下来问他是否有问题,挽生只是让她继续,并不发言。等午迹全部展示完后坐到他身旁,他递过去一杯茶,方开口道:“神君,这些都是曲焕教的?”

      午迹点点头又摇摇头,漫不经心地道:“他教过一些,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学的,毕竟神和仙不一样。”

      挽生道:“蓄力施法,神和仙是一样的,你的方法显然不对,若你不是神君,恐怕会妨碍以后的修炼。”

      “你也说了,我是神君,指不定就不一样。”午迹抬眼看着挽生,眼神里多了平时没有东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兴许会不一样,但是谨慎为好,神君按我的方法来施法,可好?”挽生眼神里充满了诚恳,午迹看了一眼将眼睛移到别处,回道:“好。”

      “施法的时候,先将全身神力聚至丹田,若是引体外天地汇聚的五行之力入体,则需经小周天集于丹田,再引至两掌,切记不能操之过急。落九天那一次你用了敛聚之术,未经小周天。想必滥水魔那一战,你施法时直接将全身神力灌向两掌,偶尔一次两次还可,若常常如此,耽误修为。”挽生道。

      “我记下了,多谢。”这些细节午迹倒是没注意,她这样施起法来快捷且威力大,书上也没有刻意提醒,她就更加没去考虑这样做是否正确,挽生这样一说她才重视起来。

      “剑法如何?”挽生道。

      午迹当即唤出抱阳剑,打完一套剑后,挽生却不急着指点剑法,而是问起抱阳剑来,他能感受到这把剑通体的桀骜,他道:“握住这剑,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确实,午迹刚拿到抱阳剑时,每天被它折磨得全身都是青紫瘀块,七厘散都不知道外敷了多少瓶,刚开始对它施加神力那一个月,被抱阳剑反噬,内伤都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些,除了她自己,旁人并不清楚,即便是繁粟也不知道她伤的有多厉害。

      午迹看着抱阳剑,道:“还好,这剑脾气虽大,威力更大。”她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彦和的兵刃是十煅刀,你的兵刃是什么?”

      挽生唤出他的神器,介绍道:“这是穿杨箭、劲月弓。”

      午迹看着两把神器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内心蠢蠢欲动,想试一试。挽生见她盯着神器,眼睛眨也不眨,心下会意,笑道:“想试试吗?”

      “神的兵刃认主,我控制不了。”午迹面上的表情如常,眼神却呆呆地胶在穿杨箭和劲月弓上。

      “无妨,神君可以试一试。”挽生将兵刃递给午迹。

      午迹听了这话,果断地抄起劲月弓,拈起穿杨箭,眼看着就要搭上了,两把神器却任性起来,拽着午迹就往空中蹿,午迹动了神力来控制她,不出所料遭了反噬,挽生只得道了一声:“神君,冒犯了。”而后轻轻握住午迹的手将箭搭上弓,由午迹出力将箭射了出去。

      “很不错。”午迹道,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还未附着神力,箭离弦那一刻,一股令人生敬的威力席卷了周身。挽生默默放开午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劲月弓,召回穿杨箭。午迹不以为意,坐下来调息。

      待午迹调息完毕,挽生方放下手里的杯子,随手拿出一把剑,一招一式地给午迹展示,午迹看了仔细地记在心里,和自己对比了一番,竟有一两处有出入,自己又比划了几下,确实能使出更多力来,而且一套打下来更为流利顺畅,这套剑法是她自己练出来的,曲焕只是教了一部分,她就来了抱阳庭,曲焕问她是否还要他教,午迹没好意思麻烦他,就自己照着书练了起来。

      午迹反反复复练了好几遍,挽生忽然执剑刺向她,午迹反手挑开,两人切磋都很自觉地没有动用神力,只单拼剑术,挽生的剑法原就比午迹的成熟,五百多个回合下来,午迹明显不敌,她却不认输,往梅林去了,挽生紧随其后,又过了百来招,晨起时一场小雨润过,树林里的半空中现在都还漫着水珠,阳光透过,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瞬间刀光剑影,铿锵有声,绿影摇曳,花舞满天,墨绿闪如电,凝紫疾若风,飞扬的衣袂相缠,而以午迹紫色身影的停滞结束了比试。

      “神君再练练,我怕是不敌。”挽生笔直地站着,垂头去看索性坐在地上的午迹,笑着道。

      午迹喘着粗气,直摇头,不知是在表达谦虚之意,还是她累得不行。

      “午迹,出来!”骄横的叫喊穿过梅林,径直钻入两人的耳朵。挽生看向午迹,午迹仿若未闻,调匀气息,慢慢悠悠地步入后院。

      只见两位女仙立着,一位女仙还在呵斥着另一位,正是吉月和曲敏,吉月斥着曲敏不守规矩,见午迹出来了,忙收了话来行礼,见一同出来的挽生,又行了一礼,曲敏一声不啃地跟着行了礼。

      “上仙请坐。”午迹招呼吉月喝茶。倒了茶方问:“有事?”

      “无甚要紧事,我知神君忙碌,本也不便打扰,但我还是想把这件衣裳给你,作为你百岁生辰的贺礼。”吉月一挥袖子,石桌上赫然出现一个盒子。

      “多谢上仙,这份礼我收下了。”午迹看了一眼盒子,没有客套的话,脸上浮着浅浅的笑,只是干巴巴地道谢。

      吉月很是高兴,午迹的这百岁生辰,神仙境里大部分人都忘了,只因她以往也不庆生,在神仙境里也是无声无息地存在着。吉月却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午迹的神君身份,又想着午迹平日里忙于修炼,这份寿礼一再拖延,如今才送到她手里。神君见到了,贺礼也送了,吉月便打算起身离开了。

      “那我这就走了。”吉月笑盈盈地朝午迹和挽生辞了行,午迹站起来道了一声“上仙慢走”,挽生依旧坐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吉月便拉着曲敏出了抱阳庭。

      两人的对话不过喝口茶的工夫,但挽生能觉察到两人之间拘谨的氛围,挽生闲聊道:“听繁粟说,她一直想见你。”

      “是吗?我却不想见她。”午迹靠近梅林而站,立直了身子,负着手,放眼看绿梅,一副寡淡的模样。

      “为何?”挽生转过身子来看她,仍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

      午迹垂下眼眸,道:“因为不知要和她说些什么,也不知如何与他们相处。”

      这个问题可就难倒挽生了,他与众仙相处向来自然随心,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亦未经历过有仙父仙母这样的事情,一时接不上话,顿了一下方回道:“随心不好吗?”

      午迹轻轻一笑,道:“随心?那便是无话可说,岂不尴尬?”

      挽生更是语塞,他向来是有话就说,无话就走,独处惯了,从不知尴尬,更未经历过尴尬,尴尬似乎都留给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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