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蜕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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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4月27日德国空军轰炸格尔尼卡【1】。
消息传到赫尔塔耳中，已经是两天后了。赫尔塔左手拿着报纸，右手的指甲深深地抓进了手掌。上一个周，她刚刚和塞穆尔在诗社见面，塞穆尔说最近形势不太平，警署已经关押了很多反战人士和社会民主党人士。下一步，围剿的强度将要继续加强，尤其针对刚刚诞生不久的“德国人民阵线”【2】。
赫尔塔有些担心夏洛特，虽然他们不属于抗议战斗的主要力量，但是仍然隶属阵线筹委会领导，夏洛特作为小组代表还参加了柏林会议。二月份的时候，科尼格少将从奥地利返德，报纸上登载了“被俘人员顺利返德”【3】的消息，看来这是要采取大动作了。
纱纳见赫尔塔的神情有些不对，连忙端了水果过去，“您有家人在西班牙吗？”她贴心地用叉子插好苹果块。
“谢谢你，我没有亲人在世上了。只是看到图片感觉有些不适。”赫尔塔向纱纳微笑了一下，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单纯活泼，但实则心细如发，赫尔塔不得不防着她。
“真是对不起提起您的伤心事，您真的是太善良了。”纱纳向赫尔塔弯了弯腰，表示歉意。她一直都在留意着这位年轻的家庭教师，她发现赫尔塔在很多事情上和普通人的态度并不相同，过于锋利，和她的性格并不相符。
“我该去给英格上课了，谢谢你的苹果。”赫尔塔端着一盘削好了的苹果块上了楼。
英格最近在读法文书，科尼格少将默许了她学习法文的事实，她最近在读《草叶集》【4】，这是一本适合英格学习的书，也是她喜欢的书。《资本论》她没有看完，看了三分之一就退了回去，自此，无论赫尔塔为她借阅的书籍她喜不喜欢，她都努力在读。
“赫尔塔，我有一个问题。”英格将两只脚都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扭过头来问赫尔塔。
“我看到有很多人不喜欢战争或者不喜欢暴力，他们上街游行，然后被抓，或者更残忍一点，他们被杀。这是有意义的吗？”英格抬起头望了望窗子，“如果只是为了让更多人和他们站在一起，那么真的有效果吗，真的能够改变现实吗？”英格的心思显然没在她正在读的这本书上，和赫尔塔一样，她也被新闻深深地触动到了。
“我们没看到他们灭亡，就不能说他们的付出是无意义的。”赫尔塔捋了捋英格额头的碎发，“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当做是理所应当，或者不去抵抗，那就是对暴行最大的帮助。”英格已经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她在思考，并且尝试做出自己的努力，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赫尔塔。”英格抿了一下嘴唇，“你也在他们其中，对吗？”女孩儿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去看赫尔塔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赫尔塔。
“是的，英格。”赫尔塔并不意外，换句话说，如果英格仍然只是被动地接受着自己的信号，她才会觉得失望。
“可是赫尔塔，我很害怕。”英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我明白你，我也知道如果我说你不应该这样做，那是在侮辱你，也许未来我也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但是，我很怕失去你。”
“你有着胆识和魄力，你还能够对我这样身份的人袒露心扉。赫尔塔，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喜欢过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平安。”赫尔塔将英格的身体正过来，端坐在她面前，表情严肃却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微笑。
“英格，你担心我，我很高兴。但是英格，我既然下定了决心，论谁都再也无法改变。何况，这的确是一件对的事情。”赫尔塔摸了摸桌子上《草叶集》的扉页，“如果一个国家，正在沦为一个暴力政党的机器，我们又该拿什么来说国民是平等、自由的呢？英格，我们应该站起来了。”赫尔塔明白，英格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多么强的信念感，而是一个契机，一个走进战场的契机，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契机。
赫尔塔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自己好像是利用了女孩儿的善良、勇敢，还有对于自己的信任，带领她走向一条原本不属于她的坎坷人生。但是赫尔塔很清楚，自己必须这样做，这也是她来到科尼格家最大的目的。
“那赫尔塔，我能帮你什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英格捲了捲手指，她的语气有些急迫，有些懊恼。
“谢谢你，英格。我希望你有一天是为了你自己而去做尝试。”赫尔塔拍了拍英格的肩头，女孩儿今天穿得很正式，墨绿色的长裙和珍珠项链，那都是英格平时最喜欢的，想来是下了一番决心才跟赫尔塔提起今天的话。“现在我们继续学习法语，好吗？”
英格有些不一样了，她会在去费舍尔家时，和费舍尔上尉聊一些军队里的生活，并表现得很好奇，连科尼格夫人都说英格是受她父亲影响太大了。她会去约会同为军人的费舍尔先生，约他在柏林见面。
而在柏林，她看见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场景。
赫尔塔知道，这是英格的努力。她在尝试用自己柔软的触角来触碰世界的冰冷和炽热，即使她表现得非常刻意，科尼格夫人也没有阻止她，总归有一天她要脱离父母的羽翼，独立地、自由地生活。科尼格夫人也很高兴，赞美赫尔塔能让父女俩的感情变得融洽了许多。
英格会打探一些消息，用她女孩儿的天真和甜美换来的消息，她在努力得到赫尔塔的认可。虽然她永远不知道，她向赫尔塔传递的消息，一条都没有传递给夏洛特。
赫尔塔在观察，也在犹豫。
直到9月秋天到来，赫尔塔将自己的《法兰西内战》【5】送给了英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