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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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萧条的荒山如今也发展成了一个小山镇，镇中妖怪居多，大多都是上次在崇阿的庇护下活下来的植物妖。
灵气充足，人妖友好往来，镇上俱是繁荣景象。
“山神大人！”
草妖们热情地招待了崇阿。
崇阿没有过多地停留，他穿过这座山镇，在淞花镇用过午膳，来到中部。
这里再也没有干裂枯败之景，甚至建满了山神庙。
“林岚，你看，这是新的山神庙。”崇阿踏入一处庙宇，在雕像下抬头。
“这里的雕像不是一个老人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环绕的，是雾气。”
“你也在这上面，你也是苍嶷的山神。”崇阿自言自语道。
塑成的雾气僵硬且沉重，完全看不出缥缈和柔软，但每一处山神庙，山神身边都围绕着它。
安和镇已经发展成了苍嶷山上数一数二的大镇，崇阿走在街道上，想起林岚救起的小小少年。
“休休有容。”崇阿再一次念起这一词，“你秉持的善念终能得到回报。”
崇阿踏着月色来到了夜泉。夜泉已没有泉水，但它还叫夜泉。西北也种起了大树，有了绿意。
“在这里，你第一次抱住我。”
“也是在这里，得知崔玉芝绝迹，你哭得像个孩子。”
崇阿坐在一棵树上，仰头看星空。
明月高高挂起，又渐渐掩于天光之下。
天亮了。
定光村，殷宁的老窝，他也正靠在银杏树上眺望远处。
“又来了？”殷宁嫌弃地看着他，“距离上次才过去多会？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了。”崇阿拾起一个笑，跟殷宁贫嘴。
想起崇阿的不告而别，殷宁气不打一处来，凶狠道：“爷的气还没消，你少来我面前晃悠，我看着你就想和你打一架。”
“真够小气的。”崇阿耸耸肩，满不在意，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凑到殷宁前头，“你可打不过我。”
殷宁捏紧了拳头：“林岚不在你还真不知收敛了，说的都是什么话。滚！”
“怎么，又这么些年过去，等到了你等的人么？”
“等到了。”殷宁身后，银杏树的枝叶随风摆动，“还是个凡人，是个医者，在定光村安稳度过了一生。”
崇阿挑起眉：“你去找他了？”
“废话，我是那种默默守护的人吗？”殷宁白他一眼，“我化了人形，与他厮守了一生。怎么，羡慕吧？”
崇阿笑了一声，随手抓了片飘落的银杏叶，轻声道：“挺好的，圆满了。”
“虽然人只有短暂一生，他还是能找到我。”殷宁收了玩笑的语气，正色道，“我也会一直等。等他一代代转世。”
“知道了，妖怪都深情，何况是你这种活得久的。”崇阿从树上下来，径自走进殷宁的木屋，给自己倒了杯银杏茶。
殷宁兴致上来了，贱兮兮地跟上来，说：“我寻思，你家林岚不会是被外头的风景迷了眼，不屑来找你了。”
“茶好喝，树也好看，怎么就生了一张嘴。”崇阿嘲讽一句，绕开他，大步往前走，“走了。”
殷宁靠在门边上，没个正形，扬声喊道：“下回不想见你，想见林岚。”
崇阿不搭理他。
去北边柏树林的路上，崇阿见到了专心修炼的雪狐顾盼，看到了青桑等等曾经都打过照面的妖怪。
柏树林中胡柏还是不肯显形，他在树上睡得正香，感受到崇阿的气息，才缓缓睁开眼。
“记不清多少次了。崇阿，你的苍嶷终于好了，恭喜你。”
崇阿神色冷冽，自嘲说：“苍嶷山是好了，最希望它好的人也不在了。”
“起码林岚的付出是有意义的，不像曾经数不清的妖怪们。”
“是。”崇阿伸手碰了碰柏树粗壮的树干，“不止林岚，至今，所有人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林岚。”胡柏想起雪中的白色雾气，他已经记不清林岚的面貌了，却还记得他那一身纯粹的气息，“这么些老家伙都心灰意冷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妖怪跳出来保护你。”
“当日见他，我便觉得又好笑又敬重。没想到他一直保护你到了最后，多难得啊。”
崇阿一路表情冷峻，再深的思念也只在白露林流露，在一个人的时候，话说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
“是啊。”
“他这么爱你，一定会来找你。”
“是啊。”崇阿又说。
稍稍平复了心中汹涌的情绪，崇阿问道：“柏哥，我已成神，苍嶷山上一切都好，你呢，还不走吗？”
“不走，我看了这片土地一辈子，当神仙有什么好的？你还不是守着一处地方，等着一个人。我就在这里，老去了你也不必来寻我。”
崇阿郑重点头，告别胡柏，来到了他不太想踏入的柳行湾。
想到林岚最喜欢柳行湾的春景，崇阿还是踏了进去。
在江畔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清脆的鸟鸣声。
崇阿抬起头，黄莺藏在柳条里，和着春风歌唱，婉转的啼叫声接连不断。
柳如今等到了他的莺。
齐整的柳树随风舞蹈，柳条调皮地跳进江水里，与水中的鱼儿逗趣。
而柳如今坐在树下，手上托着一直灰色的莺，见了崇阿，也没有了敌意，这让他看起来顺眼许多。
“应规？”
“是，也不是。”柳如今伸出食指，点了点莺毛茸茸的脑袋，“今年春天飞进来的莺，还不会说话，我先给他取了名字，就叫应规了。”
莺歌燕舞，春意盎然，在这明媚的春色中，崇阿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你可得好好留住他。”
柳如今冷哼一句，站起身，把莺放回到树上，又露出尖酸刻薄的神色：“那是一定，不像你，护着护着把人护没了。”
话虽尖锐，但事实如此，崇阿收下了他话中的刀子，平静道：“是，再来一次，一定要把人死死攥在手心里，什么苦也不让他受。”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也消失不见，柳如今即便再咬牙切齿也不能把林岚揪出来骂一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下逐客令道：“柳行湾好着，你可以走了。”
崇阿出奇地没有再反唇相讥。他并不留恋此处春景，自始至终，让他留恋的，都只有林岚一人。
绕了苍嶷山大半圈，在暮色来临之前，来到了年岁峰。
著名的药山恢复了繁荣的景象，在年岁峰上都能稳到自前山传来的丰富药香。
崇阿顺利上了山，年年褪去了沉重的黑衣，竖起了披散的长发，在属于他们兄弟两的小屋子里劳作。
在看屋旁的双生树，枝繁叶茂的另一边虽然还有被烧毁的痕迹，但是那上面奇迹般地生出了绿芽。
“崇阿！”年年笑着跟崇阿打招呼，“进来坐会儿？”
这个明朗活泼的年年终于和崇阿记忆中他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崇阿挥挥手，说：“不了，岁岁不喜欢别人进你们的屋子。”
“你怎么还记着这个。”年年哭笑不得，走出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我能感受到他了。”
“谢谢你，崇阿。”
说完，年年仰头看天：“也谢谢你，林岚！”
崇阿把路上顺来的花安到新生出来的绿芽上：“好好地长大，别再长歪了，小家伙。”
朗星和朗月重聚了，段荣和孟荀一起游走天涯，凌询虽仍不能走动，但有无穷无尽的崽崽陪着他，鹿恩等到了率领族人回来的鹿鸣，昙花妖有了更多的伙伴，华清不在了，但花妖王后继有人，苍嶷山上的花又照常开了……
所有的事情，绕了一圈，好像都圆满了。
曾经收到的伤害固然不可抹去，逝去的时光不会重来……
但，有希望就会有未来。
冬去春来，伤痕累累的土地上会长出新芽，先人远去，亦有后人延续。
崇阿再次回到白露林。
又是一个寂静的凌晨，崇阿立于林中，怀揣着心中渺茫的希望，等天亮，也等雾来。
鸟鸣声自深谷传来，有风拂过，树叶相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嫩绿的草上凝出了晶莹的露珠，天际云海翻涌，渐渐透出光芒。
天光大亮，鲜艳娇羞的花儿渐渐探出头，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但是，没有雾气。
崇阿轻叹一声，回到他常坐的树干上，摊开手，看着手心里雪白的梨花。
花蕊纤细，花瓣柔弱，但崇阿喜欢这样清冷的白。
像往常一样，他枯坐直太阳彻底破云而出。
强烈的光芒洒在梨花花瓣上，给花添上明亮的光。
忽而风静云止，天地明澈。
而手上梨花的花蕊却轻颤几下，崇阿似有所觉，抬起头来。
雾漫青山，随光而来。
起初只有浅淡的白，近了才能发现雾气的奔涌，四散的浅白拢在一起，凝成纯白。
崇阿愣怔地站起身。
这一幕他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不知该如何相迎。
手中的梨花落了下去，崇阿眼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他一跃而起，试图抓住缥缈的雾气。
而他伸手的地方，林岚完完整整地化出身形，一下扑进崇阿的怀中。
“我来了，崇阿。”
山明水净，烟岚云岫，不知是山拥抱雾，还是雾环绕山。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