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49、他还喜欢她

　　出于短暂的同情心把罗翔飞放进门之后，事情发展方向有些魔幻。

　　齐帅一边做汤，一边从厨房悄悄探头，看着外面洗完了澡换好衣服，趿拉着一次性拖鞋的罗翔飞。
　　这位老先生自由自在的靠在沙发上，自学成才的用遥控机打开电视机，还非常自觉地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了齐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烤鱼片，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真是惬意的很哪。

　　“你不好好做饭，偷看我干什么？”吃着鱼干，罗翔飞还不忘监工，“饭做好了吗？”

　　齐帅：“……”
　　真见了鬼了，她这还真是给自己领回来一个二大爷啊！

　　她把热气腾腾的番茄蛋花汤从锅里盛出来，随手往汤碗里扔了个勺儿，端着出来厨房，“砰”的把汤碗墩在茶几上：
　　“罗大爷请。”

　　罗翔飞从茶几上袋里摸出个剩下饭团，喜滋滋咬一口，低头吸溜一口热汤：
　　“啊！惬意。”

　　喝完还埋汰齐帅两句：
　　“你的厨艺，也就这汤还拿得出手了。”

　　“不喝滚蛋。”齐帅在旁边另一个沙发上坐下。

　　电视里放着一部新出的喜剧片，齐帅不怎么喜欢看电影，开始只是随着罗翔飞有一搭没一搭瞅两眼，谁知后来越来越觉得还挺好看，一边看一边笑，都没留意时间。

　　电影就放完了，齐帅伸个懒腰，转头看向罗翔飞：“你——”

　　话没说完她就打住了。

　　罗翔飞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有些长的头发垂在额前，显得人年轻了些，幼稚了些，也没了平日里讨人厌的嬉皮笑脸和精明强干。

　　齐帅看了他片刻，悄声起身，往屋里提了一床薄被出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回屋也睡下了。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

　　客厅里，罗翔飞安静的睡着，暂时忘记了失败和烦恼。

　　卧室里，齐帅安静的躺着，有些烦恼的盘算着自己把钱都给了罗翔飞之后，新房子的家具该怎么解决，然后也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齐帅被罗翔飞说话声吵醒。
　　房子小，隔音差，虽然罗翔飞刻意压低了声音，齐帅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钱都还上了，我都凑齐了，您就放心吧。”

　　“……我真没事，姥姥……就住在一个朋友家呢……是个正经朋友，我没给人添麻烦，我们关系挺不错的，您就放心吧……行行，我知道了，这两天一定会去看您。放心吧。”

　　齐帅醒了会神，起来换上衣服，打开卧室门。

　　罗翔飞正好刚挂了电话，看到齐帅歉意道：“把你吵醒了？”

　　“恩。”齐帅打个哈欠，去洗手间拿了新牙刷出来，扔到茶几上：
　　“新牙刷。你姥姥的电话？”

　　然后自己到厨房去倒水喝。

　　罗翔飞捏着牙刷跟她进了厨房：
　　“恩。老人家担心我想不开。打出了事，我一直也没回去看她。她跑到我住处去，才知道我房子卖了。”

　　“……”齐帅，“那不担心才怪。罗翔飞，你这太不懂事了啊。”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罗翔飞这会表情有些干巴巴的，“跟她说她也听不懂。还不信我，一直问一直问，问多了我心里也烦。”

　　齐帅喝完水，忽然领悟到一件事：
　　“从你公司出事，你一直没回过家？一直住在公司里？”

　　“恩。”罗翔飞挤着牙膏，点点头，“有时候去附近宾馆开个钟点房，洗个澡。”

　　齐帅：“……”

　　罗翔飞笑笑，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狼狈：
　　“主要是刚出事那几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从前还一直挺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傻逼，一时太难接受了点。”

　　齐帅：“……”
　　本来想等他洗刷完了就赶他走，听了这几句话，顿时有点张不开嘴了。
　　……这人还真是有点惨啊。
　　只能把罗翔飞往旁边推推：
　　“一边去。你去洗手间洗刷，别碍着我做早饭。”

　　简单下了点面条，两人一热一碗面呼噜着吃完。齐帅一边洗碗，一边正考虑怎么技巧性的把罗翔飞赶走，电话响了起来。

　　她用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手按下免提：
　　“喂？”

　　“你好，我是通达物流。请问是‘水水的白菜’吗？”

　　齐帅：“……是我。”
　　她某宝昵称。

　　“你买的家具到货了，我们在你小区门口，方便下来帮忙抬一下吗？”

　　齐帅愣了愣：“家具？什么家具？”

　　“是折叠实木床。”

　　齐帅：“……你稍等。”

　　她在抹布上随便两下把手擦干净，拿起手机点了两下，看清楚订单之后，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一下提高了声音：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我明明备注了‘等通知发货’的啊，怎么提前送货来了？”

　　对方态度很耐心：
　　“美女，我们就是物流，卖家发货我们送货。你如果有问题跟卖家沟通一下吧。”

　　齐帅急匆匆挂了电话：“稍等请你们，我一会打回去给你。”

　　她冲到客厅，打开订单找到客服，在聊天框和卖家客服一阵唇枪舌剑，最后卖家承认自己没注意备注，提前发货了，让齐帅通融一下先收下货。

　　“认错有什么用？”齐帅对着聊天框一阵火大，“让我现在怎么收？到时候谁帮我搬到新家去？”

　　“怎么回事？”罗翔飞用纸巾擦着手凑过来，“什么搬家，你要搬家吗？”

　　齐帅气冲冲挂掉电话：
　　“我下单了个实木的折叠床，刚才物流竟然电话说送到楼下了，让我下去跟他们搬——”

　　罗翔飞惊讶了一下，眼中浮起感动：
　　“给我的吗？齐帅，你太让你破费了。”

　　齐帅：“？？？”

　　罗翔飞：“你这边是木地板，其实我打地铺就行。就借住几天而已，你干嘛还专门买个床啊，太浪费了。”

　　齐帅：“……”

　　罗翔飞愉快的把纸巾扔到垃圾桶：
　　“搬床的事你别管了，我下去跟他们搬上来就行了。”

　　齐帅：“……哎你！”

　　罗翔飞“砰”的关上门，已经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齐帅有些无力反抗的看着北边小书房里装好的折叠床。

　　罗翔飞正用抹布擦着上面的灰尘，一边擦一边说道：
　　“临时睡两天而已，没必要买这么好的床吧，你也太不会节省了。”

　　齐帅：“……”

　　“不过质量挺不错的，挺结实。”罗翔飞直起腰，“再简单配个床垫就行了。不过你不用管了，也不能总让你破费。”
　　说着他摸出手机，就要下单床垫。

　　齐帅：“……”

　　在发错货的卖家助攻下，罗翔飞就这么“顺利成章”的住进了齐帅家。

　　当天晚些时候，齐帅质问过他：“罗翔飞，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

　　罗翔飞：“你床都给我买好了，我再不住下不太好吧？”

　　齐帅：“……虽然你破产了，但是你能要点脸吗？”

　　罗翔飞捏起矿泉水瓶喝一口，叹口气：
　　“我不想回姥姥家。别的没地儿住。齐帅，就当你帮我这一回了，行吧？我在你这躲两天清静。”

　　齐帅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
　　这样的罗翔飞，她还真拉不下脸来把他撵走。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两个人的生活竟然奇异的和谐。

　　早上齐帅去公司上班，两人各自吃早饭。晚上齐帅下班，罗翔飞会点好外卖，偶尔也会做点饭，两个人一起吃饭。
　　偶尔齐帅有应酬的时候在外面吃，罗翔飞很自觉的开车去接她回来。

　　罗翔飞也是第一次去齐帅新公司接她的时候，才发现齐帅也换了工作：“不会也是因为那个猥琐死胖子吧？”

　　齐帅也没必要瞒着了：“是啊。那胖子真不是东西。挨了一拳，搞得我们俩都失业了。”

　　罗翔飞冷笑一声：“记住他了。早晚有一天把那狗东西收拾了。”

　　齐帅：“……小样，看不出来还挺记仇啊。”

　　罗翔飞看她一眼，哼笑：“你怕什么。你对我全是恩，没有仇。”

　　齐帅哈哈笑起来，车窗外的风吹进来，把她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赶紧关上窗，用手拂着头发，顺手在头顶绾成一个丸子髻，看起来很显小。

　　安静了片刻，罗翔飞有些探究的看着齐帅。
　　齐帅很快就发觉，警觉的瞪他：“你看我干什么？”

　　罗翔飞啧啧两声：“……齐帅，我有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

　　齐帅面无表情：“不对。”

　　罗翔飞不理会她，继续道：“……你跟我分手以后，好像变得开心了？”

　　齐帅：“……”

　　罗翔飞继续：
　　“原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这么轻松愉快的样子——还是因为我破产了让你很开心？”

　　齐帅：“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罗翔飞看她一眼，谨慎道：“看着是不像……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齐帅：“……”

　　“说真的，到底因为什么？是因为分手了？换工作了？”罗翔飞追问的很认真，还一边兀自猜测，“还是因为买了房所以高兴？”

　　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住，罗翔飞已经知道了齐帅买房的事情，当然也就知道了那张床不是专门给他买的事实——不过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是他在睡。

　　齐帅一开始不怎么想搭理罗翔飞。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把从前的事说出来的欲望。
　　她收敛笑容，抿抿嘴，回道：
　　“我前两天回了一趟B城。”
　　罗翔飞看她一眼，认真听着。

　　齐帅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回去跟前男友见了一面。还大哭了一场，当着他的面，把从前憋在心里的很多话，全都说出来了。”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但是分手之后，他从前的好都变成了负担，导致我一直放不下他，甚至有些恨他。”
　　“这次去见她，我终于把怨恨的话都说出来了。”

　　罗翔飞默默听着。

　　齐帅也沉默了下来。
　　她回忆着和凌立最后一次见面，发现自己想到凌立时，只是眼眶有些热而已，已经几乎没有落泪的冲动了。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自己已经开始真正放下了。

　　她笑了笑，结束了话题：
　　“算是都结束了吧。”

　　……所以齐帅确实是心里一直有人，包括之前和自己谈恋爱的时候。
　　只是这个人不是徐晋，是另一个男人。

　　罗翔飞打开车窗，默默点上一支烟。
　　烟燃到一半时，他看了齐帅一眼：
　　“对不住了。我没谈过你这种刻骨铭心的恋爱，不是很懂你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还有一半没说出口的，是心头酸溜溜硬横着一根刺，刺的他心口憋屈的感觉，这感觉推着他，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太想安慰你。感觉都是你自找的，世界上那么多好男人，非挑个渣男去喜欢。”

　　齐帅：“……”

　　罗翔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无论如何，自己这么说话都忒不是人话了。

　　他灭了烟关上车窗。
　　车里一片安静。

　　沉默了片刻，罗翔飞压低了声音道歉：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顿了顿，他再次降低音量：
　　“……齐帅，求你别把我从你家赶出去。”

　　齐帅：“……”
　　她冷静了一下，冷冷道：“放心。我不会跟傻逼置气的，呵呵。”

　　这是罗翔飞第一次听齐帅说脏话，不过听到这话的同时，他悬着的心却松了口气。

　　两人回到住处，像往常一样吃着罗翔飞点的外卖，吃完后罗翔飞主动洗了碗，然后各回各的房间。

　　罗翔飞手头有个活儿，本来今晚稍微加个班就可以收尾交工了。
　　但是他心情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折腾半天毫无进展，最后有些烦躁的关上电脑，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他又想起下班路上，车里和齐帅的对话。
　　想起齐帅说有个很要好的总也忘不了的男朋友。
　　想起之前没分手的时候，齐帅那次接电话的时候，莫名其名突如其来的眼泪。
　　他认真想着，自己在车上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嘴贱，非要刺了齐帅那么一下。
　　……事情其实很简单。
　　罗翔飞吐着烟圈，有些怅然的想着——其实就是因为，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把齐帅放下。
　　换句话说，他还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