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和小花》柳家夏夏

2、咕

　　夏夏怂怂地给少女带路，按理说她可以义正言辞地指责对方上午霸王餐坑了自己两百的事，但她不敢。
　　“话说你这次带钱了吗？”她们在各种狭小的小巷间穿梭，夏夏可不敢让她请太贵的，万一又要自己付钱。
　　“弄到了手机，可以登电子账户。”
　　“是吗？那我把我的账户给你，你还就可以了。”夏夏对她能还钱并不抱期望。
　　她们左兜右转，来到一条还算明亮的小街。“这几天为了迎接你们使团，政府让吉祥街夜市关几天整治乱象。你来的不巧，今天刚好应付政策，估计明天就我行我素了。”
　　这条小街的路灯昏黄，有好几盏一闪一闪的。陈年的油渍，饮料渍，污水渍和烟头的痕迹，这是小街摆在脸上的历史。
　　夏夏看看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的外国友人，突然为让别人看到自己生长的地方感到尴尬。
　　她庆幸刚刚没有经过下城更糟的地方，吉祥街已经算是漂亮。
　　“吉祥街自G城建成之初就已存在，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历史了。它曾经是全地下城唯一的娱乐休闲来源，也走出了无数的老字号。”
　　夏夏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少女以悠闲又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今天带你来的我估计你肯定喜欢！是一家和吉祥街同历史的猪红汤！好多好多人来找阿嫲学艺的！”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夏夏，柳夏夏，就要上小学了！”夏夏突然转身，她不需要过多介绍自己的另一面，对方估计知道的一清二楚。
　　少女楞了楞“f……叫我中文名？我想想，秦小花。”
　　夏夏嘟嘴大声道“一看就是刚刚想出来的假名！虽然夏夏这个名字很像假的，但这就是夏夏的真名！”“哦，这是意译。”
　　“真名说出来怕吓到你。”小花轻轻对她微笑。
　　这是夏夏看到的少女不带任何嘲讽的第一个微笑，“你好好看啊。”她看傻了。
　　她拍拍自己的圆脸让自己回神“你好看到放在中世纪肯定会被当成女巫烧死。”她小声嘀咕。
　　阿嫲！纵好你纵开距，叭然我都唔知道咴边度食夜宵咯！”夏夏冲进这家小店，换了方言喊道。
　　小花冷着脸回头，空无一人的小街上唯一开着的店，小店里也无人，是个人都能怀疑是陷阱。
　　但小花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
　　可以看出主人用心地维护小店。屋子很小，却尽可能地利用了空间。店内的桌椅板凳很干净，墙角摆了几瓶干花，墙上贴着画和照片，大风扇嗡嗡地转着。一个满头银灰的老奶奶从楼梯上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来。“阿女，食咩啊？”
　　“俩个猪红汤！唔好蒜。勒个嘿康嗖（council）果兜来概姐姐哦！”夏夏兴奋地说着。奶奶慢慢点头，向小花露出慈祥的微笑。
　　小花已经放弃听懂了。
　　她感觉就算这两人在她面前讨论做掉她她也听不懂，可能自己的中文还有很漫长的学习道路。“奶奶好。”
　　“哎呦，候靓妹仔哦，普通话港得唔错嘛，几大啦，要唔要我倍内介绍男朋友啊？”夏夏认真地在旁边做着翻译。
　　“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的。”小花摆手。
　　夏夏眼睛一亮“谁啊谁啊？”大概人的八卦天性就是这样，即使她和小花才刚刚认识，也知道答案自己肯定不认识，但八卦就是人类本能。
　　“不告诉你，我饿了。”“切。”
　　奶奶笑着看着她们打闹，转身进一楼内室开始做饭。“我跟你说奶奶超厉害的哦，她的弟子好多都去了上城做厨师！她早就可以退休啦，不过还坚守在这里。”夏夏又开始叭叭地说话。
　　“我悄悄跟你说哦，奶奶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哎，等了他有一百多年了。你想想，好浪漫的！开一个小店，等一个人，从战争结束后开始等，一直等到现在！有……三个金婚了吧。”夏夏冒着星星眼说。
　　“执念而已。”
　　“你这人怎么这样，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小花看着气鼓鼓转过身的夏夏，嘴角含笑。
　　果然想起熟悉的人，会让她开心一些。她也等一个人好久了，只是可能守的店大一点。
　　“来咯！注意烫啊！”奶奶捧着两大碗冲到她们面前，手脚利索得完全不像老人。小花看着满满一碗的猪红，下面是层层叠叠的豆芽，粉丝和娃娃菜，嘴角一抽，意识到这只用十块钱。
　　“我说这里超级物美价廉的嘛！多谢阿嫲！”夏夏爽快地笑道。
　　“乖女仔食多滴啊！长高高，似姐姐一样高！”奶奶笑眯眯看着一米七的小花和才到她胸口的夏夏。“嫲嫲，唔得艮算啦！人得似外果仁唉！”
　　小花面无表情地放弃听懂她们的对话，舀一口猪红
　　“还行。”
　　夏夏几乎要蹦起来，奶奶也乐呵呵地笑。见到小花略微迷茫的表情，夏夏说“像你这种cool girl，这种评价就是最高评价啦！”小花想反驳，却猛然想起，她上一次对人高度评价已经很久很久了，就连这种想反驳人的兴趣也遗失了很久。
　　或许她一直是这样冷漠无聊的人，只是短暂地被某个人救赎过。而现在这是……她低垂眼睑，夏夏有着和他一样的美味的血。
　　“阿嫲，快去困觉啦，某客人的啦。”夏夏把奶奶推向二楼。小花小口小口吃着猪红，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吃完。

　　“夏夏，为什么要在墙上画那只鸡？”小花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昏暗的灯光下，夏夏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像是港片中小鬼现原型的前一刻。小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见夏夏揉了揉自己的小圆脸，又提起笑容
　　“唔，不记得了，习惯性用变脸来吓普通人，不记得小花对我知根知底来着。对不起啦！”
　　早知道就不收起假笑了。
　　小花冷笑一声“虚伪。”
　　“哎，嘤嘤嘤，别骂我啦！只有够强大的人才有真实的权力嘛！”她用撒娇的声音蹭在小花旁边。被小花瞪了一眼后，夏夏举手做投降状“我这就好好说话，好好回答。”
　　小花翻白眼，想起一些不存在于此世的往事，和他一样贱。
　　“咳咳，在墙上画画不是什么行为艺术啦，一是我接了暗网的悬赏，要靠这个领积分的，二是警察叔叔他们看到之后就清楚是哪个组织干的，是不是黑吃黑，就不用耗费警力来查了。完全合法哦！”
　　“杀人在你们国家合法？”
　　夏夏赶紧摆手，左顾右盼，好像怕人□□“不是！只合G城的法！G城太多奇怪组织啦！黑吃黑造福人类！”她又小声说“总要有一个地方当垃圾桶的嘛，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来G城参观。
　　“暗网？积分？”
　　“哎？你不知道吗？你居然不知道！你们在上面还挺活跃的哦！”夏夏似乎非常震惊。
　　小花皱眉想了想，大部分的事务都是由秘书等整理后一层层递上来的，命令也是一层层下发的。她好像没怎么直接接触过下层怎么运作。
　　夏夏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白色的APP，页面是简洁干净的黑白，白纸黑字书写着金钱和生命。
　　“幸好我是和你在这里说的。暗网就是和旧时代的酒吧一样交换情报，发布悬赏，还有一些特殊服务提供的中立平台。”
　　“喏，你看，他们动作很快的，现在我就有三十点积分了。只要还有二十点我就可以金盆洗手了。”夏夏把她的账号给小花看。
　　“金盆洗手就是他们提供的服务啦。完全洗白，包你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衣食无忧地生活二十年，手尾非常干净！就连国家也查不到。”夏夏带着向往看着那件商品“我可能今年搞不定，不过七岁入小学好像也不晚。”
　　小花在翻看武器条目，定价稍微有些奇怪。“洲际导弹五十点起，航母三百点起，核武器两百点起，他们这个也能卖？”
　　“标个价而已，而且市价不太稳定，他们会根据能搞到什么型号哪个国家的给你出确切的价格。三十年前吧，有一个人花一百五十点弄到了印度航母，第二天就着火了，被整个圈子笑了足足十年！”
　　“不仅这个，还有国家悬赏和人物悬赏。我给个对比啊，你们米国总统是两百点，你们黑暗议会首相是五百点……哎？怎么变成520了？有人加悬赏了？”小花正在试着注册账号，闻言凑过来看。
　　“就是这个，可以用自己点数加悬赏，人物影响力也可以提高悬赏金额。唔，我才一点。如果提供目标照片和特征也会有相应奖金什么的。暗网挺有意思的，我闲着没事就去看看。”夏夏兴致勃勃地刷着。
　　“看，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她一脸兴奋地将一条评论给小花看
　　[不会真的有人相信这女人六岁吧？]
　　[回复:QAQ，叔叔，我明年就能上小学了！]
　　小花抽抽嘴角。她犹豫着要不要认证真实身份，她最后决定还是暂时匿名，回议会再搞。
　　“还有情报和武器可以网上卖。嗯，与现实金钱的联系……现在的汇率是一点对五百万吧。当然很多东西在上面买是比较亏啦，但暗网不仅信用良好，更可怕的是给普通人一点一点攒积分干大事的平台。”
　　“暗网背后是谁？”小花飞快地往账号里冲钱。夏夏看着她吞口水，如果不是打不过，她好想绑人要钱。
　　“不知道，就如这个平台神秘。暗网的历史才七十多年，如果要维持这样一个牛逼组织的话，应该在各国各行都有在高层安插人手，打点钱财维持信用什么的。啊！反正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吧，甚至有人说是九巫镇的残党什么的。”小花眼皮一跳，再次确认“七十多年？”
　　“嗯，有这么一个公开的平台也是好事吧？我不知道。反正只知道最开始创始人的账号。”
　　她把手机丢给小花，那是一个默认头像一串乱码名称的账号，签名处写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小花深吸一口气，后仰靠在椅上，嘴角一抹笑容逐渐疯狂“是他，是他，是他！果然是他！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天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用手捂住脸，痴笑着“他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他打理的。天啊，他果然做了很多事情。是他，是他。难道他一直在看着我？”
　　夏夏越听越心惊，小心戳了戳某个埋头发痴的少女“那个，他只在网站成立后一两年上线过，至今七十多年没有上过线了。”
　　“你说的对，毕竟他也不可能把网线拉出太阳系。”小花点头。
　　“啊？”夏夏感觉再问下去会触及到一些会被杀人灭口的世界秘密，连忙换了轻佻的态度。
　　“你认识？难不成就是你暗恋对象啊？”
　　“没有没有没有，他……唉，反正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的事……”少女直接从耳朵红到了脖子跟。
　　欲盖弥彰。
　　夏夏十分无语地看着她。暗恋一个人七十多年，即使对血族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
　　“为什么不A上去啊？”夏夏以八卦的口吻问。
　　“他，他又不在这儿，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他可能也只把我当弟弟妹妹看”小花从捂脸的手中泄露出一点声音。
　　冬眠了，走了，甚至……夏夏望了望天空，下城的天空没有星星。
　　甚至他是地球的叛徒，在天上四光年外的那颗星星上。
　　她不应该再想下去了，她不能卷入一些大秘密。此时已经两点了，猪红汤温暖着胃袋，夏夏在小店温馨的灯光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小花。刀片在她藏起的手上翻飞着，她说着没意义的调笑话，眼睛是冷的。
　　小花内心暗骂，一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这些年养成的城府全部没了。不知道这丫头会听出什么……
　　夏夏心里发慌，她本来想着小花身份不一般，拉近关系可能得些机缘。但现在她很怕牵扯进太深层的一些东西，她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她不想和这个圈子，和青鸟和议会有太多瓜葛。
　　有一些微妙的空气在流动。

　　“喂，你怎么不说了？继续介绍呀？”小花主动打破了僵局，空气又活了过来。
　　夏夏哭丧着脸直白地说“我怕被杀人灭口……”差距过于悬殊，她必须尽可能地诚实。
　　“切，如果你真的听到了什么，我会给你做记忆消除的。没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小花翻一个白眼，将碗推开，她吃不下了。
　　“真的啊，那能不能直接把我过去的记忆都清除掉，再用幻境植入新的，这样子我甚至省记忆消除的费用了！”夏夏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
　　“把你脸上总是虚伪的表情收一收，我看到一清二楚。”小花勾起嘴角
　　“要不要我们两个都赌一下？”
　　她将手机递给夏夏，那是一个护卫任务，为期十天，奖励二十点。她以恶魔般低沉的音调低声说“这是一个赌局。在这十天你要保护我的安全，给我提供食宿。嗯，还有好吃的血液。”
　　“明天我会进入一个虚弱期。”
　　“你，你疯了吗？这是一亿！而且我很弱！”夏夏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不在你自己的地盘？我们才认识一天！”
　　“我不能让议会的任何人看到我虚弱的样子。我……是一个和我有最亲近的血脉，和我关系最紧密的人也想杀的人。”小花冷笑一声。
　　“我对你的信任，这就是我的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