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晚》怀瑾抱鱼

26、番外之谢灵云和朵颜千钧（下）

　　朵颜千钧从来没有想过，英明神武如他，会被一个大周女子逼得四处逃窜，还不小心走错了路，被瞎眼的土匪打劫。
　　在他认为这种错误一生只有一次，绝不会再犯第二次的时候，他又一次踏入了同一条河流。
　　事实上，他没有见过这么能打的女人，部落里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传言有误，大周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剽悍的！
　　谢灵云一看到那些土匪就两眼放光，嗷嗷叫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趴下了，一个个绑成一串粽子。然后霸气侧漏，一脚踏在酒桌上，比真土匪还土匪道：“把你们做过的知道的都老实交代，不然大刑伺候，死了算我的！”
　　土匪甲以为遇到了同类，傻乎乎地说：“兄弟，手下留情啊！我们都是一路的。”
　　朵颜千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大周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
　　不想这地方和他八字不合，尤其是这女人，专门克他。
　　乐极生悲的他没有注意到危险越来越近。
　　谢灵云走过去正想拷问这个土匪，不小心踩到了打翻的酒水，然后滑倒，扑向朵颜千钧。
　　更倒霉的是他后面是悬崖。
　　于是两人一起双双坠崖（殉情）。
　　在场的众土匪：“......”
　　刚赶来的谢家军：“......”
　　不好了，大小姐殉情了！！！
　　不好了，大小姐剿匪时爱上了一个土匪，那人不从，于是大小姐把那人推下悬崖，然后殉情了！
　　不好了，大小姐剿匪时遇到一个清秀书生，那人不从，然后大小姐……和那人殉情了！
　　流言就是这么来的……
　　此刻，天生乐观的谢灵云以为男女主跳崖殉情大难不死是绝对的，然后日久生情干柴烈火是必然的。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自从朵颜千钧被她压得两眼一白，昏了过去，又醒过来后，整张脸都是黑的。
　　谢灵云一直咧着嘴赔笑脸，试图逗笑他。
　　“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
　　朵颜千钧腹诽，如果你是故意的，还能站在这里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的小姐妹知道我这一摔，摔出一个夫君来，她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听到这里，朵颜千钧眼角一跳，忍不住道：“等等，谁是你夫君？”
　　这里除了她以外，貌似只有一个......他了。
　　谢灵云脸上飘起两朵粉红色的云：“你的衣服湿了，所以......我扒了，咳，换了你的衣服。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自然该以夫妻相称。”
　　朵颜千钧觉得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是讲礼的人，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他还是不要再继续伪装了。
　　“凌姑娘——”，他咬牙切齿道，“为了你的名誉，你还是忘记这件事吧，就当是不小心看了一棵树一棵草。”
　　“这怎么行？既然我不小心看了你的身子，我自然得对你负责。”谢灵云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不是那等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负心人。
　　朵颜千钧呵呵。
　　我！真！是！谢！谢！你！啊！
　　“我知道，你是担心——”谢灵云说到这里，不再嬉皮笑脸，神色严肃认真道，“你不是大周人的身份会造成问题，不过你放心，这完全不是问题。我爹对其他国家的人没有偏见，我们城里也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他们在这里结婚生子，和大周人一样。”
　　朵颜千钧的脊背瞬间紧绷，然后又悄悄放松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怕我是北戎人吗？你不恨他们吗？”
　　朵颜千钧试探道，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期盼。
　　“我当然恨！不过我恨的是他们的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至于他们的百姓，我爹说过，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都不想打仗。”
　　“你们......也不想打仗吗？”
　　“当然！战争是很残酷的，会让你失去很多不想失去的人。”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股悲伤的味道。
　　“其实，我们也不想打仗。只是北戎近几年年年雪灾，牛羊都冻死了，我的族人都在忍饥挨饿。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其实你们可以和我们互通贸易，这样不就可以有粮食了吗？”
　　朵颜千钧沉吟片刻，问：“你们大周的皇帝会愿意？”
　　“既然都不想打仗，当然可以坐下来谈谈。只有和平，大家才能都活着，好好生活！”
　　谢灵云的脸上仿佛泛起一层神圣的光芒，就像他家乡时常仰望的女神像，让人移不开目光。
　　朵颜千钧的眼里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为了她描述的美好未来，大周和北戎的，未来。
　　“希望这一天可以快点到来。”
　　谢灵云狠狠拍了一下胸脯：“相信我，一定很快的！”
　　守玉门关的大将军是我爹，主事的摄政公主是我两肋插刀的好姐妹，有他们在，真是万事没问题啊。（两人：难道我们就是帮你追桃花的？！）
　　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快乐地生活，一起上山打猎，下河捉鱼，还有教孩子们习武。不用再打仗，不用再担心失去，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心爱的人，那才是神仙都羡慕的生活。
　　可是他们忘记了有一句话叫做世事无常。
　　有时候，事情往往不是你期望的那样。
　　而更为无奈和悲哀的是，你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当他们出去时，外面已经换了一个天地。
　　失去将军消息的戎人陈兵玉门关外，以十万大军叩响那座饱经风霜、血迹斑斑的大门，要求进去搜救他们的将军。
　　谢大将军冷笑，进了羊群的狼，会放弃已经快到嘴里的美味，然后乖乖退出来吗。
　　当即点齐兵马，强力还击，用拳头告诉戎人大周不是吃素的。

　　第三次见面，是在战场上。
　　他一身戎装，箭如流星。
　　“爹——”
　　伴随着一声惊呼，箭正中谢大将军胸口。
　　朵颜千钧心直往下沉，手中的弓有如千斤重。
　　她姓谢，是被我族视为心腹大患的谢。
　　为什么她姓谢，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
　　他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后来，两人交手，互有胜负，势均力敌。
　　心中的情愫如一粒种子，不仅没有慢慢消散，反而在风雨的打压下破土而出，慢慢开花。
　　最后一次，就是几天前。她终于揪出了害死父亲的内奸，并将计就计，抓住了他。
　　朵颜千钧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他曾经尽全力阻止过这场战争，但是以他一人之力，难挽狂澜。于是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去找她。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控制，族人们个个杀红了眼，叫嚣着要摧毁这座挡了他们很久的城市。
　　屠城！不行，他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做！
　　这座城市就和他的家乡一样美丽，里面的人也和他家乡的那些普通人一样善良热情，他不想它消失，何况里面还有…她。
　　或许他的鲜血可以让大家冷静一下。所以，他来到这里见她最后一面，死在她手里，是他最好的归宿。
　　谢灵云面无表情，把剑送进了他的胸口，随后拔出。随之溅出的鲜血滚烫如火，烧在她脸上，眼睛都灼得生疼。
　　他眸子带着一丝解脱后的轻松，那双如同天空一样干净的眸子一直望着她，直到死都没有闭上。
　　谢灵云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带着父仇得报的喜，失去心上人的悲，还有生无可恋的麻木。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为他合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他那双眼睛，和天空一样清澈干净。她爹说，眼神干净的人不是坏人。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扎进去了。
　　可是爹没说，不是坏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她知道，她都知道，这几次交战都是他让着她，他本来可以打败她，踏平玉门关，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更不用死在她手上。
　　落日的余晖倾注在她挥舞的剑尖上，瞬间光芒绽放。
　　她艰难地爬过去，靠在他的怀里。
　　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
　　感到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凉，她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展开和生生花一样灿烂的微笑。
　　生生花寓意生生不息，无论在哪里都能顽强盛开。一到春天，玉门关内外满山遍野都是，肆意盛开的小花在这片她深爱的土地上顽强扎根，透着蓬勃的生机和顽强的韧性，美丽了整个春天。
　　春天快到了，今年玉门关也会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