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歌行》梨花落落

2、难堪的身份

　　冷缓歌静静地听着小琴一字一句地讲述着这个世界，便觉得风寒似乎又来侵袭。

　　这个世界一共有四个国家，北边的阳平国，南边的火术国，西边的夜凉国，东边的琼林国，除了这四个国家，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便是她此刻身在的音雅城。

　　城如其名，音雅城以各种乐坊闻名四国。一千多年前，四国乃为一体，音雅城被皇家冠以幻音仙境之名，特意在城的四周凿开湖面，每当秋季起雾的时候，整个城便被梦幻的薄雾所笼罩，看起来更像是仙境之地。

　　四国分裂之时，因为对这块地盘意见不统一，加上这座城除了风景实在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因此也就一直单独搁置到现在，成为连接四国的公共边界。

　　冷缓歌看着手上精致的羊皮小地图，不大明白为什么一个妓院里面会准备这样军事化的东西，按照小琴的解释是这座音雅城现在俨然成为一个旅游圣地，通过这座城往来于四国之间的旅人也十分的多，因此这城里除了乐坊，再就是各种各样的地图最为流行了。

　　“既然是歌坊，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小琴知道她指的是销魂殿里的男女之事，了然笑道：“歌坊的姑娘可以选择卖身或者不卖身，但是一般来说卖身的姑娘们收入会更多，也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接近王公贵族，成为他们的家奴，因此嬷嬷您才定期调教这些自愿卖身的姑娘们啊。”

　　说的好像她有多么伟大似的，冷缓歌皱了皱眉头，不就是她印象中的妓院嘛。

　　“对了，我失忆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姑娘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是。”

　　事实上她是怕被谁看穿，在她没有做好准备之前这里是她唯一的一个栖身之所，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桑嬷嬷，就快到开门的时间了，您今天要不要到门口去迎接客人？”

　　她点点头，这个身体以前做的事情她最好都照做，这是她暂时能够想到的安定之法。小琴端过一盘衣物，恭敬地放在桌子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冷缓歌叫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丫头怎么好像十分怕跟自己有接触，继而又自嘲，看来自己就算是换了一个身体，也一样让人不待见。

　　她缓缓地脱下内衫，拎起另外一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衣服照葫芦画瓢地穿了起来，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上下挪动，就像是一只白蝴蝶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咦？

　　冷缓歌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双手捧在眼前细细看着，没有一丝皱纹，珠圆玉润的肤质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妇人，她不禁有些惊叹桑嬷嬷的保养术，这张脸她没保住，想是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手上了？

　　她又将刚穿好的衣服脱掉，双手在身上其他的地方上下摸索，果然如她所想，整个身体除了这张老态龙钟的脸，其他的地方几乎跟过去的自己没有两样。莫非这是桑嬷嬷的秘密，所以她才从来不准小琴为她换衣服，卸妆的时候也不许有人在旁边。

　　冷缓歌一边想一边胡乱将衣服套上，“小琴，你进来一下。”

　　“桑嬷嬷有什么吩咐？”

　　“这衣服有些地方我弄不好，你给我示范一下。”

　　“是。”小琴不愧是在这种地方待久的人，不多嘴会做事，难怪会成为桑嬷嬷的贴身丫头。

　　“待会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撑着点。”

　　“嬷嬷放心，小琴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华灯初上，诺大的卿月楼同时挂上了鲜红的灯笼，从外面看去如同跳跃的火花，照亮了寂寞的夜空。冷缓歌在小琴的带领下，慢慢悠悠地从单独的后院往这三层小楼走去。她向来习惯了独处，如今这鼎沸的人声远远传来，让她有些不习惯，不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嬷嬷？”

　　“没事，只是见这灯笼挂得好，想欣赏一番。”

　　“嬷嬷病了以后真像换了一个人呢，平日里您是最讨厌这灯笼的。”

　　冷缓歌心中一惊，“人嘛，口味总是会变的。”

　　“嬷嬷说的是，您慢些走，这儿是座石桥。”

　　“小琴，过去的我对你们怎么样？”

　　小琴提着小巧的手工雕花玻璃灯，笑答：“嬷嬷待我们如亲生女儿们一般，这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感念您的情谊？”

　　冷缓歌在心中暗叹，连贴身丫头都用这般官方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可见这身子之前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极其难伺候的主。

　　两人一路再无言语，只是冷缓歌刻意放慢了脚步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很难想象歌坊能够开成这样的规模，她所住的后院是三层院落中最里面一组，中间是个巧夺天工的花园，庭格楼台，假山流水，风雅至极。再过一道门才是姑娘们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到处都是莺歌燕舞，说笑的换装的，吵架的，见到冷缓歌走了过来，均是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恭敬地低头行礼，一时间本来热闹的场子突然冷清下来。

　　冷缓歌有些莫名的心痛，这些人眼底深处的恐惧和之前的那个世界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仿佛她就是一个艾滋病菌，靠近她就会得到可怕的后果。

　　“啪！”一阵清脆的陶瓷声传来，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不悦。冷缓歌有些感激地循声望去，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正茫然地看着一地的碎片，不知所措。

　　见她走了过去，一旁的几个姑娘忙退了开去，生怕被误会是她们做下了这件错事。

　　小姑娘看见冷缓歌面无表情地走来，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迅速跪了下去，小小的头颅疯了一般拼命在地上磕着，“嬷嬷饶了阿琼吧，阿琼下次不敢了，不要把阿琼卖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冷缓歌静静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见她抖得更厉害了，只好讪讪地收了回来。“你叫阿琼？”

　　“是……奴婢叫阿琼。”

　　“起来吧，跟我来。”

　　按照她的推测，这位桑嬷嬷应该是个手段极其辛辣的人，自己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引来更多人的怀疑，无论如何还是先稳住大家再说。

　　她朝小琴丢了一个示意的眼神，后者便会意地拍拍双手，“好了，大家都赶快准备去吧，夜场就要开了，不要怠慢了客人们。”

　　冷缓歌这才松了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她不习惯这么多人的靠近，亦不习惯这个身体的新身份。

　　“小琴，我又有些头痛了，今天场子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想回去先休息休息。”

　　“是，那小琴先送您回房去。”

　　“不用了，让这丫头带我去吧，晚上也很忙，你就不用两头跑了。”

　　小琴乖巧地点点头，桑嬷嬷整人的心思又来了，这个叫阿琼的丫头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