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缘木》麦麦临泽

72、归乡

　　热浪在火车站广场上翻腾，夏迪拖着行李箱，手心沁出的汗水让拉杆变得滑腻。他站在进站口，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忐忑与决心在胸腔里打架。

　　候车室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夏迪嫌弃的捂着鼻子，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当他迷茫地张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

　　依坤也看到了夏迪，微微愣了一下。

　　夏迪看了看依坤后面，没人了？不是出去玩？

　　依坤笑笑打招呼。

　　“你干嘛去”，夏迪问。

　　“我回老家有点事”，依坤说，“你这是…”

　　“我去旅…旅行，散散心”，夏迪说着干咳一声。

　　依坤看了看夏迪身边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你一个人？”

　　“对，我经常一个人出去”，夏迪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这次去哪”，依坤自然坐到夏迪对面，出于是桓宇的朋友多问了一句。

　　夏迪语塞，他压根没想好目的地，只是随便买了张时间最近的车票，“就...随便走走，没具体计划。”他含糊其辞。

　　依坤静静看着他。

　　夏迪翘起腿，一手搭着行李箱，玩起了手机。

　　“我排队去了”，依坤的车还有十分钟检票。

　　“哦去吧”，夏迪抬头。

　　“糟了！我的车票！”

　　远远的依坤听到夏迪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夏迪正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行李箱放倒在一旁，里面的东西堆了出来。

　　“手机壳里的那个不是吗”，依坤小跑过来，他那会儿坐夏迪对面的时候看到的。

　　夏迪翻过手机，果然在。

　　这真是经常出门的人？依坤不甚相信，捡起滚落在一旁的防晒霜递给夏迪：“哪个车次。”

　　夏迪抽出车票：“KXXX”

　　依坤：“和我一个车。”

　　夏迪接过防晒霜：“是吗，那挺巧。”

　　依坤等也不是，去排队也不是，夏迪蹲着自顾自收拾东西。

　　要不是他是桓宇的朋友他是不会这么关注夏迪的，当依坤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就对夏迪的淡然有了了解。

　　这人一看就没出过门。

　　依坤：“一起走吧。”

　　下电梯的时候夏迪的箱子崩了，两人提着箱子到了空地重新装东西，依坤帮找到车厢座位号，临了夏迪送了句“不要和桓宇说见过我。”

　　5个小时后依坤在新宁县下车。

　　回到家晚上七点，在大伯家吃了饭，过了夜。

　　第二天清早，依坤沿着长满杂草的地垅进了自家院子，老屋久未住人，推开门是一股沉闷的尘气。

　　拂了蛛网，拭去积灰，冲洗地面，一番忙碌下来，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休息的时候接了通电话——来接我，就疯跑到大伯家，骑上三轮车出村了。

　　村口停着一辆车。

　　依坤有点不相信车里面有桓宇。

　　那时候他确定22号要回来，也把时间告诉了桓宇，桓宇只回复了知道了，并没有说要来。

　　就在他愣神之际，轿车后门打开了。

　　一条修长的腿迈了出来，踩在略显尘土的地面上。白色的休闲鞋一尘不染，剪裁合体的浅色牛仔裤，简约T恤。

　　桓宇摘下鼻梁上的墨镜，目光灼灼，朝依坤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磕绊。依坤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那是一种强烈的意外、无法言喻的惊喜。

　　一身清爽的气息，仿佛驱散了夏日的燥热，桓宇仔细地看着依坤，眼神明亮，语气自然：“刚好有时间过来看看。”

　　依坤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看着桓宇，看着他与周遭环境格格，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切心意。

　　不一会儿夏迪也从车上下来了。

　　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把我包拿上”，桓宇回头对夏迪说。

　　夏迪挎上桓宇的包，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全家桶，生无可恋。

　　依坤把夏迪的行踪告诉了贾强，贾强又告诉了桓宇，桓宇在崇明市下车，接上夏迪，打车来的这里。

　　依坤把车斗里的小板凳擦了擦。

　　“我坐这”，桓宇指了指依坤驾驶位旁的空位。

　　依坤颔首神会，转眼夏迪瞪眼在依坤和桓宇之间划拉了个来回，挎腿上了车斗。

　　三轮车突突突地驶离村口，拐上了一条穿过广袤玉米地的水泥路，这条路不宽，仅容一车通过，笔直地向前延伸。

　　八月的玉米地正是最茂盛的时候，青黄纱帐起，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玉米秆比人还高，宽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在阳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边缘锋利，风吹过时，成千上万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如同潮水般的声响，送来阵阵带着植物清甜和泥土芬芳的气息。

　　三轮车就像一叶小舟，航行在这绿色的海洋之中。

　　晚上大伯送过来几个馒头一盆烩菜，和一坨蚊香。

　　大伯拘谨，憨态，安顿依坤需要什么过去拿，再无他话便离开了。

　　夏迪看看饭菜又看了看桓宇，摇了摇头。

　　“我睡哪”，夏迪问桓宇。

　　“这么大不够你睡。”

　　炕上依坤擦的干干紧紧。

　　“那你们呢”，夏迪问。

　　“也在这”，桓宇说。

　　夏迪哼笑，摊手：“你们不介意，我当然无所谓 。”

　　依坤从大伯那又拿回来一条小被子，进门看到桓宇在换衣服。

　　挺拔劲瘦的背部线条一览无余，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利落，随着他抬手褪衣，提手取衣，背肌跟着微微牵动。

　　依坤低头，屏了呼吸，转身时头撞在了门上。

　　天空像被墨汁浸透的绸缎，泛着闪亮的星星。

　　夏迪拿手机在拍照。

　　依坤抱着被子坐在磨盘上。

　　桓宇出来的时候拿了碗筷，蹲在水龙头跟前洗碗。

　　依坤见状赶紧放下被子，跑了过去：“我来。”

　　“没事吧”，桓宇目光从依坤额头移开。

　　依坤疑惑抬头。

　　桓宇指了指依坤额头。

　　依坤反应过来，忙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