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终是一场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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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清溪在床铺上辗转反侧，如今哪有脸再回横江|派，可若偷偷离开，又会辜负师傅一番苦心，想到师傅的背影，她心里便酸楚痛苦，齐齐涌来。
突然，门栓一动，还没等清溪惊恐地坐起身来，一身黑衣的齐长老便出现在了清溪床前。
清溪看着一脸蛮恨的齐如贤，往床脚缩了缩，背紧紧贴着墙面，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齐长老像打量物件一样上下了看缩成一团的清溪，目光停留在她的胸上，“被我照顾了一番，你倒是丰满了不少。”
“你别过来——”清溪凄厉地喊道。
“你喊吧，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齐长老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你师傅租这独院，就是方便我来去的。难道你以为，被我用过之后，江自流那老东西还肯让你嫁给他的宝贝儿子？”
清溪愣了一下，喊声更大了：“师傅，救我——救我——”
齐长老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来，“兰清溪，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喜欢你这天真单纯，不知人间险恶的蠢样子，很可爱。”
再醒来的时候，清溪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齐长老的院落里，他不允许仆人出入院落，想起来了就给她几个馒头，忘记了就任她饿着。高兴了就变着法子凌虐她，不高兴了就连抽带打摧残她。
没过多久，一朵娇花般养大的清溪便连饿带伤，奄奄一息。
谁知齐如贤来看了一眼，分明她还有气，他却吩咐杂役把她扔得远远的，最好让她尸骨无存。那杂役也是乖觉，拿个破席子卷了她，要了齐长老一张飞行符，竟把她远远扔到了七百多里外的荒原上。
清溪是活着被桐鹰撕下肉来的，痛到后来，就不痛了，只有那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流到土里，惊动了一些东西。
清溪好像死了，在动物啃食和桐鹰撕扯之中，她恍恍惚惚地推开了一扇门，踏进了黑暗之中。
那里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气味。气味浓郁而腐臭。还有一点儿香味。
在黑暗中，她独自与某种死亡的东西待在一起。
她惊恐地返身出门。并不想看，如今死了，就让她死得彻底一点。
但似乎为时已晚。一片普普通通的青色羽毛浮现，逐渐清晰起来。她看到了一座宅子……敞亮的院子……然后那一片东西慢慢映入清溪的骨头里……
“青鸾羽？”谢无恙出了声。
顾青云默默看着这一切，扶着谢无恙的手不知不觉紧了紧。
清溪终究变成了一只妖鬼，可能因为受的刺激过度强烈，她变成了一个鸟身双头的怪物，一个头是只有快乐记忆的女童清儿，一个便是满心恨着修士的清溪。她在荒原飘荡了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了被一群虎视眈眈的亲属和修士逼得刚刚自杀的柳枝夫人的尸体，于是附在柳枝夫人的身上，经营起宅院来。
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勾引商队和散修，杀人躲货，抢宝劫财。又采买精壮健仆，收养美貌婢女，找来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当做养女，渐渐的换掉了旧人，攀附了一个又一个修为高的修士，而齐长老，只不过是其中最后一个。
她还答应婢女，只要勾来修士，他愿意与婢女共度一生，便赠财送嫁，接着这个由头骗来许多散修。不过真心的少，假意的多，求财者众，重情者少。凡是被骗婢女，她给一点盘缠打发了，骗人的散修，却让她玩弄一番，毁了丹田杀了取乐，只道两人已经双宿双飞。因那规矩在前，小夫妻隐居无人叨扰，自然没人怀疑散修去向。就连曾经的横江|派，因为距离荒原近，也有好几名弟子被杀。
这些年，清溪这般如此，吸取了无数灵气，倘若今日这一役成功，不仅能杀了齐长老，还能成为这苍茫荒原中第一个修成元婴的大妖，从此横行千里，能敌者稀。
只可惜，精心筹谋的一切，偏偏遇到了顾青云和谢无恙这两个异数。
妖源里最后一丝妖力也散了，七人站在洋洋洒洒的大雪中一片沉默，每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谢无恙的目光穿过渐散的青雾看向晚山剑的方向，顾青云的目光却在缭绕谢无恙的那缕青雾上停留了许久，他右肩上的花瓣又烫了起来。
青雾在众人身边缭绕片刻最终彻底散去。
方才钉着柳枝的地方只留下两具叠在一起的白骨，都是娇小身材，只是一具洁白，另一具骨架上却带着累累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迹，连颅骨上也留下了曾被什么穿透过的圆孔。
祝悬空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江自流，已经目瞪口呆。
江松山却已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我以为，她不想见我。父亲，你明明说清溪自己离开了。我找了这么多年，就想告诉她，我不介意的，”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要和她在一起，我，我……”
他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江自流一脸愧疚，断断续续道：“她记……错……了，你的……剑法就是她……给你的……礼……物……我……”
毒气已经涌到了江自流的脸上，他的声音已经不大听的清了。
剑法二字却提醒了江松山，他一把抽出佩剑，直刺齐如贤前胸，力气之大，竟把齐如贤击得钉在了墙上。
那本还在骂骂咧咧“血口喷人”的齐如贤霎时便静了音，被挂在墙上直直吐出几口血沫。他双眼瞪大，声音已经扭曲变形，“你敢杀我，奎山宗不会——不会放过你！”
奎山宗，顾青云和谢无恙对视一眼。顾青云明白了齐如贤的事为何被白鹤门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恐怕是这齐如贤和奎山宗有些关系，才让白鹤门门主投鼠忌器，不敢严惩。
谢无恙却皮笑肉不笑：“啊，好大的仙宗啊，把一个小姑娘挫骨扬灰，好生威风！”
江松山仇恨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齐如贤身上，很多年前想杀他的怯懦终于化作了浓重的杀意，他一把从齐如贤体内抽出了佩剑，那不可一世的齐长老“噗通”一声，从墙上掉了下来，摔得再无声息。
他这才侧身走到被晚山剑钉在墙上的白骨面前，把还滴着血的剑丢在一边，颤抖着手，想去碰触那伤痕累累的白骨。
“把你的脏手拿开，”一个女声在众人后面响起。
众人回头，原来是柳枝的大丫头朱珠。
雪渐渐小了。
穿着素白纱袍的朱珠冻得脸色煞白，她却脚步沉稳，一步一步踩着雪走到清溪的尸骨前。然后她转过头来，对着众人，“烦劳各位，是哪位的剑，请收一下，我得给我家夫人收尸。”
顾青云沉默地召回了晚山剑，它携着剑气飞回了顾青云身后的剑鞘。
江松山缩回想抚摸白骨的手，捡起丢在地上的佩剑，指向顾青云：“你杀了她，我要为她报仇！”
“哈，你怎么不去先杀了你爹？”谢无恙喘了口气，站了许久，青鸾羽刚刚借由青雾进了他的身体。此时正与他体内妖力搅做一团，要维持住表面的灵力，不让人认出此刻虚弱的他是妖，他撑得分外艰难，“你这人就是虚伪至极，和你爹一样！”
顾青云一把揽过他，沉声道：“我们走吧，你得休息。”
“你胡说什么，我师兄多年未娶，就是在等师姐。”祝悬空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江自流，大声冲谢无恙喊道。
“等？我看他是良心过意不去。”谢无恙靠着顾青云，眼睛却鄙视地瞧着江松山，“酒宴中把清溪一个女子留下照顾男性长辈，你心里不觉得奇怪？出了事你又安慰过她几次？你那么了解清溪的性格却自己不去，偏偏让父亲去白鹤门寻她？我看是爹无耻，儿子更无耻。”
一番话骂得犀利，江松山握剑的手颓然垂下，泪水从他眼里流了下来，他喃喃道：“是我无耻，是我懦弱。”说着话，便丢下剑踉踉跄跄往外走去，竟连自己的爹是死是活也不顾了。
“师兄——师兄——”祝悬空手忙脚乱，想去追师兄，师傅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想抬起师傅，又没人帮忙，一时竟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一时之间，只剩下看了一场大戏的卫啸风和拿出两张包袱皮认认真真给散落一地的白骨收尸的朱珠置身事外。
谢无恙这才看了一眼朱珠，对顾青云道：“我们走吧。”
朱珠头也没抬，细心地收着尸骨，只淡淡道：“院子里不必去了，今早我便遣散了所有人，本以为夫人自此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再管我们这些可怜人。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声音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你们也不用去找其他人，除了我，这宅子中那些不过是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
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对了，湖边的楼里还关着一个负心人，如果你们去的早，说不定他还活着。”
然后她细心地把两个包袱包好，艰难地背了起来，“夫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对我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坏人。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容我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四人沉默地看着朱珠背着两个包袱，踩着混着血水的落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夏荷院。
顾青云扶着谢无恙走到卫啸风面前，“鲁宵宫在湖边小楼楼梯下的暗格里，卫兄担心的话，可以去看看。”说完，也不等卫啸风回答，他便取下晚山剑，揽着谢无恙缓缓飞起，稳稳朝荒原外飞去。
他们身后，雪渐渐停了，昨日还热闹的柳宅空无一人，一盏盏红色灯笼在风雪中默立无声，只有冬日落尽叶子的树枝上，那些锦缎剪成的枯枝在风中寂静地飘摇。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终是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