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5、妖兽再杀人

　　戌时将至，顾青云一行方至平野城。

　　天光已暗，平日正是烛光将起之事，平野城却灯火稀疏，这情景，与昨日无尽城的模样何其相似。顾青云心道不好，一路迁就赤练门女修的御器速度，只怕如今敢去也是凶多吉少。
　　一行人飞跃城墙，径直在赤练门院内降落，只见院内残菊落枝，血迹斑斑，陈玉沁已经花容失色，一双粉拳紧紧握了起来。

　　“三师姐～～呜呜呜～～～”角落里突然传来哭声，一个女童跌跌撞撞地从过廊的花丛中冲了出来。
　　“玉楼！”陈玉沁一把抱住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大清早姐姐们你们去了无尽城，朱未师姐带着我们在练功，一群沙龙婆从天上飞了下来，直接冲进了院子呜呜呜呜～～”女童玉楼断断续续地说。
　　“朱未呢？”
　　“不知道，师姐把我藏在角房，就和其他师姐去内院了，我藏了一天，想出来找师姐，呜呜呜～～看见血就不敢走了”玉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没事，师姐这不是回来了吗？”陈玉沁安抚了一下玉楼，把她交给随行的师妹，赶紧和顾青云一起朝内院走去。

　　内院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沙龙婆的爪痕，原来春日般的姹紫嫣红零落成泥，被沙婆龙一爪毙命的杂役和女修眼睛睁大，死亡的脸上带着一脸惊恐，少数活着的也已是奄奄一息。
　　陈玉沁顾不上收尸，一路直往门主的院落冲了过去。顾青云跟上前去，在门主院前看见朱未尸体的时候，陈玉沁的脸已惨白如纸，她咬牙迈过朱未被刺穿胸膛的尸体，冲进门主房间。只见昨日还赠予顾青云客卿玉牌的门主，已倒毙在地板多时，连鲜血都已经凝固。
　　陈玉沁扑通一声，跪在了门主面前，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跟着她的女修也跪了下来，顿时哭声响起，撕心裂肺。

　　顾青云却走到陈玉沁身边，“陈姑娘，节哀。小公子的情况还不知道怎样？伤员也需要救治。”
　　陈玉沁微微一愣，她腾得一声站了起来，用赤红的袖边擦干眼泪，对身后的女修说，“都别哭了，先分成三队，一队收尸，一队清点伤员，一队去请大夫买药，尽量救助同门。”
　　说完这话，便带着顾青云快步赶去小公子的院落。行至小公子疗伤的院落门口，两人便知道小公子已经凶多吉少。此处门上爪痕尤多，院内侍者死状凄惨，两人冲进屋子，那八九岁的幼童已经被沙龙婆杀死在了床上。
　　陈玉沁豆大的眼泪不住的滚了下来，血腥的场面让她几乎作呕，“他才八岁啊～～”她哭着走上前去，哆嗦着给小公子合上了双眼，又扯下屋里的桌布，哗啦一声把茶壶茶杯打碎了一地。她把桌布小心翼翼地盖在小公子被开膛破肚的身体上，眼里终于闪出了凶狠的光。

　　顾青云默默站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原以为把孩子放在赤练门，这孩子就算是救过来了，谁知道却给赤练门带来了杀身之祸。
　　“陈姑娘，沙龙婆从不出沙漠，怎么会来到平野城？”顾青云仔细问道，“望天门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沙龙婆这般赶尽杀绝？”
　　“不知道。”陈玉沁眼神可怖，咬着牙回答，“妖兽恶毒，哪有人性。”
　　“沙龙婆不会飞。”顾青云提醒道。
　　“妖兽皆为妖族后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陈玉沁惨然说道，“顾少侠，本以为您能搭把手，可如今你也见了，什么都晚了。”
　　顾青云明白此时的赤练门哪有顾他的心力，“我去城内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那群沙龙婆的去向，你先料理门内事务。”
　　陈玉沁也不客套，拱手行礼，“谢过顾少侠这一路奔波了。”

　　顾青云走过匆忙收拾门内惨像的女修们身边，来到赤练门的正门口，又看见了一整天阴魂不散的谢无恙。
　　谢无恙一见顾青云走出来，便笑着迎了上去，“顾兄。”
　　顾青云绕过他身旁，直往前走去，谢无恙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顾兄不想知道那群沙龙婆的去向吗？”

　　顾青云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谢无恙。
　　谢无恙笑着凑了过来，“我可不像顾兄，怜香惜玉，一路磨磨蹭蹭的，我早就替顾兄你打听好了，就看顾兄赏不赏脸陪我去看一看？”
　　顾青云沉默地看着这个只认识一天的修士，他简直就是形迹可疑的典范，“走吧。”
　　谢无恙一副我就知道的笑容，又道，“不过顾兄，我一路奔波，疲累非常，不如我来指路，你带我一程。”
　　顾青云听完这话，直接转身，朝前走去，再不搭理谢无恙。
　　谢无恙一看顾青云变了脸，虽然那脸上还是一脸冷淡，谢无恙的直觉却告诉他，顾青云这是生气了，于是他赶紧赶了上去，“算了算了，顾兄，我突然发现自己突然有劲了，我这就带你去啊。”

　　两人顺着谢无恙打听来的方向一路寻去，终于在月挂中天的时候，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十几头沙龙婆的尸体，只是这次不仅显出沙龙婆力量强大，爆体而亡的样子，而且骨头上没了剑痕。
　　“看来有人聪明了，没了火焰和剑痕，就没了证据。”谢无恙勾起嘴角笑道，“不过，沙龙婆这种没有灵智的蠢货，居然能飞着杀人，真是厉害啊。”
　　顾青云知道谢无恙的意思，有人让沙龙婆杀人，可怕的不是沙龙婆杀人这件事，而是背后那人能够控制沙龙婆这件事，如果不加控制，很快就会给天下造成妖族卷土重来的错觉，到时人心惶惶，又会惹出新的事端。
　　“哎呀，妖族这是要干大事啊，天下大乱，妖族杀人，妙哉妙哉，”谢无恙拍手笑道，“顾兄，你信也不信，咱们要是回无尽城去，那群烧焦的沙龙婆估计也不见了，到时候啊，凭你我这两张嘴，可怎么也说不清了啊～～”
　　顾青云知道谢无恙这厮说得没错，可这幸灾乐祸的声音着实令人不喜。但这次是谢无恙给他带了路，直接走掉不大合适，于是冷冷问了一句，“走吗？”
　　谢无恙正要再扯几句，听到顾青云这话，赶紧笑道，“走走走，顾兄你总算说话了，哎呀，你这声音如清泉击石，甚是悦耳啊～～”
　　顾青云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软，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跃上佩剑，独自朝平野城飞去。
　　“你等等我啊，顾兄——”谢无恙高喊着跳上一个似鱼非鱼的玉锥，只见那玉锥突然增大，竟化作一条长长玉鱼，托着谢无恙朝顾青云追去。

　　待顾青云给陈玉沁交代完自己发现的线索，又说要回无尽城再去查探一番，向陈玉沁告辞之后，再出门的时候，谢无恙又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正好，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青云又连夜赶到无尽城外沙婆龙巢穴前，果然如谢无恙所说，那里只剩下一片灰烬，别无他物。

　　翌日清晨，寒意还没有顺着日头完全褪去，无尽城却下起了难得的小雨，顾青云坐在大厅饭榻边，沉默地看向窗外，这些细雨会冲掉沙龙婆巢穴前最后的痕迹，一切都消失了，连望天门最后一个活人昨天也被幕后之人杀死。其实他那天一看见男童身上的衣服，便知道那孩子是望天门门人，能叫赤练门陈玉沁三师姐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唯一的男丁便是望天门门主的儿子，因着赤练门门主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女儿执意嫁给了望天门门主，就剩下了这一个独苗，赤练门门主只好从徒弟中择了陈玉沁作为继承人，门内都知道她是未来门主，哪个敢叫她师姐，也只有门主的亲孙子，才敢用旧称称呼她。
　　只是望天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那控制沙龙婆的人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如今师傅的回信也迟迟不到，边陲两个小门派连遭祸事，上修宗门雁归宗又急急召回弟子，种种迹象，让人有种山雨将来风满楼的不详之感。

　　“顾兄，一个人独坐甚是无聊，不如你我同坐，共赏雨景。”话虽如此，谢无恙却已经坐在了顾青云对面。
　　顾青云看了一眼谢无恙那歪七扭八的坐姿，竟生出些想叹气的意思，于是不再看他，独自思考起还能从哪儿找些线索。
　　“跑堂的，弄些好酒好菜，难得清凉，美餐一顿，岂不快哉～～”谢无恙笑着吩咐。
　　“好嘞，客官稍等。”跑堂殷勤应下，便朝厨房跑去。

　　“顾兄，今日下雨，不如陪我饮上一杯。”待酒菜布好，谢无恙邀请道。
　　“不必。”顾青云明确拒绝，正要站起来，只听见谢无恙声音可怜，“好吧，就让我这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孤家寡人，独自在这凄凄冷冷的世界里吃这残羹冷炙吧～～”

　　雨意渐浓，远远的天空中却隐隐有日光出现，顾青云没有继续往起站，只是正襟危坐，朝向窗外。谢无恙见顾青云没有离席，可谓是意外之喜，不免琢磨这是哪句话触动了他，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塞的时候，突然顿悟，原来这位顾少侠见不得可怜人啊，这真是个好消息。于是竟突然换了一副做派，不啃声认认真真吃了饭，放下筷子，突然满眼忧愁地对顾青云说，“顾兄，我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