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相知又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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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辛苦了几日，今天就算了。”谢无恙迎了上来，对顾青云说。
顾青云轻轻一笑，却不接言，只转身朝院子里的厨房走去。
谢无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看着顾青云挑选了灵菜灵米，利落地处理起来。
“你想吃什么？”顾青云问道。
谢无恙笑了：“你手里拿的都是我和五师哥喜欢吃的。”
“嗯。”顾青云低头切菜，手法娴熟。
谢无恙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顾青云行云流水般地切菜下锅，腾起一阵烟气，恍然间，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让他有种安闲度日的错觉。
“师兄——”他不由自主地张口欲言。
顾青云用木铲翻炒了几下灵菜，打断了他：“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吧。”
四菜一汤，灵气扑鼻，岳恒摸索着夹起一块灵芋，甜糯软香，入口即化，让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大师兄，这道甜丝灵芋你做的太好吃了。”
谢无恙也夹了一筷子：“我尝尝。”
顾青云见两人爱吃，便往一人碗里也夹了一筷子。纵使这只不过是幻境，他也愿谢无恙能多平安顺心一些，哪怕这是掩埋秘密的告别宴，他也愿这告别带着谢无恙爱吃的甜。
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顾青云做惯了稳重可靠之人，初通情爱，虽知道如何做，但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夹了几口菜便安静地吃起饭来。
一顿饭在三人难得的和气中结束了。
谢无恙见顾青云温和平静地样子，一时也摸不准他这是打算进还是打算退，于是主动收拾碗筷，一个扫尘术扫尽了厨房，这才挪到在院中看着断云峰侧峰发怔的顾青云旁边。
“师兄。”谢无恙笑着与顾青云并肩而立。
顾青云侧过头，双目沉沉地看向他。
“我想你了。”谢无恙嘴角噙着笑，
顾青云的目光与谢无恙相接，少年不识愁滋味，无论谢无恙是戏弄还是真情，只要他在这幻境中承认爱顾青云，便是破境之时。
顾青云笑容清浅，素来严正的脸被眼中的温暖衬得带上了一丝柔和，他轻轻道：“我知道。”
“师兄，”谢无恙的目光在顾青云的注视下垂了下来，“以后去哪儿告诉我一声。”
“嗯。”顾青云轻轻回答，伸出手来搂住谢无恙肩头。
谢无恙微微一愣，桃花眼里的笑意便浓了，这一剂猛药下的不错，顾青云这反应难道是默认了，可他需要顾青云说出来，只要说出来，就可以验证自己的渴望究竟是不是他。
于是向来只在大师兄面前乖巧的谢无恙从善如流，斜斜地把头靠在了顾青云肩上。
两人安静地依偎着，顾青云知道自己该说话了。可一想到今日一别，再无师兄弟一说，两人之间终究隔着重重阻碍，有些话成了秘密，他的丹田便微微痛了起来。
“幸好岳恒天生目盲，不然这会儿这小子能用他那木简打死我。”谢无恙靠着肩头笑着说。
“嗯。”
“师兄，我——”谢无恙绕了半天弯，也不见顾青云接话，只会“嗯”，不该像顾青云的时候这幻境却把人幻化得格外相似。
顾青云安静的听着，已为谢无恙做完了幻境中最后一餐饭，如今他的话，就当作分别的回忆吧。
谢无恙抬起头，双目炯炯看着顾青云：“我喜欢你，你呢？”
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几寸的少年，顾青云的心格外平静，他轻轻笑了，如同湖面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谢无恙觉得，那笑好看极了，清浅似浅竹初生，温柔和煦，带着让人安心沉迷的颜色。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顾青云轻轻地把他揽进怀里，清冽的松柏气味包裹住了他。他突然发现，青年顾青云的肩膀比他微微宽厚一些，被拥入这样温暖的怀中，他竟有些不想离开了。
接着，顾青云的脸轻轻靠近谢无恙的面颊，低沉的声音靠近了他的耳边：“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谢无恙想过幻境中的顾青云会怎么回答，但他想到了很多种答案，却没有想到顾青云的回答如此沉静坦然，一时之间，他在顾青云温暖的臂膀中，竟有些怔了。
狂风突起。
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白色剑袍被吹得咧咧作响，谢无恙的怔仲被忽然平地卷起的风打断，几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只觉方才还环抱的宽肩窄腰忽然变得空洞，刹那有些慌乱，于是艰难睁开眼睛。
身前的小院在狂风中化成了一艘小小木船，院中的一草一木变成了点点荷叶，背对着窗户读着木简的岳恒散作一朵粉莲，而拥抱着自己的顾青云已然消失不见。
再定睛，他已经出了莲池幻戏图，原来依旧坐在廊檐之下，漫天大雪中，院里才堪堪积起一层薄白。
还没等谢无恙感慨南柯一梦悠有时，莲池半生一瞬间的沧桑，眼前的一幕让他立刻站起身来。
一股股白色灵气在夏荷院的上空结成一张白色的网，整张网在柳枝夫人身前汇成一股粗壮的灵力，柳枝夫人微微张口，那道灵力源源不断地飞进她殷红的嘴唇里。随着陷入莲池幻戏图中的修士体内的灵力不断被柳枝夫人攫取，她满脸的雍容华贵更加显眼，一副被这不绝如缕的灵气滋养的模样。
而她面前的院子里，无论是身边的齐长老，还是两边廊檐下的散修，除了正席前仗剑直指柳枝夫人的顾青云和刚刚从幻戏图中醒来的谢无恙之外，竟无一人清醒。
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下，柳枝夫人玉颜冰冷，白色灵气与纷飞的大雪映得她冰肌雪颜，更是销魂几分。
只是绝艳之外，她的目色冷厉，一言不发地望向眼前的顾青云。
“柳枝，还不住手！”顾青云晚山剑指柳枝夫人，朗声喝止。
柳枝却全不在意，口中虽不言，却似有腹语在空中悠然回荡：“顾少侠，青儿说你是好人哥哥，你却这般是非不分，一醒过来就喊打喊杀，真叫人失望啊！”
谢无恙绕过案几，几步走上前去，与顾青云并肩而立。
顾青云侧目望了一眼谢无恙，又平静地转过眼神看向柳枝夫人。反倒是谢无恙，被顾青云一看，脸上竟显出一丝心怯之色。毕竟刚刚还和幻境中的大师兄拥抱，那低沉温柔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遽然间看见真正的顾青云，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人一眼看穿那些尚未明言的心思，着实有些尴尬。
顾青云并不接柳枝夫人的嘲讽，见她毫无悔改之意，直接跃起半步，一剑朝柳枝脖子斩去。
没想到顾青云下手甚重，柳枝夫人翻身一浮，迫于形势直接切断吸取院中修士的灵力线。她鬓边插着的那朵白色牡丹萎落地面，与足下的薄雪滚做一团。
柳枝夫人眼神微动，提着昏昏噩噩的齐长老和江自流浮在半空，凉凉道：“牡丹花开一季，春歇方落。顾少侠，这般娇嫩的花朵，你却任它碾落成泥，真是好不狠心啊。”
柳枝的话如过耳之风，晚山剑却如兜风之网，任她东南西北风，俱被顾青云的沉默的剑光兜在里面，无法挣脱。
柳枝见势不妙，丢下江自流，血红水袖翩然一甩，将中术者通通弹出莲池幻戏图，独留一个齐长老还一脸混沌。
散修们纷纷醒来，眼里还带着幻境中的酸甜苦辣，一睁眼便见顾青云用剑光将柳枝夫人和齐长老围了个密不透风。
“顾少侠此等错举，我绝不会将碧痕嫁予你的。”挨着齐长老这个靶子，顾青云无法一剑杀了柳枝夫人，没想到她竟然倒打一耙，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你想干什么，还不住手！”
“见过逼良为娼的，这还是头一次见持剑抢亲的。”
“小白脸，快快放了柳枝夫人！”
满院的散修顿时乱了起来，七嘴八舌之中，有不少修士举着法器冲下顾青云，欲抢下柳枝夫人。
在一片纷乱之中，一条闪电状的棍状物穿过人群，直直朝顾青云背心刺去。
谢无恙转身面对人群，对着廊檐口处阴冷一笑，手中玉鱼便探出头来，一口将那细棍叼到嘴里。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细棍瞧了瞧，那细棍便软成了一根面条：“五步竹蛇，不错，不错，让我看看是哪位的小宠物——”
冲到顾青云身后不远处的散修被谢无恙的阴阳怪气逼停了脚步。
一个黑脸修士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碧痕小姐只有一个，你帮了他你娶啥，难道你们俩打算娶一个媳妇不成？”
压抑的气氛顿时被他的话惹出了一份讥笑，有个尖细嗓音接言道：“看着英俊潇洒的，怕不是身上只有这身袍子，穷疯了吧。”
瞬间引来哄堂大笑。
原来散修是修士中有名的穷，坊间常笑言散修“日无半升灵米，夜无半间仙府”，说的便是无宗无派的散修之穷。如今这群日日被人嘲讽的穷修，竟也嘲讽起别人来。
顾青云全然不应，只专心望向柳枝，欲找到机会救下齐长老，再行审问柳枝那诸多尸体来源。因为不欲立刻斩杀，要捉活的，反而不能快刀斩乱麻，给了柳枝喘息的机会。
他的背后，谢无恙飞身跃起，五指如利刃齐展，玉鱼瞬间化作一道玉色锁链，飒风一出，便自廊檐下脱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修士。
那玉色锁链将瘦长身子的修士拖出来之后飞速缩短，瞬间提着人越过众多散修头顶，狠狠抛在雪地上，直摔得那修士五体投地。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相知又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