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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罢职豪气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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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北朝南的定州府衙,门前原本宽敞的街道上因站满了人显得拥挤不堪。这些都是定州的老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们知道了包公被诬免职。虽然包公来此就任不久,但为官勤勉忠直,两个月就处理了全部积案,裁处有方,不偏不倚,在定州早已声名远播。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这是个好官,个个心中快活。谁想才刚三个月这好官就遭人诬陷罢了职,百姓们人人愤怒,又替大人挽惜,听了消息都自发聚于衙前,更有那得了大人恩惠的早哭了起来。
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这个说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诬陷大人,这样的好官也害,不得好死。”
那个叫“还用等他死么,若知道是谁,我们这么多人,吐口水也淹死他了。”
“淹死他还落个全尸,不如一人一口咬死他。”
“他全家不得好死。”
“佛祖保佑他下辈子投胎成过街老鼠。”
“他这辈子就是了。”
……
齐赋雪就挤在人群中,冷汗涔涔,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千夫所指了。
包公方罢官,还要交接印信,是以尚未离衙。赋雪别了玉堂就来衙前等候,因怕衙内差役认出她来,一直躲在角落里,只盼早点等到公孙竹子,不想百姓越聚越多,衙门口都遮得看不到了。
因人群吵嚷的厉害,衙内已被惊动。包公也已收拾停当,便携了四门柱、公孙先生并随从包兴,出衙来安抚。百姓见包公将行,无不哭拜。包公不住温言劝勉。赋雪在人群中也是泪水盈盈,果然人是有心的,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一个好官,用心去爱护守候他的百姓,如何不能得到爱戴。那是心与心的交换,再无任何功利权谋。这算不得追求,只是恪尽职守的回报,或许正是因为无欲,才有了刚正,才有了世代传诵的青天。这青天,乃是天下人的青天。齐赋雪算什么,不过任人摆布的草芥,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没有青天,人皆草芥,有了青天,人才是人!
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豪侠之士投到大人麾下甘予驱使了,不是为了这一个官,而是为了天下人的尊严!想到这里,赋雪目标明确,再无他念,心底残留的那点胆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人且行且住,人群遮道相送。赋雪便跟在送行人中,一路跟大人出了城。因天色渐晚,不便前行,大人一行便住在城郊庙里,大人安慰良久,送行群众才渐渐离去。待人群散尽,那丝绦裹头、垂首站立的齐赋雪便显了出来。
包公见还有一个小娘子迟迟不肯离去,不知是何原故,便走上前来询问。待她慢慢抬起头来,才发现,竟是齐赋雪。
赋雪紧紧咬着抖动的嘴唇,迎上包公和蔼的目光,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声“大人,赋雪该死”便抽咽的再也说不出别的。
赵虎在那边也认出她来了,大叫一声:“那你还不去死!”说着便冲将过来要抓赋雪。包公将其喝止,伸手拉起赋雪道:“你且起来,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被人胁迫,概不由已,我不怪你。”
听了这句,赋雪泪水盈盈,一时哽住竟说不出话来。强忍了忍,一把抓住包公衣袖,急急道:“大人,我有法子还大人清白!”
那边马汉却道:“还大人清白?要不是你,大人怎落得如此,你别再害大人就算好的了。”
赵虎也道:“大人就是给你害的,便是你还了大人清白,俺一样恨你!”
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赋雪忽然愤怒起来,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娘怕你恨么?你爱恨恨去,最好恨的把牙咬碎,一辈子喝稀饭!”
赵虎闻言暴怒,扬着铁拳道:“老子揍你!”
知谁赋雪毫无惧色,迎上他的目光道“有种你就打死我,老娘没死在狗官手里,到要死在你这个浑人手里么?”
赵虎横眉道“说俺浑,你也配!俺再浑也不会诬陷大人。”
“你要我怎么办,那狗官摆明了要摆布大人,我就算挺刑挺到死,他就没别的法子害大人了么?那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就算是滚钉板越衙上告,总也要挑个讲理的地方吧。偏你有种,会死,你现在就死吧,看看能不能给大人洗刷不白之冤!”
赵虎给赋雪抢白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想才不服气道:“你能给大人洗冤?”
终于说到正题了。赋雪昂首大声道:“我能!”
公孙策眼内精光一闪,拉了一把赵虎道:“别吵了,有话到里边说。”
一行人进到庙里,执事的僧人领着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儿。
待僧人离去,大人对赋雪道:“你在衙门里受了不少惊吓吧。”
听这话,赋雪刚收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再没想到包公如此体谅,还以为会受到申斥呢,点了点头道:“大人,那狗官为什么诬陷你啊。”
包公叹口气,摇了摇头。公孙策道:“可不就是你说的,‘乌盆子不会画押,鬼不能当证人’。大人审了这案子,声名鹊起,这位转运大人此行途中就听说了。大人一向刚正,自到此,从未拜会巴结过上封,本就有些犯忌,这回名声在外,惹人挑剔自是再正常不过了。偏偏这俩案子到最后都要处置家财,又都跟鬼魂有关。那转运使看了案卷,再不肯信,石全的口供虽有,却死无对证,他查得石全家财颇丰,只道大人贪赃,便欲勒索大人。这案子你是知道的,大人哪得财帛去分他。也是大人正直惯了,一时气恼,抢白顶撞了他。那厮老羞成怒,才挟私报复的。”
赋雪忍不住冷笑,心道,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度出来的冤案!也是啊,哪个赃官会留一个不听话还知道自己贪得无厌的下属呢。白夭夭猜得不错,这样的官下来一趟,再不会空着手回去。当下说道:“大人,他既然是个贪官,咱们就有法子对付他。”
竹哥哥端着玉一样的笑容问她:“你有什么法子?”
“咱们就在他回程的时候,短了他的东西,当场翻出他贪的财物,不信治不了他。”
听了她的话,公孙脸上一诧,皱了眉,王朝马汉有些心动,张龙是一脸的不屑,赵虎则像是吃了兴奋剂,只有大人面无表情。(看出谁是高手来了吧)
公孙策先开了口:“齐姑娘,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
赋雪道:“我想不出这样的主意。”说着把背上背的长包袱解下来放到桌上。“是这把剑的主人想的。”
她将包袱解开,露出一根烂木头。
“这叫剑啊。”赵虎嘲弄的看着赋雪问。
赋雪白了他一眼,不识货的蠢才,待会儿瞧我怎么臊你。(作者:我记得你当初也不认识,那个算不算……哎呀,谁踹我)
赋雪拔剑,伴着一声龙吟,画影出鞘。剑身带着古朴的细木光泽尤自微微颤抖。
“这难道是画影?”还是王朝年纪大点有些见识,脱口问道。
包大人闻言面现惊讶,问道:“上古神兵画影?”
王朝点头。
赋雪道“是画影。”
包公从赋雪手中取过剑来仔细端详:“传说画影剑状如朽木,果其不然。此剑可锋利?”
“我试过,绝对是吹毛利刃!”赋雪挑衅的瞥了眼赵虎,叫道“唉,你要不要试试?”
“试就试,俺不信这么块烂木头能削动东西。”说着把朴刀拿出来,就要上前剁画影。被马汉一把拉住,在他肩上捡了两根头发下来,轻轻放在画影刃上张口去吹,噗声响过,断发落地,众人无不倒吸凉气。
公孙急急问道:“这剑的主人是谁?”
未等赋雪答话,王朝先道:“白玉堂。”
包公问:“白玉堂是谁?”
王朝道:“他是近几年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传说少年豪侠,风华绝代,人送外号锦毛鼠。”
包公一皱眉:“鼠?哪个鼠?”
“老鼠的鼠。”
“既是豪侠,如何得了这等绰号。”
王朝道:“是这样,他有四个义兄,老大叫卢方,极善攀猿,人送绰号钻天鼠,后边几个兄弟才以鼠为号。这五人急侠尚义,最爱抱打不平,虽号为五鼠,江湖人却都尊称他们为五义。这白玉堂是五义中最小的一个,武功却是最高的。”
包公点点头,又问赋雪:“是白玉堂让你拿这剑来见我的?”
赋雪点头称是,又道:“主意也是白大侠出的。他去打听那个狗官的行程,还要凑人手,叫我来跟大人知会一声。又怕大人不信,才让我拿了剑来当凭信。”
包公询问的看看公孙策,公孙策眉头微蹙,问赋雪:“你是怎么认识白大侠的。”
赋雪道:“不瞒先生,乌盆就是白大侠携来给我的。他因为有事不方便出面,才交托给赋雪。此前我曾帮他看过一天剑,那时我只道这是块烂木头。”
公孙又道:“这白大侠是何样貌?”
赋雪知他谨慎,也不着急,有问必答:“可不就是风华绝代呗。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听她说的直白,公孙策不禁莞尔,心道这姑娘到爽直。旁边张龙的目光略有异样,偏偏让赋雪瞧见了,脸上一阵发烧,忙装作挠头拿袖子掩过。
先生这才对包公道:“依学生之见,白大侠拿随身配的上古神兵做凭信,可见其意甚诚。只是,大人现在已非官身,私自阻截转运使,即使人赃并获,搬倒了他,于大人怕只是罪上加罪。何况解他进京,已然难事一桩。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包公尚未表态,那边赵虎嚷上了:“就算帮不上大人,也不能便宜了狗官,大不了大人不出面,俺们跟着白大侠去截他。押解那厮,赵虎一个够了,管跑不了他。”
张龙扯了他一把:“老四,既不是官了,如何还能叫押解,那是掳掠。进了京,先就是大罪一桩。”
王朝却道:“掳掠便掳掠了,又怎地。咱们本来要到苏州去找刘世昌,就算带着他告赢了,那狗官不过是个失查,他做的腌臜事如何败露。老四说的不是不可行,如果怕牵连到大人,大人不出面就是。只要大人官复原职,我等仍有出头之日。”
马汉在一旁也不住的点头。张龙听的也有些心动了。此时众人都将目光集于包公一身,等他拍板。只见包公冷冷一笑道:“朝廷有此贼子当道,我便官复原职又如何。官可以不做,国蠹民贼不可不除。老子便短了他娘的,何必别人出头!”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赋雪心道,这是包公?整个儿一黑旋风上身啊。不对,时代顺序搞错了,应该说,李逵十之八九是包三黑转世!
这大概就是白夭夭说的气魄吧,如果换成是玉竹哥哥,绝对不敢干。看来英雄不是脑子好就能当的。老包千年不倒,果然有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