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因》吴若离

1、第 1 章

　　周培霖原本在沙发上靠着打瞌睡，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之后，她又瘫回沙发上缓神。
　　快12点了，楼下开始炒菜做饭。她爸早上在厕所抽烟，开了窗肯定忘了关。邻居家炒菜的大蒜味一传来，她肚子这个宝贝立刻就抗议了。
　　周培霖从小就是不挑食的乖宝宝，但自从她意外怀上这个小祖宗，就开始吃不得这吃不得那，鼻子达到警犬级别。楼下楼下还有对面，不管是谁家做菜放了蒜，只要那味一散到空中，她就受不了，所以饭点前必须戴上口罩。刚才打盹错过点，加上她爸忘记关窗，她立刻有了反应。
　　她从沙发靠背上摸了个口罩戴上，缓缓起身去厕所关了窗，然后去厨房盛了碗她妈上班前就在电砂锅里炖上的猪肚鸡汤。一碗鸡汤下了肚，她再拿起手机看看，曾嘉俊还是没有回信。
　　曾嘉俊是她交往四年的男朋友，她妈的好姐妹的表外甥，他表姨搭的桥。两人性格还算相合，相处了四年，今年开始预备结婚的事。原先曾嘉俊对她是真不错，温柔体贴的，周培霖的亲戚朋友都说他是真上心。周培霖也这么觉得，他对她好，她就加倍回报。
　　今年初，两人一起去看的房子，约定是两家父母一起出钱凑首付，小两口自己还贷和装修，写两人的名字。8月份，两边妈都打了四十万到她卡里，开盘交房款前一天，曾嘉俊突然找过来，说家里出了事，急要钱用，把他家那40万又要了回去，他说房子以后再看就是了。
　　周培霖看中的这个小区虽然位置偏点，但这小区旁边，政府规划是要盖一个大型自然公园，已经在建。附近有公园，地铁站也离不远，在天天和PM2.5计较的城市，这点很动人。他把钱拿走了，她只能拿自己积蓄去填，又找她妈拿了18万凑齐了首付。交钱那天，曾嘉俊没接电话，她妈翘了一天班陪她去的。她妈觉得钱全是自家拿的，怕个万一，就只填了周培霖一个人的名字。周培霖虽然觉得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但钱是她妈出的大头，也是一心为她好，她得听妈的。
　　曾嘉俊隔了两天才回电话，解释说家里有急事，没接她电话很抱歉。听到她说房子只写了她名字，他沉默了一会，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周培霖当时只以为他是家里的事弄得心情不好，虽然问了他，也不肯说是什么事，过后她还是买了些水果和肉菜去看了曾父曾母。
　　曾家父母看着都不像出了什么事，曾嘉俊却越来越怪。十月里，她查出怀孕后，曾嘉俊没有像她们一样高兴，她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问他吧，他只说“担心自己做不好爸爸”。她安慰他，自己也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两人同居这半年，一直有避孕的，但孩子来都来了，他们现在准备也来得及。
　　从前她们合住一套租房，怀孕后担心租房周围环境对宝宝不好，各自搬回家里住。起初，他有空就骑着他的小电动，来接送她上下班，现在三五天都见不上一次。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了异心，但又告诫自己：两人最要紧的是信任，不要胡乱猜忌。
　　昨天，曾嘉俊说今天会陪她去产检，拍宝宝的第一张“照片”。可她一大早起来，等到现在，他没出现，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也没信息回复。
　　周培霖有些难过，身体的不舒服，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加上孕激素，她就这样掉起眼泪。
　　沈美珍一进门就看到女儿捂着脸哭，她手里的包、钥匙直接落地，鞋也顾不上换，一路小跑到沙发面前，急急地问她：“霖霖，怎么啦？孩子怎么啦？”
　　周培霖抬起头，看到她妈满脸惊慌，她有些不好意思，拉她妈坐下，说：“妈，我没事，就是闻了大蒜味有点难受呢。”
　　沈美珍知道她那难受劲，赶紧给她倒了杯柠檬水。
　　“今天检查怎么样？没啥问题吧。嘉俊呢，怎么走了？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去。”
　　周培霖没敢说还没去检查呢，她妈单位中午管饭，早上给她炖了汤，还是不放心，中午又跑回来给她做。
　　“妈，不要做别的了，我喝了鸡汤还吃了两个鸡腿。现在一回吃不了多少，晚点饿了，我再吃鸡汤就行。那鸡还那么多，你也吃这个算了。”
　　自从看了验孕棒，她妈就跑老家逮了十只土鸡和一筐土鸡蛋回来，临走还预定了十只，下回再来拿。
　　沈美珍虽然迈进了五十大关，但也是爱美的中年美少女，身材保养得特别好。饭量控制得好，只秀秀气气地端了一小碗鸡汤过来吃。
　　“孩子怎么样？知道男女不？”
　　“妈，现在都禁止做性别鉴定的，你可别重男轻女，那我可不依。”周培霖嗔道。
　　“你亲妈对你不好吗，你那个妈给你炖鸡了没？鸡毛都没一根。”沈美珍对女婿满意，对亲家是一肚子怨气。她女儿验出有孕，他们家就打了个电话问了两句，鸡蛋都没给送一个。这孩子将来可是跟他们曾家姓的，一点都不上心。不过说到女婿，她也有疑问了。
　　“嘉俊这么忙吗？饭也不吃就走了。”
　　加油站临时员工而已，不是他舅舅还没操作好，还没让他正式入职嘛。
　　周培霖虽然独立惯了，但这事她自己纠结了很久也没结论，是时候和她妈说说了。
　　“妈，他没来，我还没去做检查。”
　　“什么！”
　　沈美珍气得站起身来，拍了下桌子又坐下，“你仔细说，他昨天是不是说了今天陪你去产检？哎呦，不说不觉得，我都没注意到，他最近都没怎么上门来了吧。”
　　以前谁不夸她女儿这对象找得好，天天上门来接人，次次不空手。即使两人搬出去同居了，嘉俊也隔三差五地买水果，送上门来看看他们。但女儿怀孕搬回来后，他还真没来过几回。
　　“你们没吵架吧？他不会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吧！”
　　霖霖说过，因为还没结婚，两人是有做避孕措施的，但孩子还是意外怀上了。因为这个低概率，加上沈美珍每天喜欢看些狗血剧，脑子里立刻就发散了思维。
　　周培霖有些后悔和她妈讲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扯得太远了。之前她和曾嘉俊天天在一起，他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全心全意的，他怎么可能怀疑她？
　　“妈，你别乱猜了。他说最近家里有急事，但我去他家看过了，他爸妈没什么事。”
　　“不对啊，不对。霖霖，我跟你说，这事不对劲。他爷爷奶奶在老家，有他大伯照顾着，肯定不能烦到他。她妈娘家那边要有事，爱林能不知道？这些天她好好的呢，肯定不是。他独生子一个，又没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家里能有什么事。”
　　周培霖听她妈想法跟她一个样，心里咯噔一下，又难受又慌乱。
　　沈美珍性子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请了假，喊上周培霖：“霖霖啊，你现在身体好些了没，妈跟你去看看去。要是这小王八蛋搞鬼，妈弄死他。要是我们误会了，妈上他家给他道歉去。”
　　她越想越可疑，谁家怀上孩子了不是众星拱月的，这曾嘉俊不对劲，他爸妈也不对劲。
　　她说走就走，看周培霖站起身跟上来，沈美珍一个电话又叫了个专车司机——沈家舅舅。
　　沈美珍和沈宇航是双胞胎姐弟，从小关系就铁。他做个体户的，老板财务人事劳工全是他自己，姐姐一个电话，立刻收拾摊子，关门就走。
　　“姐，上哪去？哎呦，霖霖也在，肚里娃娃还好吧。”
　　“去八中那旁边的加油站。”一切还只是猜测，沈美珍瞒着弟弟没说实情。
　　“舅舅，麻烦你了。”
　　沈宇航不是多话的人，既然知道了目的地，开车就走。
　　到了加油站，沈美珍指挥：“你们先待车里，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周培霖问。
　　她妈最近迷的古装权谋剧，她们总不能摔杯为号吧。
　　沈美珍卡壳了，略想了片刻，说：“等我响你手机吧，啊，不，响你舅舅的。”
　　能少点辐射就少点。
　　沈美珍雄赳赳气昂昂去了，周培霖看她妈护着她的这气势，心里那种压抑的难受劲淡了些。但愿，但愿一切都是她们多想了吧。
　　她从车窗看见沈美珍在加油区转了一圈，走进了售卖和开票的室内。舅舅的电话一直没响，这个等待的过程变得无限漫长，很难熬。她又有些反胃，不想舅舅担心，就强忍着。
　　舅舅朝后面看了一 眼她，降了他那边的车窗，说：“霖霖，我开窗透下气，你那边别开。”
　　“好的，舅舅。”
　　沈美珍一直没有给信号，她们又等了一会，才看到她小跑着过来了。
　　周培霖心跳加快，她妈自认是优雅知性美（）少（）妇，走路从来都是不急不缓的。这样的小跑，只有家里有重大事务，她才会急出来。
　　果然，沈美珍拉开车门，嘭地把车门带上，脸色铁青，说：“去太圜小区。”
　　周培霖盯着她妈看，突然不敢问出口。
　　沈美珍怜爱地看着她，说：“宝贝啊，凡事有妈呢，你别难过。”
　　她闺女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想安慰她，但事实马上就要摆出来了，不如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前几章有些惨，可以先等等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