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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夜之狼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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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夜之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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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里的装潢十分简单。阳太以前在中国生活过,也拜访过一些朋友,见过这种排布紧密的筒子楼,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毕竟这小楼夹在闹市区,格局也十分狭窄,楼梯通道只能容下一人宽。巫溪走在前面,阳太的视线便被挡了个干净,只能盲目地跟在他身后。大概爬到二楼,巫溪停了下来,转身站在靠左边的门口,“我们到了。”
阳太依旧站在楼梯上,看着巫溪,有点愣神,“啊?”
而巫溪在他眼前,伸手,从他胸前浓密的白色狼毛里摸出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好像一直挂在他脖子上,只是他颈部的狼毛实在是狮子似的浓密,之前一直都没被阳太发现。巫溪低头,从里面一个一个地找过来,最终找到了一把小小的、铜色的钥匙,“是这个。”
钥匙捅进锁眼,正好。
巫溪说:“上来,躲在我身后。”
阳太哦了一声,三两步上了楼,站在巫溪身后,紧张地看着他拧着钥匙。门锁咔哒咔哒地被打开,转到第三圈时,巫溪握住门把手,将防盗门轻轻推开——
门里是一间宽敞的病房。
一个看起来很是干练的老人躺在躺椅里,模样像是睡着了,眉头紧皱。而他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小孩的身上大大小小插满了管子,一旁的机器规律地滴滴作响,汇报着他平稳的生命体征。阳太看到那小孩的脸,欲言又止。
“这个是……”
“嗯,”巫溪轻声说,他默默地掏出了枪,“陈北斗,这里是他的梦境。”
……
“北斗。”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看着陈北斗。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痊愈的结痂。什么东西曾将她的脸咬得皮开肉绽,这让这个美丽的女人看起来如今甚是恐怖,她微张着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呼唤儿子的名字。
“你先跟外公回家,妈妈很快就能好了。”她像是想扯出一个微笑,但脸上的伤口实在是过于夸张,这让她开口说话都成了难事,只能用很细小的声音说,“等妈妈好了,回家再给你炒猪肝吃。”
你撒谎。
陈北斗在心里说。
但是他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穿着白大褂的叔叔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隔离病房。陈北斗固执地想留下,却终究扭不过成年人,只能一步三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妈妈,直到铁门在他面前冷冰冰地合拢。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在陈北斗十岁那年,他所在的城市发生了可怕的瘟疫。
陈北斗已经不记得那天发生什么了。他只记得自己的一条胳膊被狼咬着,而他的另一只手勇敢地锤着狼的眼睛;但那狼还有同伴。他再次醒来时,面前是妈妈着急到流泪的脸;而旁边,爸爸和舅舅拿着木棍,正在和狼搏斗。
他很快就再次睡了过去,中间好像在急救车上又醒来过一次。当他恢复意识时,时间已经从冬天变成了夏天;而他也从报纸上,了解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乡发生了什么。
……
新型狂犬病毒肆虐。
零号病人是一名十岁幼童,在被患病流浪狗撕咬后迅速发狂,咬伤了前来救援的家人。
一家九口全部感染,仅有两人幸存。
三名急救人员被感染,均未被咬伤。病毒疑似可通过飞沫传播。
一夜之间,全城超过200人染病,致死率接近100%。
三个月内,病毒迅速扩散全球,死亡人数逾三千万人。
……
陈北斗猛地睁开眼睛,外公正坐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小睡。
“外公?”
陈北斗轻轻呼唤着。他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掀开身上的毛巾被,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跪在躺椅旁边,轻轻摇着外公的胳膊。
“外公,外公。”
老人家已经没了呼吸,这他不需要确认也能知道。
“——特效药开发还在初步阶段,你们并不是完全痊愈,所以一定要小心。如果再次出现畏风、畏水、畏光、嗜睡等症状,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陈北斗打了电话,推开门,站在风里,等待自称“净化者”的哥哥姐姐们过来。
邻居家和每一家幸存者一样,装了防狗的护栏。陈北斗想起这家住着张奶奶,她看起来和外公一样,虽然头发花白,但人还是很精神,总是笑呵呵的,每次见面都会从包里给陈北斗掏为她外孙准备的糖。他于是跨过护栏,按门铃,门铃不响;他又拍门,有些无力地喊:“张奶奶,救命啊,我外公没有呼吸了……张奶奶……”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中年人隔着防盗链,伸出一根铁棍打他的手。铁棍打着很疼,陈北斗被逼得步步后退,又绊在放狗栏上,向后跌倒,脑袋磕在楼梯上。他摔得头晕眼花,模糊之间,只听到张奶奶沙哑的声音:
“死了才好!他活该!要不是因为你,我丫头,我外孙……我老伴……呜呜呜……”
张奶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北斗呼哧呼哧地喘气。他想对张奶奶说奶奶你别伤心,想去给她赔礼道歉,但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他一阵一阵地头晕、耳鸣,脑袋后面像是肿了个包,跳着疼。模糊间,他听到张奶奶恶毒地咒骂:
“你那时候怎么没死呢,你个死兆星!”
……对啊。
再次循环的时候,陈北斗发觉自己在捶打咬住自己的狼的眼睛。而另一只狼在他身旁不怀好意地转圈,时不时伸嘴过来,试图咬他的脖子,又被他警觉地拍开。
……好累。
大约是眼睛终于受不了,咬住他的白狼松开他的胳膊,陈北斗立马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胳膊,踉踉跄跄地往家的方向跑。
……如果自己这时候没有跑的话……
灰狼从他背后将他扑倒,湿漉漉的狼牙一口叼住了他的后颈。一股蛮力钳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拧,他脖子一歪,眼前一阵猩红,就再次回到了方才搏击时的状态。
……好烦……
陈北斗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他的腿被灰狼咬住,两头狼叼着他往密林里拖。他听到身后爸爸和舅舅的惊呼声。
……别过来……
“……不行,意识太混乱。他已经在梦里困了太久,我们得‘介入’他的梦中才行。”
巫溪说着,他身上白毛收敛、体型收缩,不多时便变化为了人形,仔细一看还是在医院本见过的黑色长发的女性。巫溪利落地绑起马尾,小黑狗也化作乌鸦的模样,跳上阳太的肩膀。
“不能像救我时那样,直接把狼击毙么?”阳太问道。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好像看电影一样,亲眼看着陈北斗一遍一遍地死去,然后踏入这个噩梦中的循环。这些循环中,他甚至有好几次连抢救都没挺过来,在救护车上昏迷后就直接重启到别狼撕咬的时刻;而他们也什么都没做——或者说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领域,哪怕能感知到灵力、也能察觉到异常,但却“什么也做不到”。
“不行,你才刚刚进入‘死’循环……不对,你还没有死过,所以还不能算是进入了循环。但他已经循环太多次了。”巫溪说话的时候,陈北斗已经再一次在机构的ICU中醒来。巫溪看着墙上机构的标志,愣了一会儿,便接着说道,“所有的出演角色和舞台机关都已经闭环,根本不是机械降神能够解决的问题……”
阳太不动声色地跟着巫溪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机构的标志。有点像是狗头,又有点像是树叶。虽然没见过,但他还是快速地把这个标志记了下来。他问:“那怎么办?”
“这很简单。”
巫溪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把匕首。那正是狼人杀副本结束后,陈北斗送给他的防身武器。
“当然是带他要走向‘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