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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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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月极不情愿的昏睡过去,又在一片大雾迷蒙中醒来。他被绑在树上,四周是原始森林,遍地苔藓和茂密的草丛,他身穿暗黑色冲锋衣,手臂和脖颈上多了数道血痕,冰冷微小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又是一段不知名的剧情。
为了一个变心的爱人,自己还要被玩弄多久,背后的那个做局者没别的事做了吗?
谁说的同甘共苦,谁说的至死不渝,赵慕遮你一个剧本换几个人设了?
下雨了,魄月头顶一小片天空是糜烂的暗粉色,雨浇在身上冰凉刺骨,他想,要不换个人爱吧,或者不爱了吧,还能轻松点。
看着爱人脑花四溅死在自己面前,这种罪,谁爱受谁他妈就去受吧,老子现在只想独美。
他心态摆烂,渐渐放松起来,突然又发现自己双手还被绑着。
所以还得走走剧情,他努力回忆是谁绑的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诡异的景象。
一座大厦外侧大火弥漫,火光冲天,建筑废屑和纸片四处纷飞,楼底下停满消防车,救护车,人群黑压压都在看热闹,警察拿着扩音器指挥交通,大声告诉市民保持冷静,不要聚集。
魄月意识到自己就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座高楼的顶楼上,透过落地玻璃窗,平静看着这一切。
火光高耸入云,烧透了半边天。
世界哄闹,有人拍照有人笑,一切都如同灾难电影一样热闹。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还能动弹,意识也能自控,只是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与情绪。
游轮,生日,巨型蛋糕,盛放的冰蓝色烟花,窒息的海水。
太多太多,似乎是关于一个男孩的记忆。
魄月晃晃脑袋,试图摒弃这些思绪。
突然顶楼电梯亮了,数字从1开始攀升,2,3........有人乘电梯上来了。
魄月头疼得厉害,现在他的大脑很明显处理不了复杂环境,关键时刻宕机。
他无力瘫倒在旋转椅中央,闭上眼睛。
“叮!”
电梯在55层停住,迎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衣领紧扣,一派禁欲气质,眼窝深陷,傲然之间带点忧郁怜悯,救世主一样。
魄月清楚这人是谁,这一点也不意外,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另外一个人一生的记忆。
魄月道,“是他做的?”
那人翘起一边嘴角笑道,“宋总说您一定会提前知道,看来他猜得没错。”
魄月不屑地笑了,“这么多年,我被他360度无死角监视,早习惯了,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绝,搭上一座六十层的大楼也要威胁我。”
“您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该不明白他的脾气。”
“亲生儿子,呵呵。”
魄月止不住气的手抖。
“你们私底下怎么说我的,别以外我不知道,我不过就是宋家的棋子,需要的时候用绳子牵着,不需要的时候把我扔了沉塘,主人不在这,于总,你就别再演戏了吧。”
他当然不是宋徽舟的亲生儿子,自从在海水里被打捞上来那一刻,他就失去原本的名字,下半辈子只能选择做宋家人。
于函没理会他的嚣张,只是职业微笑,“宋总已经知道那条银项链的来历,他说如果您还在乎那个人的性命,请您务必于九月十日前返回岛上别墅,否则.......”
魄月下意识明白他说的是赵慕遮,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快步越过桌子,一把攥紧于函的衣领,质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这些人不像是守法公民,倒像一群犯罪分子,一栋大楼说烧就烧,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事,赵慕遮手无寸铁,落在这群人手里,不比死了还难受?
于函有些喘不上气,“您放心,那个人暂时安好,只要您能回家,宋总绝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您是知道的。”
魄月咬住双唇,露出一个满含杀意的微笑,他帮于函整理好前领,又拍拍他肩膀说,“好,你告诉宋徽舟,我会按时回去。”
没有武力加持,他现在是凡人一个,前方还不知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只能凭记忆演下去。
他刚才还决定不管赵慕遮,可是这回他自己也身陷囹圄,不想办法脱身是不行了。
那个宋徽舟,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不知怎的,魄月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就好像被打过很多次的狗,看到棒子就瑟瑟发抖,那种刺骨的寒意与惧怕,让他下意识就答应了那人的邀请。
于函走出办公大楼,扬起的嘴角迅速落下,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是我,少爷已经答应回去,可以着手布置晚宴行动。”
“好的于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于函有些犹豫,他似乎察觉少爷有些微小的改变,又不好形容。
“另报宋总,少爷情绪不如以往克制,精神压力极重,有......崩溃的可能,询问是否可以暂停近身监控。”
于函看着大楼里各处安装的摄像头,又想起少爷刚才说的话,身上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宋家人都是疯子。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宋冕是个赝品,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接受这件荒谬的事。
真正的宋冕早在15岁生日时被绑匪撕票,跌入大海,尸骨无存。
于函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宋冕15岁生日在海上举行,宋徽舟为了给儿子过生日特意买下一艘游轮。
宋徽舟那时常年在外出差,这场生日宴是公司高层负责举办的。
那一晚,歌舞欢腾,宾主尽欢,罕见的冰蓝色烟花绽放在深夜大海中,犹如滚滚波浪一跃冲天,壮丽非凡。
他当时还是宋家旗下娱乐公司的商务部经理,生平第一次登上一百多米长的巨型游轮,好像登上了电影里辉煌璀璨的泰坦尼克号。
按照原计划,宋徽舟会在午夜十二点宋冕吹生日蜡烛时,乘坐另一艘游轮登船,给儿子一个惊喜。
谁知服务生11点45分去少爷房间敲门,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于函当时在游轮二层喝香槟,忽然听见一楼甲板上那些豪门显贵的惊声高呼。
他顺着目光望去,原来是宋冕被捆着双手吊上了桅杆。
他吓得差点跌碎杯子,迎面撞上侍者。
人群此时乱作一团,维护现场秩序的宋家护卫也有些慌乱,船长在给海警致电报警,更多人吓得后退不敢向前。
因为绑匪就站在桅杆下面,手上拿着枪。
宋冕的身上绑着石头,挂在数十米高的桅杆上,随着海风大幅度晃动,似乎已经失去意识,随时都能掉进无尽的大海中。
宾客中有人惊呼,“快看,旁边还吊着一个人呢,那是谁啊?”
于函这才看见,宋冕身边还吊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的穿着和身型都跟宋冕很像,只是那个少年更加瘦弱,如果不仔细分辨,连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宋冕。
绑匪一直在跟公司高层周旋,声称这是跟宋徽舟的私人恩怨,只跟他谈。
高层领导都是文人,哪见过这场面,能出面交流已实属不易,只能先缓和下绑匪的心情,顺情说点好话。
谁知越等越久,绑匪失去耐心,当着众人的面毅然割断绳子,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宋家独子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坠入茫茫大海,谁也没有办法。
大海吞噬一切,两个孩子跌进去,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救援队打捞了三天三夜,还请来专业的潜水团队,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宋冕,倒是在不远处的岸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陌生少年。
后来宋徽舟亲自把那少年领走,不知带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年,宋家对外宣称宋冕留学归来,那原本陌生的少年出现在了宋氏集团董事会上。
大家都惊诧的发现,那少年竟与原来的宋冕又八分相似,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
只是眼眸里比真正的宋冕多了几分乖巧与精致的锐气。
他审视在场所有人,大方微笑,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宋徽舟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副满意的杰作,脸上浮现出曾经很少表露的笑意。
一切都诡异,一切都正常。
宋家少爷就这样重新回到人们视线里。
一晃八年过去,这把锋利的刀注定要出鞘,从前的隐忍如今荡然无存,于函不知道宋家的未来到底会走向何处,他们二人虽不是亲父子,毕竟在一起相处八年,感情还是有一点吧。
况且他还听说过一些密辛,现在的宋冕跟宋徽舟,似乎已不是父子那么简单的关系,他们的暧昧关系集团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明说罢了。
魄月迅速接受宋冕的记忆,他不知道原来的宋冕去哪了,还是这不过是一场梦,他能做的也就是循着记忆去找赵慕遮。
赵慕遮现在又是谁,他是不是又忘了我了。
他努力在宋冕的记忆里找寻关于赵慕遮的身影。
细细数来,这个宋冕的过去真是写满了不幸与心酸,魄月一开始只是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幕幕场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又开始身临其境,他脸上的泪不是假的。
他听见后面有人怯生生的喊自己,那声音微小又富有生机,好像从深渊中传来。
他转过身去,一个孩子站在落满霞光的庭院里看着自己。
那孩子穿着破旧短裤,脏兮兮的背心,剪着寸头,眼神纯真而坚定。
那是......
【你是神仙吗?
是啊。
若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那是少年时期,刚化作人形的赵慕遮?
故人再见,魄月没想到是这种场面。
来的时候,他心中有很多念头,赵慕遮前几世都不记得他,还要杀他,他的心在一次次失望中逐渐冰冷,如今又化作无尽的怨气,他怨赵慕遮总是不记得他,也怨自己受人摆弄,不知所措。
可是面对还是孩子的赵慕遮,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数万年前,赵慕遮瓮声瓮气叫师父,很可爱很懂事,他陪伴自己度过漫长的岁月,走过无数风雨。
魄月想起上一世,赵慕遮在血泊中倒下的最后一个眼神,无限的眷恋与不舍。
赵慕遮一直爱他,一直无条件追随他,每一世。
魄月突然觉得心里很亏欠,他一直享受着这份信任与追随,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赵慕遮这样爱他,他把这爱当做理所当然,他真的有关心过赵慕遮在想什么吗?
这份爱好浅薄,风一吹好像就散了。
魄月看着那孩子,眼泪要掉下来,终究忍住了,泪水只是在眼眶打转。
那孩子看到他的眼泪,惊讶地睁大眼睛,一步步走向前来。
“哥哥,你怎么了?”
好清脆的声音,好甜的一声哥哥。
呵呵,哥哥。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