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鬼》骨渣

11、第 11 章

　　但有时候，往往即使是察觉了自己的感情，也无法迈出那一步，尤其是当两人之间太过熟悉的时候。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

　　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陈默的学校在城北，吴言在城西，那时的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地铁倒是通车了，但要在两个学校之间跑，还是需要转好几次公交车再走上一段。这一来一回很是费时费力。

　　陈默起初是很热心于进行这项运动的，混熟了的教授们见了他就问，小伙子啊，是不是搞对象呢。后来版本流传升级，说是陈默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相恋多年浓情蜜意，准备毕业立马结婚。陈默顾虑重重，也没法去纠正他们不是青梅竹马，而是竹马竹马。

　　两人还是默契无间的朋友，一如从前。陈默像所有经历初恋的笨拙年轻人一样，有些事做不出来，有些话说不出口。他觉得，或许就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那些年零零碎碎地发生了许多小事，可称得上大事的只有三件：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一件不知是好还是坏。

　　先来说好事——陈妈妈再婚了，对象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一个同行，之前在国外大学任语言学教授，这几年回国交流，两人由此结识。陈默见过那位宋伯伯，觉得他成熟稳重，气度学识都相当不错。

　　和陈默的父亲性格做派截然不同，宋伯伯为人温文尔雅，有些海派气质，注重生活质量。他会带陈默的母亲去高档的西餐厅共进烛光晚餐，然后到音乐厅听勃拉姆斯交响曲。陈默的父亲在世时绝对做不出这些，在他看来，浪漫也就无非是两人牵着手，在花重柳荫，月下散步而已。

　　陈妈妈是个细致的女人，本身就对艺术和浪漫有独到的见解和体会，对宋伯伯那些老派浪漫的手段无疑很受用。在她跟陈爸爸生活的那些年，不仅抹杀了女人的浪漫天性，而且经常因为丈夫频繁的加班，而独自带着儿子面对空荡荡的家。虽然母亲从不抱怨这些，但陈默十分希望母亲能过得更快乐一些。

　　父亲出事后，他曾在很多个午夜看到母亲垂泪的样子，了解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心里难受却不知如何劝慰。母亲放不下，他又何尝不是。如今，母亲能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感情，陈默由衷地感到欣慰，觉得母亲再婚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陈妈妈要搬去上海和宋伯伯一起住，之后打算就留在那边工作。临行前母子二人彻夜未眠，促膝长谈，说起许多以前的事。后来说到陈默身上，陈妈妈问他有没有喜欢上什么人。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确，陈默只得说有，不过还没表白心迹。

　　陈妈妈笑着说：能让我们默默动心，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陈默想了想，也微笑起来：是，很优秀。

　　他其实还想说更多，说那人不仅优秀而且长得也很好看，虽然不爱说话，做起事来却很温柔体贴。有时也会很固执，言出必行，为人正直也很勇敢。所有这些，他不假思索就能说出一大串来。

　　不过他没有说，他怕说了就露馅了。

　　陈妈妈看着他那一抹微笑，鼓励说：儿子，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人家，要好好把握呀。

　　陈默无奈地摇头：我不求有什么进展，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的相处，其实也不错。

　　陈妈妈说：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就不要留下遗憾。当年我就是主动去追你父亲的。

　　陈默惊讶：啊？还有这回事？

　　陈妈妈不仅有才华，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据说追求者众多。陈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粗枝大叶的父亲有何等魅力，能让母亲倾心。如今陈妈妈有些年纪了，但还是很美，岁月沉淀出一种宁静知性的风韵，依旧出众。

　　陈妈妈笑了，好像很为自己当年的勇气骄傲：是啊，没想到吧。如今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不过那些年和你父亲在一起，虽然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我一直很幸福，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

　　陈默不禁问：那您是爱父亲多一些还是宋伯伯多一些？

　　陈妈妈轻轻拍了他一下：哪有你这么问的？

　　说罢微笑着叹了口气，说：你父亲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在那之前，我一直很骄傲，什么人也看不上。直到那天，我们院里出了事，你父亲他们来了解情况。他穿着那身警服，英挺极了，走过来对我一笑，我就觉得。。。。觉得要是能和他在一起，无论有什么困难，那一定是最幸福的事。

　　陈默问：那后来呢？

　　陈妈妈一笑：后来我们果然在一起了。年轻时候的一些事，风花雪月都是很美好的，足可以回忆一生。不过，现在的才是生活。

　　陈默隐约觉得自己听懂了，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母亲搬走后，老屋就剩下陈默和住在隔壁楼栋的祖父。陈默升上高年级，繁忙了许多，回去的次数逐渐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