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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Chapter 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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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达猛地怔住。
足足好几分钟,才终于发出声音:
“……翰达尔?”
“真的是你?”
缪林柔和的看着他:
“是我,我回来了。”
季·容达对他对视片刻,貌似刚想上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却在下一秒骤然阖住双眼,身体一软,向前重重砸了下来!
缪林瞳孔皱缩:“季!”
“噗通----!”
一声巨响后,水花从四周被激荡而起,迅速弥漫上来的死寂将四周原本的光亮映衬成黑,无数泡沫蒸腾漂浮,将闭塞空间里氧气逼至在外,瞬间,万物静谧。
整辆轿车不停翻滚着极速下坠,而始终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却格外平静,他素质极高的抱住双臂,将自己整个蜷缩至座位一角,丝毫不动的跟随车辆向河底沉去,一来可以避免车厢内部下坠的物体将自己砸伤,二来可为体内保留更多更充分的氧气以维持生命。
下沉很快,没过多久,男子跟随车辆来到了河底。
停下后没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迅速从早就准备好的前置杂物盒中摸出探照灯,屏气在窄小的车厢内移动,打开放置在后座上一只小型弹药箱,从中取出一把可专供水下使用的狙击步枪。
狙击步枪枪身上的军部编号在影影绰绰的河水中显得尤为发亮。
随后,他对着一侧玻璃窗狠狠按下了扳机。
“嗖----”
两枚子弹逐一穿越河水向前冲去,骤然在玻璃窗上留下了不小的窟窿,登时便有大量水流涌至而来,迅速隐没了整个车厢!
除了冷静,男子面容没流露出任何表情,极快射穿整扇窗户后两手扒住窗棂,紧接着就要向岸上游去,临出发前一秒,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般反身回来,衬着不甚明亮的光线游回前排,附身,伸手----
两只座椅之间狭小的空间内,躺着一只全身统黑的鸭舌帽。
郊区清冷之风夹杂盛雪,阵阵吹打在人薄弱的躯体上,任凭谁都会感觉冰凉刺骨,可刚从河水中爬出,全身湿透的男子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右侧肩膀伤口已被他自己用撕裂的布条包起,平静的戴上帽子,身影一偏,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中。
两小时后,比顿街区168号。
早已沉寂多日的别墅内部终于因沾了些血迹而流露出些许人气,除了顶层还黑着,其余灯火通明。
凯西马修两人配合默契,端着刚换下来的纱布跑出去,过一会儿,又取了些可以止血的东西奔回来,神色匆忙,额头皆具汗水。
床上季·容达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床头灯下的面色苍白如纸,十分虚弱。
医院人多眼杂,过度暴露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缪林狠心只是将季·容达带回了自己家,让凯蒂帮忙去医院购买必要的血袋和其他用具,在别墅中对其进行照顾和治疗。
缪林一身皮衣没换,静静坐在季·容达床边,一块手帕不断轼去对方额角的冷汗。
又一次手帕放了上去,这回还没等他挪开,手臂被蓦然扣住。
缪林略微一滞:“季?”
季·容达眼睛紧闭,嘴唇却微动,像是在喃喃呓语:
“翰达……翰达尔……”
缪林倾了倾身子:
“我在。”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阵子你他娘……你他娘的去哪儿了……”季·容达深深蹙起双眉。
“你既然没事儿,为何不早点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艾维奇等了你多久,尤其是艾维奇,那傻孩子为了等你,甚至连命都没了……”
“对不起。”缪林握住他的双手,垂下眼睫,“我回来晚了。”
“艾维奇…”季·容达不断低声呼唤,音调悲凉,像哭一般。
“那么个蠢货,就那么轻而易举掉进河里,死了……平时我让他学游泳这家伙死活就是不学,蠢死,蠢死……”
咒骂声渐止,季律师的语气中又分明是极具愤怒的不解。
“你说…就他这么个傻子,怎么也会被人追着杀呢,他还这么小,能去招谁惹谁呢,那伙人是有多狠心,竟要追着他不放……”
不断轻声发着牢骚,半晌,季·容达终于再度陷入昏迷,握住缪林手臂的手一松,垂了下去。
而坐在床边的银发男人却唇角笔直,眼眸中甚至有寒光流过,只见他盯着对方,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那人叫肯·闽勒,他冲的不是艾维奇。”
“而是黛妮。”
恰巧端着止血剂的凯西刚要从门外拐进来,听到这话后登时如同被雷击中,倏然顿在了原地。
“而且,我失败了。”
她又听屋内的缪林独自开口道:
“没想到我最后扔出去的那枚炸药是个残次品,还没有完全坠落就自己炸裂在半空,让那个人趁机完好无损的掉入了水里,这样一来,他不可能死。”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季·容达安静的呼吸声,许久,忽地响起一声有无若无的叹息。
“终于和他正面交手,可是,我却输给了他。”
定了定神,凯西才终于端着东西迈步进去。
紧接着便被眼前的景象惊的一凝:
“先生……”
只见一身黑衣的缪林不知何时曲腿坐在了窗台上,他脸朝窗外,银色长发自然散落在双肩,一手轻搭在腿,另一只手指间则夹着一只香烟,正往嘴里送,玻璃窗映出他面容的倒影,可以感受出此人目光清冷而又凛冽,与烟雾掺杂一起,如同风雪。
缪林听闻转头:
“嗯,我在,怎么了?”
“……”凯西愣了好一会儿,她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优雅淡然惯了的先生主动拿起香烟,要知道除非特殊情况,她所了解的翰达尔·吉布森是个烟酒不沾的绅士。
缪林:“你看着我干什么?”
“哦…哦……”凯西赶紧低头放下东西,假装不在意似的说道:
“没什么,就是过来给季律师上些消炎药,以免伤口感染,不关您的事,您继续。”
不想缪林直接道:
“凯西,你是我看我抽烟,觉得奇怪吧。”
凯西抬头看向他,觉得那双红瞳幽远深邃,仿若可以洞彻人心心底。
缪林又吸了一口,扭头看向窗外:
“不瞒你说,我这是跟撒旦的人学的。”
凯西拿着纱布的手赫然一抖:“撒旦?”
“嗯。”缪林将烟灰抖落至地面。
“这段时间我被他们囚禁,发现了可以自我发泄的好办法,就是这个。”
边说,他的眼睛半眯而起。
“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后来尝惯了味道,才知道烟这个玩意儿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以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麻痹神经,让所有情绪于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欢愉。”
话毕,他把手中烟卷向前一伸:
“这烟不重,也很适合女性,你要不要来一根试试?”
凯西连连摆手:“不不不先生…”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说这些的时候,缪林的音调带了些放肆且张扬的意味,这与他平常的风格并不相符,他看着竭力推脱的对方,轻轻上弯了唇角,转过身不再吭声。
而凯西则是在给季·容达上完药后才再开的口,神情担忧:
“先生,您说您被撒旦那伙人囚禁了,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总体还算不错。”
缪林回答:
“因为我撒谎说手里还捏着他们杀害阿瑟·吉布森的关键证据,这帮人一直没太敢动我,只是我在那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里呆的太久,消息闭塞,要不是某一天听他们之间聊天说起蒙德高架桥上出了一起命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艾维奇和黛妮竟然出了这么大变故。”
“于是,我连夜跑出来了。”缪林面向凯西展示一般,摊开双手。
“你看,我还杀死了他们手下一名成员,这身衣服和摩托就是他们那里偷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
“先生。”凯西突然红了眼圈。
“只要您没事,就比什么都好,家里所有人一直很牵挂您,生怕您就这样被撒旦带走,再也不回来,这么大的别墅,如果从此以后就只剩下我和凯蒂,马修三个人,日子可还怎么过。”
女人实在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唰的掉下了眼泪。
她实在太害怕了,这阵日子以来,一直是如此,艾维奇和黛妮的消失让所有境遇雪上加霜,一切仿佛都在向更坏的方向发展,要是再看不到缪林,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继续守下去的必要。
也不知她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被对方的潜意识所察觉,一会儿后,突听缪林冷不丁道:
“凯西,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一直没回来,你会和凯蒂去哪儿。”
凯西一顿。
但她又紧接着道:
“不,先生,首先您是不可能不回来的,只要您还活着,您就一定会回来,因为这里是您的家。”
缪林又含了一口烟:
“那我要是死了呢。”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
仿若真的有经过认真思考,半晌后凯西才道: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一天,我想我会很难过。”
女人神情格外认真:
“我和妹妹凯蒂曾经有受恩于乔什老公爵,受恩于先生您,如果没有您二位的扶持与帮助,就凭我们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萨洛依有立足之地,假若连您都不在了,那我们恐怕也就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
这一点缪林知道,因FRT等级较低,凯西凯蒂在此之前是临星街头靠缝纫谋生的乞丐,某日被外出游历的乔什公爵发觉,心生怜悯,这才带回做了家里的帮佣。
“那真的不至于,我死我的,不关你们这些活人的事。”缪林回道。
“也正好我之前在Queemo挣来的比较多,你们可以把这个别墅卖掉,再带着存款远走高飞,度过一个有衣食无忧的下半生绰绰有余,不会太难过。”
“先生……”听到这里,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一天的凯西眼泪愈加凶猛。
“求求您了,求您不要再说了,求您不要这样诅咒自己…..您一定会没事,您一定会好好的,还有艾维奇和黛妮,我相信这俩孩子也一定会好好的,不会出任何差池…”
“感谢你对我如此美好的祝愿。”缪林纯白的烟雾打在他银色的发梢上,与那色调完美融为一体。
“不过,你怎么知道艾维奇和黛妮一定会没事?”
凯西双眼猝然一撑,貌似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
缪林继续道:“那可是深达近百米的江河,不是什么人掉下去都能顺利爬上来的,更何况他们只是两个孩子,在一辆完全封闭的车里,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认为他们能活下来的机率不到万分之一。”
“祝愿,那当然是我对他们的祝愿。”磕绊几声,凯西终于捋顺了说辞,道,
“不瞒您说,其实我每天都在神明面前的祷告,可…..确实如先生所说,境况凶险,还真不能保全这俩孩子能活下来。”
边说,女人就又悲伤不止的抽泣出了声,胸前衣襟洒满泪滴。
缪林平静看着她,香烟终于燃烧殆尽:
“凯西,现如今我被撒旦追着杀,暗中还有其他势力企图加害于我,你别看我此刻还坐在你面前,没准哪一天,就再也回不来了。”
窗外冬雪在玻璃上结出一层清透的水汽,缪林用袖角将其擦出了一点空域。
“没别的意思,就是直白的告诉你,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消失在这人世间,这间别墅以及我吉布森家族下的所有财产,全部归你们所有,到时候,你们可以随意分配。”
“我想,这大概也应是我父亲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说完缪林就回过头,透过玻璃那一小块透明观察外面,发现那高朗开阔的天地之间不知何时已全部被冰雪所覆盖,纯白一片。
“卧槽完了!我的摩托不见了!”
“呼---”的一声地下通道入口被推开,印里一脸抓狂的跑下来,大吼一声,把围着桌面吃饭的其余人吓得狠狠一哆嗦。
“我摩托不见了我摩托不见了!啊,那可是我亲爱的小摩摩啊!天天擦日日洗恨不得抱着睡的小摩摩啊!没有它我可还怎么活?各位大哥,求求你们发发善心,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小摩摩去哪儿了?!”
“这我们哪儿知道。”老五将喝完的空酒瓶随便往桌面上一撂,囫囵擦擦嘴角。
“今天咱们又都没出去,摩托宝贝儿们就在那棚里放着呢,锁着好好的,怎么会没有?”
“就是。”老四将碗中最后一口饭扒下肚。
“你不会活到现在一把年纪,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滚你妹的。”印里明显急了,破口大骂,“老子还年轻哪,年轻你知不知道!刚满十八,十,八!”
“诶行行行,你年轻,你年轻。”老四懒得跟他瞎掰,干脆一个白眼。
“你不是刚满十八,你是刚满八,六,四……不不不,你刚在你妈肚子里长出来,还是个未成型的胚胎,这世界上没人能再比你年轻了行了吧。”
“啊,我的摩摩啊,我的摩摩啊,你怎么就突然没了呢,你在哪里啊,爸爸好想你……”
印里凄凉悲怆的声音袭满了整间地下室。
他兢兢业业询问了屋内一圈,愣是没一个人知道他的摩摩在哪儿。
直到其中一位成员真诚提出了建议:
“车丢了?这事儿你得去问老大啊,咱们宝贝儿可都是老大给买的,追根溯源,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放心,就咱们那棚的隐蔽程度,绝对不是被小偷偷走的,肯定跟老大有关。”
印里觉得有理,刚要回身,脑后却突然冷不丁传来一声低沉的:
“你要问什么?”
世界登时死一般的静寂。
“……”印里额角溢出冷汗,讪讪回头的同时露出一枚自认为倾国倾城的微笑:
“老大晚上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吃了没?”
“还没,不饿。”
约普斯面无表情的掀他一眼,“问完了?”
“那我去睡了。”
紧接抬腿就往房间走。
“诶别别别……老大别走,我问,我问还不行吗。”印里一把将他拉住,再开口声音带了些揶揄。
“就是想问一下您,我那个在棚里的小……”
“你的摩托被我拿去送给翰达尔了。”约普斯直截了当道,“有什么问题?”
“……”印里:“送…送给翰达尔了?为什…为什么是我…”
约普斯:“嗯,他说所有摩托中就你这辆看起来最顺眼,于是我就把它送给他了,因为他要回家,得找个交通工具。”
印里全身一凉:“那…那他还会还给我吗?”
“当然不会。”约普斯斜觑,“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说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再说你那是骑了多少年的老东西,人家能要就已足够赏脸,我跟翰达尔打了包票,以后会送他一辆崭新的,这辆旧的他哪天不愿要了就扔。”
“噔瞪瞪……”
印里连忙小碎布跟上前,竭尽全力挤出一对可怜的星星眼。
”老大老大,那我呢。”
约普斯不耐:“什么你呢。”
“我没车了啊!”印里道,“连不是撒旦成员的翰达尔都能拥有一辆崭新的摩托,那您看在我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是不是也会给我来个新的?”
“嗯,是个问题。”约普斯若有所思的点头,却道:
“那倒不会,因为摩托这个东西很费钱,我目前只买的起一个。”
“什么?!”印里险些跳起来。
“那我以后还怎么加入战队,跟大家同生共死?!没有摩托我还怎么出行?!”
“你啊。”
约普斯最后瞄他一眼,轻描淡写:
“地蹦吧。”
说完便回到房间,关起了门。
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