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风》叶小禾

88、第 88 章

　　匈奴大汗很热心，把我安排到他大妃宫殿的偏殿里。
　　远到是客，所以我非常荣幸地得到了大妃的亲切接见，同时也见到了大汗的其他小老婆和未嫁的公主、年幼的皇子们。
　　用过繁琐的晚饭，我终于可以躲进寝宫里喘口气。华丽的装饰，明亮的烛火，殷勤的宫人却令我越发觉得不安。
　　一想起晚饭时，大妃那付婆婆疼儿媳妇的贴心模样，我就恨不得能找一个地道钻进去。
　　沐浴过后，我将寝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个不留地撵了出去，然后盘膝坐在床头发呆。
　　炉火烧得正旺，香炉里冒出的甜香翻腾缭绕，我无意识地盯着那缕青烟，仿佛看到了玉成风那张妩媚妖艳的笑脸。
　　睡意渐渐涌起，我抬手想要留住那抹魅惑的笑意，却终于无奈地合上眼，倒在锦被中。
　　“风，你好美——”我喃喃地说了一句，安心地睡去。

　　身上好冷，我习惯性地想团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上被点了穴，眼前漆黑一片，根据呼出的气被反射回来的时间，我判断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
　　身下并不觉得硌，身上也被盖了棉被，但还是觉得很冷。耳边有轻微的车轮声传来，身体时不时还要被颠簸一下。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也看不见？我难道不是在匈奴的皇宫里么？为什么现在却觉得自己像是躺进了棺材中一样，四处碰壁？
　　不多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哀嚎，男男女女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我静静地听着，感觉这哭泣声中似乎不含多少感情，更像是嘶吼——为了哭而哭。
　　到底是什么人死了，哭得这么假？
　　正思量间，耳边的哭声戛然而止，身子也跟着向前一滞，想必是出了什么状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大约过了几分钟，外面开始有人说话。
　　一个严肃的声音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回官爷的话，里面是我家表小姐。”另一人带着些许哀伤答道。
　　那官爷又问：“你家表小姐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昨夜亥时，死于伤寒。”另一人答道。
　　“伤寒？”那官爷将信将疑地说了一句。“开棺，本将要亲自验看。”
　　“官爷，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墙壁四周响起撞击声，哀嚎声再起，这次却有几分真实了。
　　我很想努努嘴，但苦于穴道被制。不过自己猜的还挺准，我现在的确是躺在一具棺材里，而且有一大群人为我哭丧着出殡。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披麻戴孝，沿路撒了多少纸钱，天气如何，是艳阳天还是朔风天？
　　“给老子让开！”官爷不耐的吼声再次响起。
　　隐约听到有人“哎哟”喊了一声，然后“咣当”一声巨响，脸上刮过一阵劲风，棺材盖被人一掌推开。
　　“她的脸怎么了？”官爷一边问，一边伸手探来。
　　“碰不得，碰不得——”之前那个人扑将过来，紧张地说，“那是尸毒，碰了会染上，要死人的。”
　　那官爷显然被吓到，“竟有这种事？那你们还磨蹭什么，赶快把她弄走，快啊——”
　　“是是——”棺盖被重新盖上，我再次被密封了起来。
　　“官爷，这些马奶酒给您和兄弟们去去晦气。”
　　“好好，你们快走吧，把你家表小姐埋远点，知道吗？”
　　“当然当然。”
　　马车再次启动，哀嚎声渐响。我感到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很快，哀嚎声也逐渐停下来。行了一段，外面似乎有片刻的骚动，不久又归于平静，一声闷响过后，我感到自己连同棺材一起被狠狠地摔到地上。
　　这么快就到地方了？不会是准备把我埋了吧？你爷爷的是谁那么大胆，把本姑娘装棺材里扮死人就算了，居然还敢活埋！
　　人在危急关头，潜力总是无限的。我求生心切，一股真气自丹田喷薄而出，直冲头顶百会，沿着任督二脉很快行了一个周天，将身上受制穴位一一冲开。
　　与此同时，脸部上方的棺盖也被人轰然推开，我只觉眼前一片耀眼的亮光，晃地人急忙闭眼。
　　“快点起来，不要装死了！”脑门被人狠狠弹了一下，玉成风慵懒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我又惊又喜，裹着棉被立刻坐了起来。
　　“阿风，是你？你怎么把我扔棺材里了？我明明记得自己睡在寝宫的大床上的。”
　　“还没睡醒？”玉成风望着我的脸一通好瞧，“反正被褥瓷枕一应俱全，你要想睡我帮你盖好盖子再睡会儿也行。”
　　“什么？”我怒吼一声从棺材里跳出来，追着玉成风后面大喊：“玉成风你给我站住——”
　　追了一段路，玉成风突然纵身跳上了路旁的大树上。我好奇地停下脚步看他，只见他忍着笑冲着前方对我努努嘴。
　　我会意地看过去，却见几个人披麻戴孝自林中走出来，从长相上看，只是几个普通的居民。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抬头看了看他。可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很好笑么？我又看了看几个人。
　　长相周正，不美，但绝对不丑啊，这有什么好笑的，还要躲那么高去偷笑。
　　我一脸嫌恶地瞪了玉成风一眼，然后双目平视，迎着正走来的几人。
　　那几人离我越来越近，待他们看清我的脸后竟大喊着抱头就跑。
　　“鬼啊——”
　　“诈尸啊——”
　　“救命啊——”
　　嘶声裂肺的喊声在林中回荡，我莫名奇妙地望着几个人抱头鼠窜的背影，心里十分不屑。
　　“见没见过美女啊，看一眼也用不着这样遮掩吧。鬼啊——”我吐了吐舌头，“有这么美的鬼么？称赞人都不会称赞，没前途。”
　　“哈哈哈哈——”树上传来玉成风按耐不住的爆笑声，我蹭蹭自己的脸，然后怒气冲冲地向他扬了扬拳头。
　　“笑什么笑，我说那几个人不是有眼无珠，就是没见过世面，见了美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啊对啊，他们的确是有眼无珠。”玉成风笑着从树上跳下来，落地半天了还蹲在原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又蹭了蹭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痒痒啊。
　　“苒儿你别瞎蹭了，看看你的手都成黑爪子了。”玉成风笑够了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
　　“啊，怎么会这么黑？”我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手背，老天，我碰到什么了，怎么比锅底还黑啊？
　　要是有把镜子就好了。我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溪流。
　　天气不错，阳光很好，我迫不及待地蹲在这股溪流边上向水面上望去。
　　“啊，鬼啊——”
　　水面上一张奇黑无比的脸赫然呈现在我眼前。
　　“玉成风——你说，你到底给我脸上抹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怕骗不过那些守城的官兵，就找了根炭条帮你把脸涂黑了。”玉成风离着我十几米远幸灾乐祸地说。
　　“苒儿，你也不用伤心，就算是这么黑，还是无法掩盖你美若天仙的容颜。其实你把脸涂黑了更有一番风味，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黑俏——”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对，对，就是黑俏。哎呀，苒儿，原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你看看你，如今这黑乎乎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啊！”玉成风一边说，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惹——人——怜——爱。”我胡乱捧起溪水抹了把脸，抓起衣服下摆擦干净，然后向玉成风走去。
　　“既然阿风你喜欢我这个样子，不如我也帮你做个美黑护理，咱们要俏一起俏，你看如何？”
　　玉成风看出我眼中的恨意，吓得频频后退：“苒儿，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咱俩这么熟了，我看就不必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阿风，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苒儿，你真的不用客气的。”
　　“一点都不客气。”
　　“苒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风，你别跑啊！”
　　“苒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