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和州游历的下滑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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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他清俊的眉眼和浅色衣袍上，整个人熠熠生辉。
赵蓁唇舌僵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人见到赵蓁也微微一愣，随即施礼：“请问鸿隐先生可在？”声音清逸悦耳。
“先生出门去了。”侍女仁秋见郡主迟迟不答，便替她答道。
赵蓁意识到自己失礼，白晰脸庞现出红晕，收回有些迷蒙的目光，有礼的问：请问公子是？
“师妹，这位是温闳温公子，他是我们的小师叔。”云蕉的声音清脆传来，她怀抱两幅卷轴，身后跟着位书童走进院内。
“师叔？”赵蓁略带惊异问看向这位年轻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不必称师叔，叫师兄即可。姑娘必是鸿隐先生的弟子。”温闳迎着赵蓁目光微笑温和的问道。赵蓁心里扑扑一阵乱跳，跃动的颤栗让她有轻微的炫晕，原来一个人的声音和笑容会这样令人惊心动魂。
“师叔。”赵蓁垂下头，遮掩心房撼动带来的慌乱。“我叫赵蓁。”
这一切却被站在云蕉身后的十四五岁样的少年童子收在眼中，脸上流露浅浅鄙薄“哼，又是个见到公子笑就变傻的傻瓜。”
温闳见赵蓁不改称呼，也不坚持，微笑受礼。
“公子”童子怀中也抱着几幅卷轴，上来求问。
“先送到先生住处。”温闳说着便要接过云蕉手中的卷轴。云蕉俏皮一笑：“小师叔，我来。”对童子点头示意：“浮光，跟我来。”
温闳没有坚持，只是对着云蕉笑着点点头，又对赵蓁说：“是一些蜀锦的样稿，带来给先生。”
大家一起随着云蕉进了厅堂，将卷轴放好。赵蓁便要吩咐仁秋端茶。
“师妹，不必客气，小师叔还有事。”
“赵姑娘，闳刚到和州，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先生回来，再正式过来相见。”
赵蓁心里怀着一丝隐隐的失望，送走了众人，再没心思做针线，回屋后倒在榻上，静静出神。
云蕉出了后院门，忽然扭头笑着对温闳说：“元卿哥哥，我以为你不会来和州，你来了，太好了！”
“蕉儿姐姐，公子本来去了大老爷那后，不打算来和州，但想着蕉儿姐姐会来，才紧着赶过来的。”叫浮光的少年正在换嗓子，半公鸭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浮光！”温闳淡淡扫了一眼浮光，止住了他还要继续的夸张说法。
“真的？！元卿哥哥！”云蕉眼中充盈着喜悦。
“当然是真的！公子还给蕉儿姐姐带了礼物！”浮光显然受到云蕉神情变幻的鼓舞，大力卖弄着手中的情报。
“礼物！”云蕉上前用双手扯动温闳的衣襟，“元卿哥哥，快给我瞧瞧。”
温闳含笑轻轻拂开云蕉的手“许久不见，云蕉怎么还象当年五六岁的小孩子。”
“哥哥也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哥哥还曾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的小蕉妹妹才这么丁点高。”温闳抬手比划，“眼睛大大的，身子却瘦得象只小猫。”
“元卿哥哥也才不过比灶台高一点。”云蕉回嘴道，却在心里接着道：可是那个时候，元卿哥哥就已是那么出众的少年了。
“这次能和我们一起回蜀郡吗？元卿哥哥很久没有回去了。”
“暂时还不能去。”
云蕉感到自己的心突地沉在了水底，却笑道：“那这次在和州多呆几天？”
眼前的云蕉，记忆中那个从沉默干瘦的小女孩到现在俏丽开朗的少女，眼中的希翼饱含从前岁月沉淀的情感。
温闳点点头“好。”
云蕉和童子浮光听到公子肯定的答复，同时暗松了口气。云蕉为常在梦中出现的人终于来到身边而偷偷雀跃。而浮光，在他小小私心中，只有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蕉儿姐姐才能配得上公子。
直到临近掌灯，宣和阁主薄大人才送走了鸿隐、洁修两位女先生及弟子们，正想歇息片刻，这一天马不停蹄的看货、验货，研究呈上贡品的新设计样稿等等事项，真令人有些吃不消。
这时贴身老仆从外面赶进来。
“大人，江北巡抚大人今日晌午已进城，现在和州府衙。和州府上官员们都已去拜见了。”
听到老仆传来的消息让主薄大人心里一惊，虽然巡抚大人是正二品，自己只是从七品，但身在和州通衢之地，又主管着江南织造和朝庭贡品，也实该前往拜见。
想到此，忙换好衣服，匆匆赶到和州府衙。
府衙东厢的厅堂里，灯火明亮，却不象主薄大人想象中的那般热闹，想必是拜会的人群高峰已过去，这更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主薄大人一见江北巡抚邱大人忙伏身行礼，眼角余光却发现巡抚大人座位的上首，还坐着一位男子，而知府大人却站在一侧，心下揣测这又是哪位贵客。
邱大人显然对下属十分宽宥，含笑温和询问了几句宣和阁近期织造贡品的交纳集运等事，又说了几句官场上的客套话，便端茶送客。
主薄大人起身告辞时，才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置，始终未吱声的那个人，隔着有些远，又不敢正视，只看到了一顶在烛火中反射温润之色的玉冠，和玉冠下一道飞扬的眉，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睛。
“这位主薄大人倒不年轻了。”上首的男子手支额头漫不经心的说，声音醇厚，听到巡抚大人耳中徒生了一丝凛厉之气。
“是。”邱大人恭恭敬敬的附和，随即递了眼色给一旁的和州知府，知府会意悄悄退下，关好了门。
“他家中原来开织纺的，在建中一带很有名气。他是圣安十年的进士，后经河东织造府提携，推荐任了宣和阁主薄。”邱大人这才细细道来。
“河东……”男子轻抚绯色衣袍绣着暗红纹络的袖口。
“他任主薄已近十年，人也格外老实，经手的物品、帐目往来未发现异常。”邱大人继续细细报备。
身负一个算得肥差的差事，十年未得升迁，此人只能说是个老实人，亦或……另有所图，男子未再问什么，似在沉思。
邱大人不敢相扰，过了好一会，才轻轻的说：“殿下此次路经和州，是和州百姓之福，可否多逗留几日，今年是三十年一遇的佛诞节，臣已在浍水北岸修建观礼台，恳请殿下多盘桓几日，为我朝祈福，与民同乐。”
上首的男子理袖、抖衣、起身、甩袍“邱大人提议甚好，不过，切记本王此次只是微服出巡。”
邱大人听到前半句先是窃喜，后半句又让在额渗冷汗。
先生们从宣和阁回来后的两天里，一直不见小师叔温闳来。
瞿缨和心安从赵蓁处得知有一位年轻的小师叔，未多留意，毕竟只在是学馆暂时学习，不是师徒传授。所以对先生的师兄弟，弟子们只是以礼带过。
然而，这之后，几次约了赵蓁出去游玩，她却种种理由推脱，不肯出门，这让她二人好生奇怪，不过赵蓁原本温婉沉静，且终究有着郡主身份，她们倒不好真象自家姐妹般强拉她出去。
瞿缨打听到和州城外北二里有一座娘娘庙，很有意趣，便要和心安一起去玩，但又不在城内，去找云蕉当向导。听到弟子们的请求，云蕉有些犹豫：若是元卿哥哥今天来……岂不是遇不上。
“噫？这是什么？”心安瞧见了她摆在枕边的一个圆圆的小瓷盒。比首饰盒要小，又比装印泥盒子大些、深些，样子十分朴拙可爱。
云蕉并未回答，却紧走几步将它取在掌心。心安见了暗自不快，她只是少见这样瓷盒放在睡榻上才问问，并不想取来看啊，怎么云师姐紧张的象是我要去夺似的。
“是元卿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是他亲手做的。”云蕉笑眯眯的向心安解释。“心安妹妹，帮我想想，这个装什么合适？”
“原来是生辰礼物！”心安当下释然，难怪师姐如此珍惜，必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呢。她凑近细细观看，瞿缨也凑了过来，只见盒身洁白，未着一字一画，盒盖却用工笔勾勒了一朵红芍，迎风半开。
云蕉小心打开盒盖，心安瞅瞅深浅，思之装什么合适。瞿缨心急出门，又担心和刘管事处出办事的冯四回来，陪她或阻她外出都非她所愿，便道：“路上再议，此时不出门，天就晚了。”
见心安和瞿缨祈盼一同游玩，云蕉不忍扫兴，加之再过三日，便是五月节，此时城内城外都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在姑娘媳妇们出行游玩采买的最好时机。她放好盒子，三人一同出门朝城外去了。
本应着人安排车或轿，但这几天弟子们都步行习惯，觉得甚是自在，所以今天出城仍是步行。一路走走看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城北娘娘庙。
此间娘娘庙，实属鱼源镇虚云寺的下院，不过供奉的是菱花娘娘，民间盛传拜了娘娘，可以求得美好姻缘。而且娘娘庙中有一口神秘的泉眼，求子的人若能饮上一碗泉水，愿望必能满足，所以又叫送子泉。
娘娘庙更贴近百姓的最庸常的祈愿，沾染着红尘紫陌的气息，周围农人和小商贾们更爱定期在娘娘周围摆市集。今日正逢节前大集，庙集繁盛更比城内。
云蕉带着弟子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倒出了一身汗。心安一来便被农家用粗布缝制的虎头虎脑，机伶可爱的小老虎、小花猪，彩色布头纳成的坐垫迷住了，一会就买了一堆。今日大满帮厨准备泡米粽叶，没能跟来。
农家大婶用一块土布打了个包袱结，挎在心安手上。瞿缨看了看心安身上的丝制罗裳，点点头：“不如再买身蓝花布衣，头发挽起，包上头帕，便是农家小媳妇。 ”
心安抿嘴笑道：“是谁想做小媳妇，是谁要赶来这里求姻缘。”瞿缨见她笑靥如花，并不回嘴，夸张叹道：“不知将来哪家公子能配得上我家九妹心安。”
此时周围正有男子眼光朝向心安看来，她微红了脸，埋头向前走：“走吧，快去求姻缘。”
云蕉和瞿缨不由失笑，跟着她向娘娘庙走去。
好容易跟着人群依次拜了娘娘，娘娘庙内云蕉也是第一次来，她心里一动，要带着两人去求姻缘签。瞿缨兴致勃勃，心安兴致缺缺，见求签解签的姑娘妇人又极多，心安便道：“你们去，我在外面等你们。”
云蕉拉住她：“妹妹可别乱走，这里人多。”
“姐姐不必担心，我去逛逛，一会在门口等你们。”
云蕉望了一眼外面如潮的人流，用手指着：“师妹，一会逛完，你且向左侧绕到后面，那有一侧门，我们在那会合。”
求解了姻缘签，多是遂众人心愿，自然是极好的。而多数妇人的目的是来寻找送子泉水的，云蕉、瞿缨到底也是年轻少女，好奇心重，一时也来了兴趣，在庙内一个套着一个的院落里寻找泉眼。
心安这厢在庙集逛得不亦乐乎。她本来生得容颜姣美，农人少见这般美丽的小姐来买东西，而且不讲价钱，只求喜欢，都乐得把手里的特产分量给的足足，心安手挎的、怀抱的东西越来越多，等到有些醒悟，已然晚了。
心安深悔没有带大满来，倒没有责备自己不节制，提着大包小裹，从前面集市转到庙身后侧，人流散去，只有一段长长朱红色砖墙环绕着娘娘庙内耸立的菱花楼和一片树林。
心安这时才觉腿有些酸疼，看看四周无可坐之处，便往林子寻去。
树林并不密，隐着一条小路，心安不知不觉沿着路走了一段，又走了一段，怀中抱着的东西越来越沉，不知是疲累还是天真的晚了，眼前景色一点一点变得昏暗。
风，吹起来，掠过树梢传来一阵阵刷刷声，本来繁茂的绿意变得有些阴森。心安感到一阵强过一阵的寒冷正在一层一层裹携着自己，那遥远的、却又熟悉的，那令人恐惧的、却又诱惑的正悄悄的潜入。
心安看到前方路中似有一棵大树，华盖如云，鼻息间都树上枝叶散发的带着一点苦意的香气。
树下一位梳着双鬟、插着一朵火红石榴花的少女，正用柔柔的吴语哄着一个小小女娃。
“阿九就坐在这棵树下等着阿姐，阿姐取了贺家婆婆做的糯米团就回来接阿九，阿九要听话哦。”
小女娃娃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如一对透明的黑色水晶，灵灵的望着少女，认真点头：“阿九在这里等阿姐，不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和州游历的下滑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