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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中】

      结果蒋平果然一觉闷到天亮。等他被自己五弟一脚踹醒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个人。
      “咦?展小猫呢?”
      他左右看看,天已大亮,火堆也熄灭了,远处只剩下他们两人的马在悠闲地吃草。而白玉堂正将水洒在仍在冒烟的柴堆灰烬上。
      “走了”。将手中荷叶里最后一点水撒干净,白玉堂顺手将荷叶丢在灰堆上拍拍手。“他一早就走了,见四哥你睡得沉,就没和你打招呼。”
      “这小猫!还真是说走就走!”蒋平一骨碌爬起身,抻了个懒腰,随即想起什么,“哎?不对啊?我记得你昨天说今天要给他饯行的?”
      “原来是这么打算。”伸手解下马缰绳,白玉堂不甚在意的回答,“不过他临时有事,过段时间会去陷空岛。”
      蒋平打了个哈欠,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话语有些含糊:“啊~~舍啊(是吗)!~~~”随后吸吸鼻子,琢磨了一下,笑了:
      “对了,五弟,你说展昭这一辞官,以后我们怎么叫他?不是御猫了,这‘猫’的称呼,可不太好叫了。”
      白玉堂的脚步忽然一顿。
      “不叫展小猫,就叫名字?展昭?展兄弟?呵呵,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
      白玉堂抿了嘴,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哎!这鼠猫之争,到最后总算是有个和平解决的局面了——哎?五弟,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
      见白玉堂自顾自的牵马越走越远,蒋平忙上前牵过自己的马一面追上去:“我说你急什么?好歹等哥哥去洗把脸——哎!哎!!”
      ……
      两人这次出来确实是有正事的,之前要不是忽然听说展昭辞官,白玉堂放下一切赶过来,事情早就办完了。好在现在回去也不晚,两人到了地儿,忙碌一下午,将该办的通通解决掉,吃过已经迟了许久的晚饭,各自回到自己的客房住下。
      蒋平早已困得滴沥当啷,早晨的酒劲儿虽然过了,头疼却缠着他直到现在。再加上野外露宿毕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蒋四爷现在几乎是满脑子的渲软床面。
      转头瞧瞧,自家五弟反而依旧精神,在走廊的窗前站着向外眺望,了无睡意一般。四爷顿时佩服的什么似的,打着哈欠竖起大拇指:
      “老五,你行!”
      “什么?”白玉堂睇过来一眼。
      “哥哥我是服了你这精神头!”说着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蒋平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说五弟啊,你昨天干嘛心急火燎的往东京赶?看你的样子,急得跟什么似的!”
      这回白玉堂连白眼都懒得给对方,随意的倚在窗前:“昨儿不去,你知道日后到哪里去逮那只猫?”
      说完自顾自的看向窗外,一副懒得理会他的架势。
      “这倒也是……”蒋平伸手摸摸鼻子,心想这五弟几年来沉稳是沉稳了,怎么反而越发琢磨不透了?

      其实白玉堂现在也捉摸不透自个儿究竟在想什么。
      昨天在听见有人说展昭辞官的消息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上马向东京奔去。自己是在担心见不到展昭么?
      似乎是。
      但江湖上的朋友兄弟,来回奔波着几年见不到面儿本属正常,自己那个时候为何那么焦急?
      也许是难得一知己罢!
      白玉堂想想就笑了。

      这几年没少和那猫儿打闹,当年自己和他都年轻气盛,喜欢上那个坚强且独立的女子时,曾无比认真的告诉那个人:

      “展昭,我喜欢阿敏,你不能和我争!”
      当时那只狡诈的猫只是斜挑了眉眼去瞟自己,一个白眼,转过身摇摇头:
      “一相情愿,自我陶醉!”
      还记得当时自己大笑:“猫儿,你吃味儿啊!”

      那时候,一条捆龙索系在彼此手腕,锦毛鼠抬头看看毫不留情的将后脑勺留给自己看的御猫,笑的分外戏谑与得意。
      而如今,时光飞逝,当初对阿敏的感情渐渐淡去,反而是与展昭的羁绊越来越深。
      人处在情感当中,最难的就是如何进退。白玉堂很明白什么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逝者已矣,那么,之后呢?
      有来者可追否?

      亦敌亦友了这么多年,彼此算是最熟悉对方的存在,如今成了知己,似乎也就多了点什么——摸不清的东西。
      想来竟有些好笑,自己一向眼高于顶,从没想过会找到这么一个放进心里的知己。
      展昭是他不愿失去的兄弟。
      这便够了,足够了。
      ……
      陈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两人又在当地逗留了几天才动身回去。这样一来,回到陷空岛时已经是大半个月过后。
      岛上一切太平,安宁且平和——除了偶尔会响起的河东狮吼。
      “白玉堂,你又死哪儿去了?”
      闵秀秀掐着腰瞪向对面那个青年,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跑啊!接着跑啊!陷空岛就这么大,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呃,大嫂,我没跑啊!”
      面对杏眼圆睁的大嫂,白玉堂只能摆出自认为最诚恳的态度来告饶:“我不过是临时想起点事儿——这不是忘了么?”
      他心中连连叫苦:大嫂这几年从来都没放弃过给自己找个媳妇,原来还有开封府能遛一圈避避风头,如今只剩下巴掌大的陷空岛——逃脱大嫂的魔掌变成了一个貌似很难达到的目标。
      闵秀秀歪歪头,笑了:“忘了?成!大嫂我就姑且当你忘了!现在总想起来了吧?走走走,跟我去正厅!”
      白玉堂顿时苦了脸:“大嫂……”
      “嗯?”
      “……我去……”

      其实这些画像,看来看去有什么区别呢?
      白玉堂拎着一幅卷轴没什么诚意的打开。画中人丹凤眼,柳叶眉,琼鼻小嘴——看上去和之前那个似乎没什么区别。他在心中直叹气,忌惮于大哥家母老虎的雌威,脸上还要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只不过白五爷的演技实在是差的无与伦比,闵秀秀才一眼就看出自家五弟心中想法,不由得叹口气:“怎么,又没看上?”
      “没。”白玉堂答得干脆利落迅疾无比。
      闵秀秀失笑:“你这小子!唉,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说你看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一个看得过去的?都三十三了,和你同岁的卢义儿子都快成婚了……”
      “三十三岁怎么了?那猫还三十四了呢!不照样单身一个?”
      闵秀秀翻了个白眼:“和展昭比?人家好歹成过亲!虽然月华……”她顿了一下,才续道,“别拿展昭当借口!这批看不上,等明儿我叫人再送一批——别不耐烦!有能耐你自己找一个!只要你看上眼的,不管什么样我都双手赞成!”
      她知道白五爷一向眼高于顶,能让他看上眼的女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这都三十三了!除了过去那个阿敏和苏虹,似乎再没见老五对哪家姑娘动过心。
      “啊,再说!”白玉堂敷衍的应了一声,见大嫂动手收拾那些画轴,跳起来就冲出门——好险没欢呼出来。

      夜里躺在酌剑轩,白玉堂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嫂也真是的,那么急着给自己找媳妇儿做什么?留个女人在家里看门,洗衣做饭?
      以前向大嫂抗议过这点,大嫂倒是振振有词:“找个媳妇儿有什么不好?留在家里等你,让你心里有个牵挂。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够细心,找房媳妇儿照顾你,我们也放心不是?……”
      他伸手揉揉鼻子,将两手交叉枕在脑后,换了条腿翘起,两眼盯着床帐。
      娶个媳妇儿照顾自己?
      洗衣做饭等门?
      那些仆人丫鬟之类的不就能做么?

      也许这么想对女孩子家不公平——白玉堂难得有良心的想到这一点,随即揉揉鼻子撇嘴:但是这些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自己想要的伴侣,不是在家巧笑情兮的等门只会洗衣做饭站在身后忙碌的小媳妇儿,而是——而是能和自己并肩携手闯荡江湖,彼此作为依靠与坚盾的存在。
      如此而已。

      他翻了个身,下意识想到展昭。
      当初大嫂其实打过那猫的主意,见自己两人感情好,托他来劝自己找个媳妇儿回去。那猫也实在,当晚就拎了酒壶主动敲响了白五爷的门。
      酒过三旬,那猫才问:“白兄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伴侣?”
      当时没料到展昭会忽然开口问这个,挑眉调侃他一句“你这猫莫不是思春了?”才照实答:“自然是能与白爷爷比翼而飞并肩而战的!”
      那晚兴致很高,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身边的知己。末了两个男人在屋顶上兴致勃勃的描绘着心中想要的妻子的模样:眉,眼,个性,喜好,甚至长发,服饰……最后好像就真的有了那么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等着与自个儿相伴……
      “哎,我怎么忽然觉得,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姑娘,我也不太想娶?”
      说到最后,白玉堂有点疑惑有点释然的喃喃,展昭白了他一眼,道:“毕竟是自己描绘的啊!没见过真人,谁知道能不能让自己动心呢?”说着还一本正经的点头。
      “你这猫儿!还没五爷经验多呢!别一副老夫子的样子!”说着扑上去便——挠。
      “哎!白耗子!!莫发疯……哈哈……哈哈哈……哎哟……”
      两个人在房顶上抱成一团笑。

      后来笑过了,躺在有些硬的瓦片儿上,展昭侧头看他,问了一句正经的:“你想要的——有没有个差不多的目标?”
      白玉堂瞅着那猫笑的晶亮的眼,那里面还有放肆大笑过后残留的慵懒,一句几乎不曾想过话的脱口而出:
      “若你是女子,我定娶你。”
      “……”展昭忽然怔了一下——尽管只有一瞬,然而白玉堂确定,自己确实在那猫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快的几乎像是错觉。
      接着肩膀上就挨了一拳:
      “若你是女子,我可不要娶你这样的娘子!消受不起啊!”
      “哈?五爷有什么不好的?!”被“拒婚”的那位当场炸毛,怒吼着扑上去呵他痒。

      在那之后不到两个月,展昭就遇上了丁月华。
      白玉堂又翻了个身,觉得躺着有些累了,干脆坐起来,倚着床柱仰头。
      那小子倒是好福气,娶了月华——月华那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能文能武,个性大方利落,长得又漂亮。白玉堂那时很好奇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生出的小猫会是什么样,可惜后来没能等到小猫崽儿出生,月华便病逝了……
      那段时间展昭很颓废,虽然表面上看来该做的事情俱都做得一丝不苟,然而白玉堂瞧得出他心里苦闷,晚上就变着法儿去逗猫。那段时间京里的酒铺子没少赚钱,展昭醉时才肯舞的剑更是舞了一遍又一遍。
      白玉堂到现在还记着醉猫一边舞剑一边高歌的情景:

      漫卷诗书,对酒肆狂,拟图一醉,不我与,不我与。
      不如癫狂。
      寒下动月泉,长乐还无味。
      不我与。
      其后也歌?
      痛!
      不如酒醉。

      那时展昭手持长剑在月下桃前,寒光纷然而起,舞的不快,一举一动都没有刻意的招式,只是近乎于胡乱的划动着空气,映过月光,破碎一地清秋。

      真的是醉了。
      白玉堂知道。若不是喝醉,展昭不会如此癫狂。
      当时他就在旁静静的看,心里被剑扎了一般的疼。
      于情,不忍他此番情态孤寂,于理,却知晓像他们这样的人更习惯一个人舔舐伤口,而不是将伤口展露在旁人眼前。
      于是相对而立,一个卓然月下,一个倚坐树前。

      然而第二天一早再看见展昭时,又是那个温暖谦和的知己,会在晨光下拍拍自己的肩,关切的问:
      “白兄,你怎么又在外面睡了?”
      ——听听!什么叫“又在外面睡”?!要不是关心这只猫,他白五爷会放着好端端的床铺不去住,跑到外面喝露水?
      更可恨的是,白天的猫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喝醉时做过什么。
      白玉堂想起来就觉得咬牙切齿。
      之后每隔几天就会重复一次类似的剧目,那一段时间大概是除了某人受伤外白五爷最有耐心的时候了。如此过了两个月,展昭才渐渐好转,他毕竟是个坚强的人——白玉堂想,所以他才会很快恢复罢!

      数数日子,就快重阳了,那只猫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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