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蛇神的生祭 ...
-
这是一个寂静冷肃的地方，比起现代战争的尸山血海，显得过于平淡，没有哀嚎和鲜血，没有抹在地上的脑浆和脊髓，只有一方方灰白的石头块，插在地里，像是胡乱摆放的多米诺骨牌。
“这要有几万人了吧？”夏油杰嘶了一声，“这样大规模的活动，居然能这么隐蔽。”
“有结界的情况下，如果来的不是我们，这里还是不会被发现的。而且，按照公主千姬的经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为祭品的命运，不知道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算好的定数。”羽衣弯下腰检查了几块墓碑，发现他们就站在最久远的一片墓地里，大概就是乱葬岗的中心吧。
前排的墓碑上的名字都已经被侵蚀殆尽，埋骨是谁已无从得知，但羽衣还是看到了碑上残留的一枚藤纹的痕迹，这位不知名的祭品死去上百年，一切身份都被遗忘，只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刻印，证明他是某一个家族曾存在过的人。
“那边的公主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为何不问问当事人呢。”卖药郎揣着手走来，木屐踩在泥地上，沙沙作响。
“老身只是乡野的村妇罢了，如何称得上公主啊。”粗麻布衣，伤痕覆盖的脸，还有苍老喑哑的声音，唯有鬓发上簪着一只漂亮的烫布桔梗花，正是在千姬那边，提醒他们不要靠近水井，尽快离去的那位老妇。
“是你……”六眼细细盯住老妇，不放过她哪怕发丝的颤动，幻境中的人如何能出现在现世呢？况且事情早已过去了百年，她早该是一抔黄土。
“要是这么说，你身上的怨灵大人，会不高兴吧。”卖药郎不紧不慢地走到羽衣附近才站住脚，闲话家常一般轻松地问这老妇。
“是这样啊，你们能看到，是这样啊，你们就是能结束这一切的人，那么，请解放千姬大人吧。”老妇人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拔下那枚桔梗花簪，紫色的五角小花毫无知觉地灿烂绽放着，直到老妇人将它扔进了一座坟前的火盆中。
“等等！”卖药郎想阻止却没有动摇老妇人，只能看着那朵布花和木簪一齐被火舌吞噬。
“——————”
就好像出现了焰色反应一般，火焰在吃掉花簪后，变成了魔魅的暗紫色，猛地升腾得更高，眨眼就将老妇人的身形像芝士一样烤化了，几人来不及细看，老妇人的身体就消失在了火焰后面。
在火焰翻涌间，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就像是用指甲抓挠黑板，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不停地反复。
“啧，吵死了啊，能不能闭嘴啊。”五条悟看上去非常想一脚把火盆踢翻，但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少在不了解的东西上瞎操作，以防又搞砸什么，“要是咒灵早就把你拆得稀巴烂了。”
“没事，这只是混着邪念的物怪罢了，我这就把它宰了。”专业人士羽衣觉得现在就是他出马的时候了，双刀划入掌中，猫头鹰迅风自天上盘旋而下，紧盯住妖火中类人的影子，“现在就给它四刀。”
“好耶！”五条猫猫兴奋地举起双手表示支持。
“等等，羽衣，”卖药郎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有水吗？”
“有哦，背包里有永生之海舀的咸水，还有荒川的淡水，还有喝的普通山泉，还有鬼王的酒……要哪个？”羽衣翻看着背包里乱七八糟的堆叠，问道。
“普通的水就可以了。”卖药郎接过羽衣递过去的水瓶，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倒进了水瓶中，摇一摇混合后照着火焰就泼了上去。
“滋————”
火灭了。
羽衣茫然，五条挠头，夏油欲言又止。
“就这？”羽衣看着火盆里木簪的残留和桔梗花的余烬，再看看淡定收回小瓶子的卖药郎，“我以为我们会像之前在海上那次一样，彻底净化这个怨灵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被一杯水泼灭火了，”这雷声大雨点小的物怪彻底把五条悟逗笑了，“也太逊了吧。”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充斥不满地女声从火盆里传来。
“哦，这不是公主吗，”夏油杰最先分辨出来这就是千姬的声音，他看向火盆里，果然————什么都没有。
“那边的小不点，给妾身一滴你的血。”千姬的声音依旧是将军家公主的自傲，她毫不客气地索要起了“供奉”。
“……虽然觉得很不合理，但是，你说的小不点，该不会是我吧？”羽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砍出刚刚憋回去的四刀了，他其实很讨厌被陌生人用强硬的语气要求甚至命令。
“小羽衣觉得小不点，可能是我和杰吗？”一米九和一米八五的“大汉”同时低头看向了羽衣。
就连卖药郎也用平淡的目光看过来了……
“虽然一滴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羽衣坚决地说，“我不会给你的。”
“你们对付【那个神】一定会需要妾身的帮助，妾身知道……”
“不需要。”羽衣第一次无理地打断了别人的话，“我会把那个蛇头人拉到阴阳狭间里杀掉的。”顺便给它见识见识什么叫他｜mua｜的蛇神。
本来还因为在里世界不好连通狭间，结果里世界被｜干碎了，现在他可以瞬间打开狭间五秒钟，而狭间里完全是蛇蛇的主场，什么正神进去都要乖乖趴着，何况一只蛇头怪。
“那可是汇集了人类千年邪念的怪物，你一个区区人类小子，竟妄想杀死神？”千姬的声音依旧很有底气，嘲讽着羽衣天方夜谭。
“你管那玩意叫神吗？”五条悟撇了撇嘴，想起那个奇行种巫女，还有虚弱的女孩小露，“谁家的神用那种巫女来祭祀啊，还吃小孩，一般我们叫这种邪道老妖怪。”
羽衣朝五条悟发射了一个赞同的眼神，“实话告诉你吧，那种怪物，再供奉一千年都不会变成神的，污秽肮脏的东西，是永远只能仰望着天上，做着可悲的梦的爬虫罢了。”
“住————口————！”千姬的声音在怒吼中似乎有点失真，变得粗哑浑厚，“住口，住口！你这不信者，不敬者！区区人类，竟敢，竟敢！这样傲慢地诅咒神！我要将死一般的痛苦降临在你的身上，我要你跪伏着祈求我的怜悯……”
“那你快降，我等着，不降是孙子。”羽衣冷漠地看着逐渐有一些形状的影子，“你可能不知道，你这样融合所有祭品作为身躯，这种不挑食程度放在妖怪里都是少见的，最终结果就是，你连伪神都不算，我们一般叫这种东西为缝合怪。”
就算在源氏的供奉下，每年都有新的纯洁巫女作为祭品的蛇蛇，也只有不到一半的巫女会被神力溶解，化为棘手的巫女大蛇。剩下的巫女，被不洁之力侵蚀得，连灵魂都不会留下。
“你很了解神明，小东西，”它的声音变得淫猥且恶毒，“这么看来，你虽然是个男孩，竟然比我所有的巫女的身体都要适合，简直是天生的祭品巫女……好啊，我采纳你的进谏，我只用你一个———我会好好使用你的，我不会把你变成没有四肢的人蛇，我会仔细地，抽掉你的每一根小骨头，让你乖乖趴在地上……”
话音未落，一发苍就把火盆轰碎了，五条悟慢条斯理地伸脚踢翻了残骸，“哈？你在说什么不知死活的话？”
到这个份上，几人再怎么样都能发现不对了，这分明是本尊上号吧？这么看来，这个蛇头怪未免太沉不住气了，或者说，它就那么在意自己身为人造邪神这个事实吗。
“千年的时光，就只能供奉出这样的东西吗，”夏油杰的咒灵慢了半拍，没有来得及动手，就被那发苍拦住了，他于是露出了传统艺能【看猴子的目光】，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神”的身上看到比人更甚的恶心，他放低了嗓音，鄙弃地嘲讽道，“真可怜。”
虽然被苍打散了火盆中的灰烬，那邪神的影子依旧在慢慢聚集，他似乎被激怒了，又发出难听的嘶鸣，伴随着诅咒的低语和刺耳的狂笑，阴影渐渐形成了蛇首女身的样子，还在不停地涌动。
“我确实是最好的祭品的体质。”羽衣毫不在意地说，“但可惜，我并不是天生的祭品。”
“什么？”夏油杰最先意识到了一些事，他转过头来看着羽衣，神色复杂。
五条悟也能听明白，羽衣的意思是，他是被改造成祭品的。
“一开始是因为我和复数的神明签订了契约，神力会反过来流淌到我的身上，”就算是看上去最天然可爱的小缘，红色的缘之神力也会像红线一样，紧紧束缚在羽衣的左手尾指，恨不得渗进阴阳师的灵魂里去。
羽衣有时候甚至会十分不敬地想，好像每一位神明都像是圈地盘的野兽，把他划分的明明白白。荒酱的星月之力缠绕在颈部，御馔津的稻荷神力一直印在唇畔，阎魔的冥府印记留在了他的掌心，连连的风符图案就在他的胸膛正中，两面佛的风雷之相在他的脚踝，还有几个大妖怪也说什么都要掺和一手，最后被他严正抗议，才逐渐平息了给阴阳师盖章的活动。
似乎神明和人类所期望的一点也不一样，祂们实际欲望更胜于人类，有时也比人类更温柔，是不是人类就是弱化版的神明呢，如此希望造神的人类，欲壑难填下真的还有信仰的必要吗？
就在此时，他背后开始发烫，一点一点地表达着这位大神的不满，如果他现在脱下衣服，就能看到一副神明的绘卷，背上苏醒的巨大蛇魔，缠绕着阴阳师整条脊椎，在白骨和樱花间嘶嘶吐信，对于他的生祭遭遇了脏东西而愤怒。
蛇蛇好像生气了……？
羽衣不舒服地扯了扯衣物，继续说道，“后来，我和一位大神做了约定，成为了祂的祭品，现在的身体是被神力慢慢改造的，你可以试试来污染我，我不会反抗的。”
巨蛇似乎听到了羽衣的话，他背后的刻印平静了下来，潜伏在他的身体里，从撒娇的爱物变成了静待猎物的捕食者，等待着不知死活的东西来冒犯他的权威。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蛇神的生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