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在身边》沙鲁法尔

27、 翻倒的茶壶

　　第二十七章 翻倒的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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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连妄想的第一步都不敢踏出，除了失望，你将别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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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最近西面的天空，总是十分暗沉。

　　等到发现时，清水发觉自己又在看着那边的幽暗发呆了。

　　多久了呢？没有这种突然冷静下来的感觉？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没有再想，等清醒之后才会发觉这完全空白的可怕。

　　在那只鸟强行介入他的生活，把他每日的和平……不，与其说是和平，倒不如说是安静……。

　　“咣铛~！”

　　“你们给我站住！再乱跑就吃了你们！放下！那个茶杯是我的！不许动！”物体跌倒和某鸟喊叫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气氛。

　　“……哎……。”手里的温热茶壶顿时一抖，平凡男子的额上青筋不期然的猛跳数下。

　　想享受片刻的宁静……真的这麽困难吗？！

　　喔！不行……不可以生气……生气的话……那个地方又会……。

　　“唔……。”习惯性的疼痛果然如期袭来，对于这种奇特的，好像从身体内部迸发出来的，僵化似的顿痛。他的反应只是微微蹙眉。

　　……奇怪……本来越来越频繁的发作……在遇到那只吵得要命的鸟之后竟然变慢了……时间越拉越长……至少已经三个月没有再次出现……。

　　犹豫一下，一直站立在窗前看着太阳下山的平凡男子下意识的，摸上了他的左侧手腕……。

　　“清水！怎麽了？！”一团灼热的光雾破门而入，直接冲到他的面前。吓得刚想挽起袖子察看自己左手的他手一抖。

　　“啪！”

　　“……。”低头望着使用多年，已经变成碎片的古董茶壶。顾不得什麽感伤失落，一股热气直冲脑际。张了几次口，名为清水的男人终于憋出了悲愤的嘶吼。

　　“埃里西斯？！！！赔我壶来！！！”

　　“……想要壶？好办……。”发觉自己惹祸的某鸟忙不迭的后退一步，随手就变出一堆物品。

　　哇！好可怕的吼声啊~！都看到清水喉咙深处的小舌头了……。一脸抱歉的黄金鸟在内心不敬的想着。

　　“……这是什麽？”差一点被眼前的一片金光耀花了双眼，清水嘡目。

　　大壶，小壶，长的，方的，圆的……连扁的都有……倒也种类齐全……可是……为甚麽都是金的？！

　　“壶啊！你不是要我赔壶吗？来~~！选一个~！或者你都喜欢？”大方的把这一堆某龙收集过来，却被他临下来之前顺手牵羊，根本摸都懒得摸上一下的黄金器皿拱手送人。埃里西斯连心疼的表情都懒得装出来。

　　反正又不是他的东西！

　　（作者：……好无耻的鸟……。）

　　“……我要我原来的那个！”看着金光闪闪的壶，莫名的火气却不自觉的越烧越高。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吓他……是他这麽轻易被吓到不对……。

　　念咒般的在内心说服自己许久，可是一看见这些东西，清水就会有种自己被轻视的感觉……。

　　他知道对于这房子的东西太过在乎的心情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可是他控制不了……这些东西是他的童年……是他成长的痕迹……是他从前的记忆啊！

　　他很怕！很怕忘记了这些就不再是自己！好像忘记现在的这些东西，忘记这些东西使他牢记的记忆就会发生某种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种对物品在意胜过活生生的人的想法……已经是病态的范围……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些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究竟重要的原因已经无法回忆起来，依旧是不能改变他的在意！

　　他在意的不是那些物品的价值……而是它们所代表的意义！这是这只鸟！居然试图用那些除了具有对换成金钱的价值以外，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代替他的宝贝？！

　　有那麽一瞬间，清水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不就是一个茶壶吗……用不着为了这麽小的事觉得自己被侮辱……那只鸟一向这样强势惯了……他不善于猜测人心……所以他没错……。

　　为了这样的小事就觉得想哭……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为甚麽他会有只有这只鸟非常了解他的错觉呢？！把自己的期望强加于他人，还因此向无辜的人降罪……这是不应该做的……。

　　“清水？！清水？！好端端哭什麽？！”一阵焦急的呼唤声传来。那是一个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之前，比他出生之初更久之前曾经接触过的，比谁都熟悉气息扑面而来……是谁呢……啊……记不起来……这是很重要的事……一定回忆起来……。

　　“啊啊啊~~！！！！”沉入令他恐惧的黑暗之前，他看到了位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无比显眼，黑暗中唯一的国王般的……耀眼的金黄……。

　　是谁在惨叫？……真是难听……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呢……莫非是他自己吗？……不会吧……。

　　“清水？！！！”只来得及架住那个直直倾倒下来的男人，黄金鸟身上的光晕猛地增强，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慎降落在地面的太阳。

　　“你怎麽了？！哪里痛吗？！啊！不行……已经没有意识了……。”由起初的慌乱到后来的平静，是因为他发现，怀里这个晕倒的人身上不自觉的抖颤已经在晕倒之后消失。在他有些控制不住体温有点过高的触碰下，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通常都会下意识躲避别人身体的清水，居然主动靠上他身上温度最高之处。在寻找到自己满意的温度之后，这个莫名其妙倒下的人就这麽黏着这个地方，一脸满足的睡去。

　　“……我说清水啊……就算想睡觉……也不用这麽轰轰烈烈吧？要是你跟我说，我还会不让你睡吗？我的翅膀随便你什麽时候想借用都可以拿去……。”终于体会到自己是被这个别扭的家伙依赖着的事实，被某人‘临终’之前‘最后的哀鸣’吓得不轻的某鸟露出复杂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那麽恐怖的惨叫声，还以为是什麽急病发作马上就要……喔！一时紧张忘记了！和他签下这种契约的人类是不会死的！

　　……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特别会自找烦恼的家伙……这件事呢？

　　还是不要了……在不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情况下就这麽爱受伤……要是知道……埃里西斯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还不更肆无忌惮的受伤给他看？！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在回忆这个男人飞扑救鸟那一幕惊险表演之后，金发妖怪理所当然的单方面禁止了清水当事人的知情权。

　　不过……居然会这麽在意这房子里的物品……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好傻的男人……他以为在他这里，他还存在任何隐私吗？

　　埃里西斯阴笑。同生共死的契约不但是分享彼此生命力的契约，他真正的严苛之处在于……签约的双方取消心灵壁障，弱的一方所想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强者一方的感应！

　　为甚麽说心灵相通是严苛的呢？这是种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快乐，连痛苦，煎熬也不会漏过完全传递的可怕约定！快乐可以分享的话大概不会有人会有意见，可是连对方的顾虑和痛苦也不会放过的契约，一般人都不会想去签吧？

　　现在看来，这个契约最让他满意的地方恐怕就是，因为签约者的力量差别太大，导致只有特别强的一方也就是他单方面的感觉到清水的想法，可是清水却不用承担同样的压力。

　　要知道，活过至少万年以上的他内心的东西，可不是只有还不到十八年记忆的清水说能承受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是真的互通，清水铁定会崩溃无疑！他可不想和一个可能会成为植物的人共度一生……虽然那个人是清水很可能会让他犹豫……可是……他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孤独！

　　再一次？每次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不可思议。

　　只有被抛弃一次的人才会用再一次这种说法，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却丝毫没有曾经契约过的印象。这真奇怪……。

　　再次仔细回想，还是毫无所获的某鸟就这麽轻易的放弃了。耸耸肩，他趁机把平时看得到，却摸不到，总是被一脚踢开的某人头上，和它的主人执倔性子极不相称的柔软黑发大摸特摸一番。

　　在吃够了一礼拜左右份量的豆腐之后，埃里西斯才满足的叹着气把这个开始幸福的打起呼的家伙移到床上放好。

　　看着这张在清醒时从来都不会露出这样幸福表情的平凡脸孔，初见时莫明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不起对于这张脸的记忆。

　　纳闷的瞪着非常不符合自己平日里审美观点的这张脸……埃里西斯皱起了眉。

　　“侮辱你的人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亏你想得出来！”越想越生气的他马上伸出他形状完美的手指，一把捏上了床上打呼打得十分爽快的那个平凡男人不是很挺的鼻子。开心的看着那张幸福的睡脸越来越红，在对方憋醒之前的瞬间松手。

　　“不就是一个颇瓶子吗？！居然为这种东西怀疑我！”瞪着那个睡着之后变得十分留恋热源，再次黏上他胸口的契约人。埃里西斯发狠。“我一定要教会你物品不重要！记忆是可以在未来自由创造的思考方式！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房子！不是茶壶！也不是狗屁记忆！而是我！我啊！只要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想！依靠我就行了！听到没有？！”

　　“呼~~~~。”回应他激动碎碎念的是一连串不耐烦且悠闲的呼噜声。

　　“……。”沉默。“好吧，既然你真的这麽想要你的壶，我就来想想办法。”

　　“但是在你醒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某鸟俯身，把自己的鸟嘴贴在睡觉睡得不亦乐乎的人耳边。……深吸一口气……。

　　“埃里西斯最重要。埃里西斯最重要。埃里西斯最重要。”在念过这三句话之后，名为埃里西斯的黄金鸟满意的扇扇翅膀，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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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双眼，除了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山间的夜晚……不知何时居然变得如此冷情……。捂住有些冰冷的额头，清水感觉到他最近一直很想得到的安宁。这宁静如此的难得，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安全……也是如此的……寂寞……。

　　常在寂寞之中存活，太过习惯这缓慢的节奏，反而不太会感觉到寂寞。

　　感受到一丝的温暖之后，在回复到这种节奏里，就会觉得连呼吸都会结冰似的……这是谁的错呢？那个总是无偿向他提供温暖和光的外国人吗？不……是既想享受温暖又不想承认温暖很舒服的他的错吧……。

　　明明那温度这麽诱人，可是又总会让他有强烈的不确定感……这样的温暖……真的是他可以拥有的吗？只是稍稍离开一刻，就会感觉冰冷到快要窒息……啊……真是被那个固执于自己节奏丝毫不顾他人抗拒的家伙影响得不轻……只是短时间的相处就让那个喜欢独自一个的他眷恋上这样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应该珍惜，就算这个太阳只会在他的苍白生命里停留短短一刻，也应该满足了。但知道不等于做得到……或许只是短暂停留的太阳没有意识到，让一个习惯他的人再回到原来的冰封之中是多麽残酷的事情。所以，他宁愿假装自己没有接受光热，继续回头去过自己冰冷而苍白，除了失落和寂寞一无所有的日子，然后在假象幻觉之中默默死去……。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已经开始不能忍受过去的生活……已经晚了吗？

　　……太阳的毒……果然已经戒不掉了……。

　　竟然在赶走他之后才发现……他真是没救了啊……不如就这样躺在这里……直到呼吸停止吧……。

　　“清水？！你又在乱想什麽？！”

　　“？！”睁眼！“啊！”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接触到那看似柔软，实则恐怖的光线之后马上要命的刺痛起来。清水试图确认这团光雾的来源。却被一只温度明显高于普通人类的手按住了。

　　“难受就别勉强！”阻止某人睁大眼睛的举动，刚赶回来的某鸟得意的笑着。

　　“呐！你的壶！”伸手随便一拎，一个硬硬的物体砸在他的胸部。金发妖怪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重视壶胜过他就是该打！就算不忍心打下去，丢东西砸一砸总可以吧？！

　　而且刚才还趁他不在乱想？！好啦……得知契约人中了他的毒他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不能原谅他居然以为他生气跑走？！他是这麽不负责任的妖怪吗？！

　　（作者：你是没错！

　　埃里西斯：……你住嘴！）

　　“你，你。”差一点被这一壶砸得岔气，清水来不及为眼前完好无缺，和原来一模一样，好像从来都没有碎过的茶壶惊讶。双眼凸凸的盯着那个被他判定，被他气走的神气太阳。一时张口结舌。

　　“我怎麽样？”一脸莫名其妙的埃里西斯转换话题。“看到了没啊？！我把这个壶还原了耶！连夸奖都没有吗？！”

　　“……复原的很漂亮……。”隐约感觉到他的用意，清水垂下眼睛，假作细察的样子，然后说。

　　“就这样？！”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某鸟不敢相信的瞪着他。“我可是跑遍了方圆几百里才抓到这个瓶子妖怪的啊！你休想这麽轻松打发我！”

　　“……好吧……你还想要什麽？”瓶子妖怪？那是什麽？

　　（作者：一种喜欢住在瓶装物里的妖怪，被它们选中的瓶子会变得很结实……不过居然会把碎片黏回原样……那只鸟一定又威胁它们了！黏碎片很费妖力的！）

　　切实的感觉到身边空气急剧升温中的清水，不打算提醒邀功的小鸟，茶壶是因为他的惊吓才会掉落的事实。

　　他现在只想着怎样留住他，和他道歉。得到幸福之后会失去？如果总是在想这个问题的话，就可能一次幸福也不能得到……比起从没有靠近过这个太阳的其他人来说，他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我要和你一起睡！”埃里西斯不顾形象的扁嘴。自从买了那个吱吱做响的铁床之后，清水就再也不准他过去一起睡了……早知道威胁胧，叫她不要修好清水的房间！

　　（作者：如果这麽做，被剥皮的就是鼓动清水回去睡觉的你了。）

　　“……好。”

　　“是你跟我去睡水床！我不要睡那麽硬梆梆的东西！它在晚上翻身时会发出怪声！会让我失眠！”鸟得寸进尺的叫嚣。

　　“……好……。”这次很是犹豫了一下，但清水还是答应了。

　　……这下惨了……睡惯硬床的人跑去睡柔软水床会有什麽下场？

　　……全身骨节酸痛……好像在梦里进行了十万八千里长征般的疲累……不过算了……在太阳还没抛弃他之前……让他奢侈一下吧……。

　　“我们走吧！”习惯性掳人就走的鸟在内心闷笑。

　　抛弃他？！好好笑的笑话！

　　他是他选来陪着他到死亡之前的人呐~~！虽然还是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在很久之前就很熟悉的原因是什麽。

　　现在先教他什麽是该记住的，甚麽事转头就应该彻底忘记的才好！

　　嗯……就先从每天在他睡着之后的‘埃里西斯最重要’催眠课程开始吧……。

　　他真是聪明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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