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大将军之后》月下巡山

11、寿宴

　　午膳之后，沈柠派人前来西梧轩传话：请二小姐明日辰末到寿安堂，好随大小姐前往公主府拜寿。

　　白妈妈急忙把府里赶制的新衣取回，一共六套，款式剪裁各不相同，都是青色的。衣料虽贵重，刺绣却都用相近颜色的暗纹，倒也显得低调随意。

　　沈棠表示满意，终于把身上粗布洗得发白的那套换下，吩咐白妈妈洗好收好。

　　白妈妈一口答应。别看他们小姐的东西用料普通，可说不定就有妙用！上次那块手帕，她还当做宝贝收着。

　　第二日一早，沈棠按时到达寿安堂，沈宁早已经到了，正跟老太太说话，“……也怪我，这几日忙，便把这事忘了。二妹妹那日一个丫鬟也没留，在府里到不打紧，可今日去公主府，没个丫头服侍，咱们沈家怕不是要叫别人笑话。”

　　她余光瞥见沈棠进来，大大方方站起来，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二妹妹新衣服上身，果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快过来，让我看看。”

　　语气虽异常亲热，到底没敢再上手拉沈棠。

　　老太太很满意，沈柠在家里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能比。除去内宅事务，沈家在外的立场政见，也要听她的意思。

　　她要是肯对沈棠亲近，沈棠定然求之不得。那时两姐妹之间融洽和睦，她也好安享晚年。

　　于是老太太顺着长孙女的话，“棠丫头这身衣服是不错，可却缺点什么。”说着从头上拔下一只足金流云钗，样式古朴大气，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你回家来，祖母本应该有个见面礼。恰巧这钗衬你今日的衣裳，就给你吧！”

　　沈棠双手接过金钗，沉甸甸十分压手，“谢过祖母，不过孙女日常接触药材，金银首饰不能上身，便先收着了。”

　　老太太也明白其中干系，“你想什么时候带，便什么时候带。前头你大姐姐正说，你身边还缺个服侍的丫头。春景这丫头是寿安堂的二等丫头，素来勤快利落，你带去公主府用吧。”

　　沈棠这回没应承，“不是有白妈妈吗？我带她就行了。”

　　沈柠心头一惊。她知道白妈妈经常往西梧轩跑，却没想到老太太竟直接把人给了沈棠。

　　她原打算借着今日去公主府的由头，逼沈棠留下春景，哪曾想事到临头却杀出个程咬金。

　　沈柠拉着老太太撒娇，“祖母看二妹妹，带个妈妈去公主府，成什么样子。”

　　“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中苛待二妹妹，连个丫鬟都不给。”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犹豫起来。

　　这时白妈妈道，“今日二姑娘第一次见外人，还是老奴跟着随时提点，更稳妥些。”

　　这话说到老太太的心坎上。

　　所以前几日白妈妈来回想去伺候二小姐的时候，老太太一口答应。她还特意吩咐白妈妈教导沈棠规矩礼仪，提点她圆润处事，谨言慎行。

　　今日沈棠第一次外出做客，又是去公主府，确实白妈妈跟着稳妥些。

　　沈柠心里着急，今日的公主府里宾客众多，沈棠身边安插不进去眼线，难保万无一失。

　　现在收买白妈妈，却太迟了。

　　“二妹妹执意带着白妈妈，不伦不类，给人笑话去，丢得可是咱们沈家的脸。”她心里着急，连带着语气也严肃起来。

　　沈棠望了沈柠一眼，不紧不慢道，“既然大姐姐这样说……”

　　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把白妈妈派去西梧轩果然没错。这才几天，沈棠就能知道进退，从善如流，长进不少。

　　沈棠：“……那我不去了吧。”

　　沈柠：……

　　老太太：……

　　——

　　沈柠强忍怒气，挂着假笑坐上马车，狠狠地摔掉手中帕子。她胸口剧烈起伏，低声喝骂，“贱婢，你等着！我叫你永远忘不了今日。”

　　沈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长街，来到公主府门前，穿过大门，停在垂花门外。

　　沈柠才探出头，就看见宁安公主亲自带人迎出来，不由心下诧异。

　　宁安公主是圣上幼女，颇得圣宠，向来高傲。虽然与沈柠极为投缘，可毕竟差着辈分，又有尊卑之别，怎么也不至于亲自来迎。

　　沈柠忙快步走下马车，跟公主见过礼。

　　簇拥在宁安公主旁边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瞧见她身后那个生面孔：一身青衣，容貌昳丽。虽然衣料讲究，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件首饰。

　　与在场环佩叮当的夫人小姐们格格不入。

　　就有人压着喉咙议论。

　　“那是谁？也是沈侍郎府的？”

　　“看身段像个舞女。沈大小姐带来给长公主祝寿的？可这打扮又不像。”

　　“容貌倒是出色，你看，好像跟沈家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未必是长得像，也可能故意画的。清都城里，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福女。沈家这些年官运亨通，朝中多次变故，却半点没牵涉到他家。你说说这样的，京城里面还有哪家？”

　　“就说那一次宁安公主去西山祈福，许多夫人小姐同行的那次……突然天降暴雨，山水骤涨，眼看要把百年的古刹冲毁，公主一行也要遭难。可沈大小姐一出现，顿时云开雾散，雨停水退，金光万丈如佛祖显灵。”

　　“明悟大师说，沈家小姐命格贵重，乘风得势，是贵女福女之命。”

　　“据说卫大将军接连带兵两次击败裕朝，也是因为沾了沈柠的福气。咱们清都城里，谁不想跟沈大小姐多亲多近？”

　　众人低声议论，那边宁安公主已经拉住沈柠，“跟我说，你们可是说好了的？”

　　沈柠不解其意，赔笑问：“公主是指何事？柠儿不知。”

　　“还跟我装傻？”宁安公主笑容灿烂，“卫大将军前脚刚进门，你就到了，可不是说好了一同来的？”

　　沈柠这才明白，她借了卫霖的光——宁安公主大张旗鼓迎到二门，是接卫霖来着。

　　可三日前，卫霖明明说不来……

　　她一时分不清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卫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今日前来，一定是为了她。宁安公主觉得面上有光，自然也承她的情。可是，上一世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大事以及她今日的计划，会不会因为卫霖的出现产生变故？

　　沈柠来不及细想，收敛住纷乱的心绪，红着脸娇羞道：“公主就会笑话我。”

　　公主哈哈一笑，拉过她，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沈柠露出诧异的神色，摇头表示不知。

　　跟在后头的沈棠却从他们的低语中分辨出“额头”，“疤痕”几个词，眸色骤然一亮。

　　“这是我二妹妹，”与此同时，沈柠已经闪身把她让出来，介绍道，“就是一直在新野庄子上养病的那位。”

　　短暂的迷茫过后，宁安公主恍然大悟道，“哦，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堂妹，如今可以回府了？”

　　听到沈棠的身份，人群中再次响起纷杂的议论。好歹因为有宁安公主在，都十分克制，

　　“克死自己父亲的那位？”

　　“听说当初沈家把她送到庄子上，也没能避免沈二爷被克死。”

　　“听说此女的命格特别凶，谁沾着，谁倒霉。沈家怎么还把她接回来，就不怕……”

　　沈柠恰当地露出为难的神色，“还望公主见谅，柠儿今日做主把二妹妹带来，也是怕她在家无聊。而且明悟大师不久前曾给二妹妹卜算过。卦上说，只要注意些，便不防事。”

　　“公主放心，我会叫人照看好二妹妹的。”

　　宁安公主知道沈家老太太最是惜命，既然接沈棠回府，应该是无碍。何况沈柠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要给她面子。

　　话又说回来，就算沈棠真是个灾星，有沈柠这个福星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朝沈棠点点头，招呼众人往后头走。

　　宁安公主是皇室贵胄，心胸旷达。其他夫人小姐可不这么想，投向沈棠的眼神充满嫌恶，不自觉地绕着她走，沈棠身侧很快就只剩下白妈妈一人。

　　白妈妈好不容易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她从来不知道二小姐在京城世家中这样出名。她心中担忧，本想借机安慰几句，可一瞧沈棠的神色，完全不在意众人一边议论一边避之不及灾星就是自己。

　　白妈妈不由跟着挺起胸膛：旁边没人挤着多好，空气多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