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四友》半世春

3、西

　　月圆之夜，我吹熄了房中最后一支蜡烛，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的问说道：“你真的爱我爱得愿意献出你的生命吗？”她点着头，双臂像是蛇一般的缠绕上我的脖子，月光下她看起来很漂亮。我笑着轻抚她的脸庞，一点一点用我的气息包围着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脖子……最终我的牙刺穿了她的喉咙，那里喷涌而出的血真是美味，这年轻的带着爱情的味道。
　　我抬头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伸出手在唇边沾了一丝血对她说，“要尝一尝吗？这是你的血。我又忘记你的名字了，是叫露西还是安娜或者莉莉。”床上的她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我站起来，遮住窗外的月光，优雅的用手帕擦拭干净嘴角的血，叹息道：“啊，人类，都是些蠢货，尤其是女人！”话音落下，我便向后倒去，从窗户往地面快速坠落。风穿过我黑色的斗篷，带来一种放纵的自由，在落地之前我轻轻一转身，展开宽大的斗篷向着月亮飞去！

　　我不喜欢白天，但是我也并不惧怕，谁叫我已经活了那些长的日子。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会像酒一样被封存起来，等再次开封的时候就会是另外一个味道了。我很少喝酒，我只爱血，因为我是吸血鬼查理。
　　所以当那个绿发少女企图用银色十字架刺向我的心脏的时候，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属于人类的愚蠢冲动。不过轻轻挥动一下手臂，她就被我掀到了墙角，血从她嘴唇边溢出。这让我有了一种很原始的冲动，不过我已经吃饱，暂且就把她关起来作为明天餐桌上的美味好了。
　　绿发少女看着我慢慢走近她眼中显现出一丝恐惧，我蹲下，用手划过她的脸颊，“勇敢的少女，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她并不回答，眼中的恐惧被另一种坚毅代替，果然只是为了骗我过来。她从腰间抽出银制短刀刺向我，刀刺进胸口，发出嘶嘶的声音，她得意的仰头用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我抚摸着银刀上的家族图案，轻轻的凑到她耳边说道，“布利斯家族的姑娘，你猜会有人来救你吗？”
　　话音落下我就着她的手拔出了刀，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我还活着，并没有因为银刀刺进心脏而真正死去。我面色阴沉的看着她，慢慢的伸出了手。
　　“你这个魔鬼。”她张开口就往我的手咬去。
　　有些痛，可是我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最终松开口问我，“你笑什么？”
　　“我只是瞬间有一种你才是吸血鬼的错觉！”我翻身站起，捏着下巴对她说道：“不如你就跟着我一起当吸血鬼。”
　　“谁要当吸血鬼！我是布利斯家族的人，我一定会杀死你的。”她吐了一口血水。
　　窗外传来一阵铃声，我瞥了一眼窗外，随后抓起她一把扔进了壁橱，吩咐她，“别说话。”
　　“为什么？”
　　我来不及回答她，反手关上壁橱门才走了一步，马克就从窗边进来了。他满身污血，走过来便是一条血路，他坐在我的摇椅上对我说道，“伙计，我今晚干掉了两个，可是我还没吃饱。”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我看着他的衣服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我有洁癖的。
　　果然马克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这才对我说道，“你知道布利斯那个小子吗？真是好笑，满天地的在找你。”
　　我点了一支蜡烛，问道，“找我做什么？”
　　“他的妹妹，一个美丽的姑娘，说是来找你了。”马克舔着嘴唇，“你知道，十七八岁的姑娘的血是多么美妙，她们那如玫瑰花一般的嘴唇，渴望爱情而沸腾的血液。可是你看我的样子，除非是突然咬下去，不然她们是不会和我说话的，我毕竟不是你。”说完了，还特意向我这边看上一眼。
　　“马克。”我说道，“其实你只是喜欢那种简单而粗暴的一咬吧。”
　　他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走之前他对我说道：“那个布利斯家的姑娘要是找上门来，记得通知我。”
　　我笑而不语，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把壁橱打开，她已经蜷缩成一团，看向我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才出生的小猫。
　　“布利斯小姐，准备什么时候走？”
　　她怯生生的问我，“不吸我血就放我走？”
　　我蹲下，冰凉的手指按住她温暖的脖子，“因为你不像是人，所以我放你走。”
　　“你什么意思。”她睁大眼睛的样子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我叹气，用手指割破她脖子上的皮肤，手指沾上了一点血迹，我故意收回得很慢让她看见，之后放进了嘴里。她一副想哭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又让我笑了起来，“现在我吸了你的血了，明天晚上你就会变成吸血鬼的，所以就算现在放了你，到时间你自己就会回来的。”
　　“你以为骗得了我？”她斜睨我一眼，跳起来蹦到了门口，打开门之后她转身扔了一个什么过来，“算我谢谢你的。”说完就一溜烟不见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她的银制短刀，一面是她家族的徽章，一面是她的名字，卡洛琳。真是个单纯的家伙，我可是她的敌人，还把刀送给我。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也许下一次养一只猫叫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布利斯家族是一个吸血鬼猎人家族，真是很让人头痛的一群执著的人。我走在酒窖中看着那些美酒，想象着它们带给我那些美妙的滋味。我已经发过誓不会再喝，只因多很年前有一个布利斯猎人趁着我喝醉差点就把我干掉。
　　管家尖细的声音老远就让我头皮发麻，等他走近了我才听清楚是有猎人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家里，现在正大刺刺的坐在我家书房，翻看着我的书。我阻止了管家那满腔要说的话，慢慢的往外走去，只听见管家用阿拉伯语在不停的说着这件事情有多么恐怖。
　　不出我的所料，书房中的人是布利斯的猎人，他应该是卡洛琳的哥哥，因为他们有同样的绿色的眼睛。
　　“没进过允许就随意闯入，似乎不怎么符合布利斯家族的一贯风格。”我看他。
　　“瑞德。”他指指自己，“我知道你是查理。”
　　“不是现在想在这里捕杀我吧？”
　　“不，当然不。”
　　我按铃，一会儿女佣露露就敲门进来了，“我要一杯茶，瑞德你要什么？”
　　“一杯清水就可以了。”
　　我和露露都好奇的看着他，居然还真的敢要，不怕我下毒？之后露露微微鞠躬便出去了。
　　“不要咖啡或者其他的？”
　　问完这句话，瑞德他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难怪卡洛琳说你不像是一般的吸血鬼。”
　　“那我是什么样的？”我突然想知道卡洛琳是怎么看我的。
　　瑞德慢慢收敛起笑容，说道：“前几天你没有杀我妹妹我很感谢你，但这个只是我个人的感谢，作为一个猎人我下次面对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我静静的等着，我知道来说感谢的话绝对不是他的目的。
　　“卡洛琳还只是个孩子，希望你以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不要让她接近。”瑞德说道，“她只是个普通的人，我希望猎人是由男人来担当，女人平稳幸福的过一生才是最好。”
　　我听懂了他的话，笑意慢慢的变得有些玩世不恭，我问道：“这么说来卡洛琳是爱上我了？”
　　瑞德握紧了拳头，可是他还是隐忍着，“我说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真是不了解女人。”我摇头看着瑞德，“女人从十二三岁第一次看见血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不许你碰她！”
　　“真是有兄长的威严。”我侧头看他的脖子，“当心，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瑞德点头，“你也当心，我对你的兴趣大于你对我的。”
　　他走过我的身边，眼色锋利如刀，让人胆战心惊；只是，我的眼色也绝不会比他差一丝一毫。
　　啊，人类真是蠢货，为这些所谓的爱情、友情、亲情而活着。你不要让我去招惹她，我偏偏要去，让你看看是亲情重要还是爱情重要。我摸了摸才养的猫，问道：“卡洛琳，这是个很有趣的事情对不对？”
　　黄色的小猫抬头对着我轻轻喵了一声，随后又懒懒的躺着一动不动了。

　　我还没来得及找卡洛琳她就自己上门了，在一个黄昏。管家和露露用悲悯的眼神目送她进入书房，他们以为这又是一个猎物。
　　“小吸血鬼，你怎么来了？”我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逗弄着小猫。
　　“好可爱的猫。”她扑了上来，从我手中抢走了猫，随后一直在跟它玩儿。“它叫什么名字？”
　　“卡洛琳。”我说道。
　　她头也没抬，“嗯？”
　　“卡洛琳。”
　　“你叫我干什么？我在问小猫的名字。”她企图怒视我，可惜眼睛太圆了反而有些好笑。我清清嗓子，说道，“我的猫叫卡洛琳，我每天都喂它血，所以它也是吸血鬼。”
　　“查理，你居然用我的名字。”卡洛琳对着我大吼，这才气呼呼的对着小猫说道，“我在的时候你叫小卡，不在的时候才能叫卡洛琳，知不知道了？”
　　小猫怯生生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我却在沙发上一动也动不了。她就那么随意的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都快忘记有多少年没人这样自然的叫我的名字了。管家和露露叫我少爷，马克叫我伙计，其他人叫我库克先生或者是我编造的假名。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种心跳的感觉，可是我的心已经不会跳了。愚蠢的爱情，我才不要呢！
　　“查理，我明天能来看小卡吗？”卡洛琳终于在月亮升到空中的时候要走了。
　　我侧过头不看她，“随便你。”
　　卡洛琳突然愣住，指着我身后说道，“你有朋友来。”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是马克。他一脸好奇的看着卡洛琳，不，准确的说是带着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我急忙站起来把卡洛琳挡在了身后，这才对着马克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只是想来找你一起出去而已。”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隔着衣服我仍然感觉到卡洛琳的紧张，我对着她说道，“你先回去吧。”卡洛琳退到了门口，正要开门就听马克问道，“她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我把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今晚我们一起出去。”
　　“她身上有一股味道。”马克挥开我的手猛地向卡洛琳冲去，“像是那种美妙的我梦寐以求的味道。”
　　卡洛琳大叫着转身，手里握着十字架，马克轻而易举的挡开，抓住了卡洛琳的手。他拿过看了一眼十字架，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原来是布利斯家族的人。”
　　“马克，你放开她。”我轻轻的说着。
　　“我们今晚就把她享用了吧。”马克咧嘴一笑，獠牙尽显。
　　我低头一笑，等在抬头的时候已经窜到马克的身边，把卡洛琳拉到了身后，一起往窗边退去。
　　马克震惊的看着我，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可是你为了一个人类，就把我们之前的所有信任打破，我一定会扭断她的脖子喝干她全身的鲜血。”
　　“你不能对她下手。”
　　“伙计，你爱上她了吗？”马克甩动着袖子，他突然停下来，“或者你拥吻她，把她也变作我们的一族？”
　　“不。”卡洛琳摇头。
　　马克阴沉的笑了几声，这才说道：“是呀，她可是布利斯家族的人，我们的死对头。”
　　我看到马克暴戾的样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一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卡洛琳弄到手的。我抱起卡洛琳，从窗口一跃而出，下弦月照在我们身上，有淡淡的光晕泛起来。
　　“查理，他真的会扭断我的脖子喝干我全身的鲜血吗？”卡洛琳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她在怎么勇敢也是一个没有真正猎手经验的姑娘。我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会保护你。”月亮下我和马克在不停的飞窜着，从这个屋顶到那个屋顶，最终我带着卡洛琳到了一片树林中。
　　我们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我听到卡洛琳心跳的声音，她那种充满信任而坚定的目光让我如遭雷击，有一种从脚尖到头顶的酥麻感。我情不自禁吻住了她，那一刻，我像是变作了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我似乎觉得她的心跳已经是我的心跳，原来是这么美好的就是爱情！
　　不远处是马克四处嚎叫的声音，我和卡洛琳在结束了这个吻以后都各自别开了头。隔了很久我才说道，“今晚月色真是不错。”
　　“嗯。”卡洛琳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我犹豫了很久才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我是说就这么在一起，也许不是在这里，而是去海边或者乡下。”
　　“我不会答应成为吸血鬼的。”卡洛琳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但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我变得很老很老，走不动路了，一直到死去。”
　　我深深的吸一口气，把她抱紧，片刻我放开她，“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和马克谈一谈。”我走了一步，这才返回来，从口袋中把银制小刀递给她，“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刺我的心脏我没事吗？因为我的心脏在右边，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如今我就交付给你了。卡洛琳，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卡洛琳握着我的手，很郑重的对我点点头。
　　我如蝙蝠般，悄无声息的滑动出去，往马克那边而去。

　　马克双眼通红，看起来是有些疯狂了，他看到我便上前抓着我的衣领，“那个布利斯的姑娘呢？你一个人享用了？”
　　“马克你冷静一点。”
　　“伙计，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冲上来想咬我的脖子，“我要喝掉你的血。”
　　月光下我的手指甲迅速增长，我扑了过去，马克明显的顿了顿，我的手从他身上过去，留下了十道血痕。
　　“你为了人类就这么对付自己的朋友。”马克低头看着自己的伤，突然像是野兽一样我和搏斗了起来。我虽然是吸血鬼，也有一些战斗力，可是和他这样总在争斗中的比还是有些差距。眼看我的动作越来越慢，马克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许多的伤口，他舔一舔自己的手，“库克家族的高贵血统，今天也要葬送在我手中了。”
　　我伏在树上，四肢像是要断裂了一样，马克冲了过来，我想躲开却被他抓住，一起跌落到了地面。
　　他左手指甲对准我的右胸，“你心脏在右边的弱点我是知道的。”他从袋中掏出一个银制十字架，“你最爱的卡洛琳的，由她送你去死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我都忍不住要佩服我自己了。”说着他就要把十字架插入我的胸膛，可是他顿住了，在他身后，是拿着小银刀插进他后背的卡路里。
　　马克猛然挥手把卡洛琳扫到了树上，她狠狠的撞击后落下，满口的血吐了出来。血的味道吸引了马克的注意，他放下了我朝着卡洛琳的方向走去，我挣扎着起来，不能让他接近卡洛琳。
　　“美妙的滋味。”马克蹲下，捏住卡洛琳的下巴，慢慢靠近。
　　“不。”我飞身跃起。
　　但是此刻比我更加快速到达的是一支弓箭，银制的箭头，插在了马克的胸口。马克低头看着开始成灰的胸口，惊恐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伙计！”话音落下，他整个人都化作了灰，卡洛琳大叫一声，向我这边爬过来。
　　我从来没见过被猎人猎杀后的同族，可是现在我看着马克死在我的面前，内心的震荡和惊恐让我往银箭的方向看去。瑞德出现了我的面前，月光下他背着弓箭，目光冷静的扫视了当下的所有。
　　“哥哥！”卡洛琳轻声的喊着。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卡洛琳就会被你害死。”瑞德缓缓的抽出一支箭，对准了我的右胸，“不过我似乎听到了一个不错的秘密，怪不得查理•库克是杀不死的怪物，原来是因为他的心脏在右边。”
　　“不！”卡洛琳在我和瑞德中间叫了起来。
　　我无声的对着瑞德笑了起来，那一刻我看到他手松开弓的动作，银箭飞速的向着我的心脏而来！

　　卡洛琳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不知为什么她坚持要回当年生活过的城市看一眼。熟悉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她认识的人了，三月正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她一个人坐在靠海边的座椅上，听着海浪扑打堤岸的声音。
　　一个黑衣的年轻人拿着一支玫瑰花坐到了椅子的另外一边，中间空着一个位置。卡洛琳侧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他看起来皮肤过于白皙，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很沧桑的感觉。
　　“年轻人，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卡洛琳问道。
　　年轻人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看向卡洛琳说道，“是的，我想起了我爱的那个女孩。”
　　“你没有和她在一起？”
　　年轻人摇头，“没有，她为我受了很重的伤。我觉得让她过安静的日子比较好，于是我拜托一个医生带走了关于我的一切。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可是我却忘不了她。”
　　卡洛琳看着大海说道，“爱情不是以时间来计算的，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没找到，而有的人哪怕只在一起几天却是真正拥有的。”
　　“是的。”年轻人点头，他把玫瑰花递给卡洛琳，“这个送给你吧！”
　　卡洛琳接过花，送到鼻尖，果然闻到了爱情的味道。“谢谢你的花，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笑了起来。
　　天空的云朵不断的变换方向，风带着蔷薇的味道轻轻拂过他们的脸庞，海浪依旧拍打着岸边。有人曾经告诉过他，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会像酒一样被封存起来，等再次开封的时候就会是另外一个味道。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慢慢变老，这已经是他的幸福了。
　　卡洛琳微笑着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手中的玫瑰花慢慢掉落下来。年轻人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说道，“查理，我叫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