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间章之四 ...
-
作为纽约的一名普通刑警，雷欧·欧雷克特成长至今遭遇到的所有不可思议之事都与D伯爵相关联，从因“美杜莎”案相识起，经由诸多巧合与谋划，他逐渐同这个浑身是谜的宠物店主熟悉起来。
——雷欧与D伯爵是朋友。
热情外向的美国人自信地下了判断。
“我们只是待在这里，描绘着看不见之人的姿态，哼唱着听不见的歌谣，用这双手掂量遗失之物的重量……”沐浴在纽约高楼大厦夹缝间的月光下，带着东方特有神秘气质的美丽青年将空无一物的双手捧到胸前，一金一紫的眼眸琉璃般通透而无机质，他似在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
将刑警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在眼里，D伯爵轻飘飘地笑了，浮于表面的笑意像海面的泡沫般转瞬间消失无踪。
如果不是被野兽啃咬的右腿还在流血，雷欧就是拼着手臂伤口开裂，也要抓住这个前一秒还在给自己包扎下一秒又开始谜语人的家伙问个明白。
误入科幻+奇幻综合电影片场的刑警一脸懵逼。
“总有一天人类会走到彼岸的深渊，自取灭亡。”与D伯爵长相一模一样的、简称二世的长发青年靠在控制台旁，脸上带着关底BOSS专属的神秘笑意，“我只是将那一天稍微提前了而已。”他伸手按向怎么看都很不妙的红色按钮。
——原来电影里反派会自陈阴谋是有现实依据的。
——为什么是红色？这据说可以让全世界的人类感染死亡的病毒的保护措施未免也太简陋？
——枪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的我莫非拿的是最后一秒拯救世界的主角剧本？
……以及——这个谜语人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痒的眼熟，该说不愧是父子吗？
无视脑中的胡思乱想，雷欧以与重伤之人不符的敏捷举起枪，扶枪的手很稳，他瞄准敌人的眉心扣下扳机。
就像所有美国动作大片一样，这颗子弹注定会射中敌人的要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起雾了。
不是裹挟着清晨水汽的薄纱般静谧优雅的雾气，而是沉重的如有实质般的深灰色幕布，无声地自虚空中铺开。
……好像迎宾用的地毯。
因枪支后坐力而倒回地上的雷欧昏昏乎乎地想。
可是——
刑警慢半拍地犯起了嘀咕。
——这儿不是大楼内部吗？
雷欧·欧雷克特的意识到此为止，金发蓝眼的青年维持着跌倒的姿势，蜡像般一动不动。
名叫韦斯卡的FBI的姿势定在向前伸出手妄图挡下子弹的瞬间，整整20年来，他废寝忘食地追寻二世的踪迹，爱恨早已混淆了界线。
不光是他们，楼外按着喇叭的司机、骑着自行车的外送员和天空中飞过的鸟儿、下水道里挤挤挨挨的老鼠都是同一待遇。
整个纽约——不、整个地球的时间静止了。
伪装成宠物店的诺亚方舟也不例外。
子弹停在二世眉心处，无法寸进。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静寂中，灰雾包围了整个空间。
还能够活动的只有被特意关照的D伯爵们和——外来者。
自灰雾中分出的细小的触手灵活地卷住子弹，似是好奇般，它将铜制的子弹丢进触手上突然出现的嘴巴，发出小小的咀嚼声。
“哦呀，看来到的正是时候？”二世浑身僵硬地被灰雾从后拥住，非男非女的——无论怎样集中精神都只能记住一片杂音的——声音响起，“被救了也不说谢谢吗？”
……没得到回应。
专门来之前的游戏场找人寄养猫的A先生左右看了看，过去现在未来的信息像绘本般展现在眼前，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就近参考了全场还算有趣的那个人类的外形。
没有了直视外神投影的san check，因大脑自我保护而陷入当机状态的D伯爵们得以正常视物。
“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提出交易。”金发刑警哥俩好一样搂着二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这下倒省事了。”办完了正事，和雷欧有同样面容的青年懒洋洋地向一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省事”是指什么？
像被抓住后颈肉的幼崽，二世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勇气。
“好久不见，A先生。”伪装成小Q跟在三世身边多年的一世恭敬地行礼，平静的语气掩饰住内心的激荡不安。
A先生在这个世界游戏时，D伯爵们一族尚未被人类所毁灭，只有一世见过他。
A先生看了一眼旁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起行礼的三世，在对方与另两人不同的金紫异瞳上停顿片刻，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啧，同化度高了就是这点不好，像被强制安装了“全知”挂一样，游戏体验极差。
“我就是路过来找个东西。”A先生用手指点了点二世的眉心，表情僵硬的唐装青年化作朦胧的光球落进手心，对玩过的游戏毫无兴趣，他露出雷欧标志性的自大而无畏的笑容，“拜~”。
灰雾消失不见。
下一秒，世界恢复运转。
没了关底BOSS，故事依然要结局，人们也总要分离。
除了D伯爵的备用品少了一个外，什么都没改变。
再次搬家的诺亚方舟航行于星河间，化作人形的动物们唧唧喳喳地谈笑着，一如往常。仿佛是某种默契，大家不约而同地跳过了有关二世去向的话题。
——无论是白皮肤，还是黑皮肤、黄皮肤，无论是富裕的国民还是贫穷的国民，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既凶恶又自私自利的专/制君主，人类这个种族没有资格站在地球食物链的顶端。
一世遥望着地球，无论多久，D伯爵们将守望着人类，直到复仇完成。
——————
交易是公平的，即使是高维度存在也不能随意打破这条规则。
然而，如果交易双方差距过大，公平的界线也会随之模糊不清。己之宝物或为彼之顽石，对A先生来说，除非是和他同等级别的友人们，否则交易中可供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多了。
——例如交易的主动权。
以救命之恩为筹码，交换二世到新世界的横滨中华街开宠物店（……顺便寄养猫咪），发起者提出的交易条件不可谓不宽厚，与另一方的意愿无关，交易即时成立了。
……A先生当然了解D伯爵们的繁衍方式，也清楚二世被枪杀后会以婴儿的状态重新长大，但——救命之恩是不容否定的。
而且二世比适应了长生种生存方式的一世要有趣多了。比如红色按钮哪怕被按下，后果也不过是炸毁大厦，再比如在所有可能性的未来中，说着讨厌人类的二世永远会转生为人类。
无论被背叛多少次、无论被杀死多少次，也依旧希望着和人类在一起……吗？
这种别扭的情感表达方式就——蛮可爱的，作为人类爱好者的A先生好感度微妙地上升了。
以公平的交易为渠道，二世和复制的诺亚方舟被顺利传送到横滨中华街，宠物店不可避免地变得空空荡荡。
……嘛，以后会热闹起来的。
做着手工的A先生说这话还是很有底气的。
最重要的是——D伯爵绝对不会喜欢人类！也就不可能觊觎他世界第一可爱的猫咪！
养猫热情高涨的A先生不准备将猫让给任何人。
——例如交易的内容。
乐善好施、扶危助困、雪中送炭。
曾经的世界，有不少人将A先生视为不求回报的圣人，其中不乏足以成为猫咪的耀眼存在。例如马甲的乔斯达家族，上千年一以贯之的慈善行为，明明拥有超过许多统治者的世界级影响力，家族成员却只想低调地守在历史学院里，写一些幻想小说般的论文，毫无建功立业的野心。这既让某些人安心，也让另一些人恨铁不成钢。
……A先生表示，让马甲延续同一姓氏单纯是为了接近猫咪时能拥有较高的初始好感。
至于他行善的本质……将“游戏与撸猫优先度最高”确定为推理前提的江户川乱步看出了真相。
核心是……等价交换。
A先生并非不求回报，只是他需要的回报与常人理解的不同，经由施与受的慈善，成立于他与受助者之间的肉眼不可见的某种联系——或者说是许可。
A先生在一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由将乐善好施刻入设定的马甲们串联起来的网络也越发庞大，千年过去，诞生于纯善的、不被世界意识所警惕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将世界整体包裹进去——他的游戏盘成形了。
人类畏惧死亡，尤其恐惧无来由的恶意导致的死亡。
“通路魔”——他们怀着胆怯与憎恶赋予其这个名字，仿佛有那样一个漫不经心又满怀恶意的存在蹲守在人生道路之外，随时可能伸出手像折断一根稻草般将某人的生命夺取。
……不是出于食欲，也并非曾与某人结下仇怨。真要追究的话，不过是被选中的人运气不好。
尽管不是A先生所希望的，但客观上讲，他在多数世界意识看来是“通路魔”一样的存在。因为属性重合度过高，所以若是不能颠覆这个刻板印象，他就很容易不慎掀翻游戏桌。
……“通路魔”是什么鬼，他明明只是个爱猫的乐子神，一丁点恶意都没有的！
——谁会对点心和点心上的糖粉抱有恶意呢？
猫猫叹气.jpg
相对公平的交易是游戏必要的前期准备。至于交易内容——
一顿饭和一条命，这在人类看来是不等价的，然而对A先生来说，人类在困顿中因自己施与一顿饭而得以延续的数天生命和区区百年的长寿，差别真的不大。
……反正都很短。
……如果条件合适，他也不介意有人用一顿美食来换取某人的性命，不过那是游戏后期的事了。
虚空的规则判定交易成立。
将得到许可的人拖入游戏，即使死亡也不再被归为无来由，而是双方接受的交易内事项。
A先生的“污染”一旦开始就将不可逆，为快乐撸猫，他姑且选择了最谨慎的游戏方式。到游戏后期，究竟有多少人曾直接或间接地与他建立起联系呢？这不重要，总之游戏能顺利进行就好。
选择这种方式，还有个好处是便于抹除部分妨碍他前期准备的人，比如贪污空条有助捐款的慈善团体财务，存在于两者间的施受关系足够深厚，怎么处理都不会崩人设。
——然而，的确有人因而获救。很多很多……数不清的程度。
江户川乱步看出了A先生慈善的本质，就像少年第一眼确认的，他是个极为自我的存在，行事随心所欲，对许可的取得也是漫不经心。
他不是为了某地某时的游戏而刻意施恩，而是近乎无目的的广撒网，为了久远的未来某一刻的游戏需要。
如果受助者的血脉没能延续，如果将来的游戏场所另选他处……考虑到庞大的基数，专门收取交易报酬的可能性无限近于零。
……简直是亏本交易。不过A先生也不在意这些。
江户川乱步想。
未来的世界第一名侦探拥有俯瞰世人的头脑和问迹不问心的包容。
碧眸猫猫提出了邀请。
——————
作为玩家，开始新游戏前熟悉基本操作是必备步骤。
游戏场景是开放or半开放or封闭？人物捏脸和动作的可操作范围是多少？单人游戏or多人游戏？
就像所有玩家会把手柄的每个键都按一遍，看角色在屏幕上旋转跳跃嬉笑嗔怒，不操纵人物死个几次的话，又怎么判断这是马里奥、生化危机亦或是猎魔人——后者可是从二楼掉下来就会当场去世的设定。
……仔细想想，吉尔伽美什跑来找麻烦也是因为初入游戏的A先生尝试操作时让人物死了几次？
在英雄王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尽管他发动战争、施行暴/政，制造过无数死亡，但乌鲁克的一切都是他的所有物，当然不容可以占据他人躯体的自称乔斯达的邪物染指。
至于A先生——这证明他的随机自设游戏马甲做得越来越好了，可喜可贺。
解释是不会解释的，时不时来挑衅的金色猫咪超级可爱！至于被敏锐的猫咪发现并杀死的无辜马甲们一定程度上也为吉尔伽美什的恶名添砖加瓦这种事……不重要的~
——逆向撸猫令人愉悦。
送上门的“书”是个意外，为其提供了基本保护的A先生除了模糊不清的“聚猫”愿望外，也就偶尔用来旷工，丝毫没有深究的欲望。
……万一不小心开了全知挂可就游戏体验极差了。
江户川乱步的邀请给了A先生缩短前期准备的可能。作为被密密麻麻的命运所缠绕的“重要角色”，少年对这个由书衍生的世界来说极为重要。
——这样的人从内部为玩家拉开了门，世界的代码便一览无余。
爱猫人士当然该为自己的猫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也就是自那刻起，A先生真正开始思考怎样补全这个断片世界，作为自家猫的——15岁生日礼物？
异能力是从何时出现的？觉醒时自然而然出现在脑中的异能力名又是来自哪里？为何历史上存在着大量异样的空白？又为何，作为异能大战重要一方的中国，异能力者情报少得仿佛只是个背景设定？
除了主舞台的日本横滨，世界的其他区域都是虚实边界不清的“灰区”，就像游戏中的大地图，只有主角团涉及到的区域会被解锁。
……连封闭设定的游戏都算不上，最多是个DLC。
想要补全的话，最安全的做法是协助“书”吞噬掉其他衍生世界来壮大自身，若是能吸收所属的“主世界”便自动升格。
——A先生秒拒。
把无数世界线收拢意味着“角色”将融合其他同位体，大部分是纯粹的能量状态，但总有一小部分会影响到思维。
冒着让江户川乱步性格变化的风险去补全世界？那就本末倒置了。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
A先生选择更便捷的方法。
世界的数量远比海滩上的砂砾更多，而在无限广袤的多层宇宙，世界直到毁灭都不一定能碰上另一个世界。偶尔，也会有热闹的区域，不同等级的世界本能地互相吞噬，像滚动着碰撞在一起的多色玻璃球，最后剩下的那个——总是格外美味。
除独立世界外，还有更多水母般飘荡的断片，来源多种多样，比如撞击中掉落的碎屑、被外神投影玩坏的世界残骸、自主世界衍生出的某种可能性和剪定事项等。
A先生的手工，类似于人类的羊毛毡，通过模糊条件检索从断片中抽取出可用的部分，经由融合将本世界的空白填满。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做出极为精巧的作品。然而众所周知，羊毛毡的戳戳戳极其考验耐心，买家秀和卖家秀常有恐怖片与儿童片的天壤之别。为节省时间，A先生初步的成品……用混色羊毛球来形容或许比较合适。
——他真的很讨厌做精细手工。
姑且避开了差别太大或力量体系过强的世界，主要是补全世界局势、政治、经济、文娱等的空缺，至于突然的变动是否会引发矛盾？唔……做手工有材料损耗是难免的呢。用交易拽来的D伯爵享受的已经是VIP待遇了。
A先生的下个马甲定在横滨以外，也是不希望自己的猫受影响。其他城市弄崩了大不了就近再戳一个进去，猫可是绝版宝物。
……啊啊，想到要和猫咪分别一个月之久，真是令爱猫人士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间章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