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国卷》妞呼噜小花猫

4、叶晚

　　学子们都登上了船，三三俩俩，约莫着大约十来个人。
　　这夜船行的颇慢，清风缓缓，十分惬意。
　　叶晚叉着腰站在船头，看着一船欠扁的脸，好不自在。莫怪人家心情不好，想他郑王世子生来富贵骄奢惯了，岂料在上船时，那七大箱行李及那四个壮士都被赶下了船，叶晚一脸痛煞我也的表情拾了些贵重物品，忍痛和四人告别。
　　凭他郑王世子的身份为何来这乡野念书，想来也是稀罕事。
　　众人瞧四个壮汉走远了才如释重负，突得叶晚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可怜那些公子哥被吓得不轻。
　　方才他们还在念叨，叶晚生得貌美，若是个女子，如是个女子定然是个悍妇，有人说此言差矣，叶晚彪悍至极亏得是个男子。如此，谈笑一番。
　　东边的陈克听了去，他向来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抬头看了叶晚一眼。正瞧见叶晚同苏景行一道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干什么混事。
　　他正思虑是否要同他们坐到一块去，苏叶二人就走了过来，叶晚举着一罐酒向陈克示意寻他来了。“今夜月色颇好，便向船家讨了些酒吃，可恨的船家起初还不肯给，真是扰了我给哥哥们吃酒的美意。”
　　苏景行瞧着他愤愤不平的模样没忍住笑了，那船家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叶晚向他讨酒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惊慌。
　　陈克性子似乎很淡，他平静如夜色，眼睛很黑就像这夜色中最明亮的一轮月，不知怎的叶晚觉着他这位二哥本不该是这般模样的，应当好看许多，同苏景行一般好看。
　　叶晚甚是惋惜，一脸悲痛道：“二哥可是平素不做什么好事吧，以后多积善德，日后若是去了，来生还可做个貌美的公子。”
　　陈克算是了解他这位小弟的秉性了，倒也懒得搭理他，只管自己喝酒吃肉。苏景行念不过，“看仔细了，你二哥可是你的杀父仇人，无端这样咒他。”
　　“大哥这话真是痛杀小弟了，生得貌美有极多好处，比如说我这酒，不美还讨不到呢。”
　　苏景行合扇，轻敲了叶二郎的脑袋，“你这呆子。愚兄听闻，南有鹭洲，有鸟焉，闻说‘靃靡汀草碧，淋森鹭毛白。’鹭之白非纯真，外洁，其心匪仁。又东行三百里，有丹穴之山，生一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纹，名曰凤凰，虽有大德，孤傲难驯。”
　　叶晚心知他在数落自己傲慢无礼，倒也没什么怒气，只是挤兑了两句，“兄长好才学，孔夫子见着也要欢喜极了，怕是再无我和二哥的风头喽。”
　　陈克饮下一杯酒，淡淡道：“孔夫子有一女初长成，好古喻今，颇有豪风。配兄长尚好？”
　　叶晚似心有不快，“大哥不仅可做孔夫子的得意门生，还当得乘龙快婿。”
　　苏景行见这两人一唱一和般的挤兑自己，也只能苦笑作罢。他是何等的身份他岂会不知，又怎敢有何奢求呢？陈人重阶级礼制，他生来困顿贫苦，其心酸又怎是叶陈这等纨绔所能理解的，他怪不得他人。寒门人家的少年从小生活不易，看多了世俗人心，也分不得是他的世俗还是别人的世俗了。
　　苏景行抿了一口酒，有些苦涩。看着喝的东倒西歪的叶晚，忽地想起他本有一个幼弟，弟羸弱而家贫，七岁就夭折了。若是好好的活着，大概像叶晚那么大了，大概也是一样的貌美，一样的秉性。
　　也许是香梦沉酣，叶晚衣襟青丝散乱着，微微有些红晕，饶是十分动人。苏景行倒是清醒得很，见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前推唤搀扶他，只瞧他紧紧抓住了苏景行的一抹衣袖，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梦语，苏景行听得仔细，他分明在说“不要走”。
　　苏景行有些怜爱，初识叶晚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是哪家的父母会教出这样尖酸刻薄而又率真可爱的小子，叶晚为人刁钻，却肆意洒脱。他此前半生为振兴苏家而发奋读书，人生不过匆匆数载，他并无多大快活的时候，他后半生还要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活，日子便是这样过的，挨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他酷爱叶晚，或者说的更贴切些，他爱的是叶晚过的生活。
　　他也想放肆的大醉一场，可是他就这么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放下了，从来没有喝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