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可欲》YQ5210

10、第 10 章

　　夜正深，风不知何时而起。

　　屋子里灯火正温，两个人交换着彼此几十年的人生。

　　有些不公平。哪里不公平呢？心里不公平。

　　一方总归是了解一些另一方的走红轨迹，而另一方对对方的成长轨迹却毫不知情。

　　一方在知道更多后，为另一方前期的努力付出没有得到回报而感觉不公平。另一方的不公平更简单，因为对对方的知之甚少又相见恨晚。

　　互道了晚安，灯灭后，依然可以听见彼此清醒着的呼吸。精力不想缠绵于床榻，理智压制着必须休息。

　　窗外狂风大起，呼啸声吵醒了才合上的双眼。

　　顾洛意：“害怕吗？”

　　林舒凌：“没有。就是被吵醒了而已。你怕吗？”

　　顾洛意：“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会有一点，你在就还好。”

　　林舒凌突然有一种被依赖的幸福感。好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幸福感了。在一段关系中，既可以被宠爱又可以被依赖是多么难得啊！可在她以往的情感中，总是找不到两者兼顾的方法。要么就是怪对方太大男子主义，不给自己留足够的自由空间；要么就是她事事为对方操持担忧，竭力安排妥当，最后搞得自己变成了那个干预他人生活的“大女子”主义。

　　林舒凌享受着这一瞬来之不易的幸福感，笑着说：“我睡得没有很沉。”

　　“我也是，感觉没怎么睡着，眼睛是闭上了，脑子里还总是在想其他的东西。”

　　“在想什么？”

　　“嗯，像你说的，胡思乱想吧，什么都有，生活啊工作啊，还有你。”

　　“我是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还是出现在你的工作里？”

　　“都有。嗯，更重要的是，你在我心里。”

　　“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哦。”

　　顾洛意听出林舒凌语言中微笑的味道，假装受委屈地说：“这算是吗？最多是表达喜爱吧。”

　　“这还不算，那你的甜言蜜语会腻死人吧。”

　　“呵，说给谁听呢？”

　　“总会有人值得你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赖上你呢。”林舒凌暗暗地撞了下顾洛意的胳膊。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我还好，会有一点吧。我谈起恋爱来，其实安全感很差的，但是我改不掉，后来的恋爱都是付出型……现在，年龄大了，不容易爱上了。即使恋爱的时候，也还是会注意到独处的魅力，给自己故意留出一些时间，这样对方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对方的压力？你会给对方压力吗？

　　“嗯，会的。跟我恋爱压力很大的。”

　　“是因为艺人的身份吗？”

　　“其中一方面吧，还有一些相处的压力。”

　　“看不出来。我觉得还好呀，没什么压力。”

　　“时间久了你就会有感觉了。而且我也有很多缺点。”

　　“想象不到你这么完美会有什么缺点。”

　　“你对我有偶像滤镜。我不太会照顾人，然后一照顾就显得婆婆妈妈，管这管那的。”

　　“付出了这么多，分开岂不是很伤心。”

　　“嗯，会有一段时间……不过还好啦，你不晓得，两个人相处久了，真的会有蛮大压力的。经历多了你会发现，单身的日子过得很洒脱很丰富的，就像你，工作之余的生活就很多彩啊。”

　　“哈，也许是你的精神世界太丰满强大，感情就变成了锦上添花。”

　　林舒凌没有再过多透露自己先前的情感经历。本来顾洛意对自己就了解得很多了，她又很聪明，万一让她有了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林舒凌附和道：“也对。可我感觉你也是这样的人，一个学会了并且十分投入地与自己相处的人。”

　　“大概是因为我想先成为锦，再去挑一朵花吧。不像你，已经是锦了。”

　　“但我还没挑到我的花。”

　　“或许你不需要挑花，而是挑一匹能和你完美搭配的锦。”

　　“那不会是龙争虎斗吗？”

　　“也许是，但也许会是强强联手。”

　　花来配锦，可你不愿做花；锦来配锦，而你却未成锦。林舒凌心中有一股惆怅翻腾着，隔了好一会才说：“嗯——这大风会吹一夜吧。”

　　“差不多吧，一夜过了就停了。”

　　“你确定吗？”

　　“不确定。”

　　“也许明天还要再一天呢。”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天气预报说，明天没风。”

　　“烦诶。”

　　风没有停，但也没有吹一整天。

　　风很大的时候，顾洛意就陪着林舒凌看剧，风息了，林舒凌就陪着顾洛意欣赏窗外的风景和夕阳。

　　太阳落下，顾洛意趁着林舒凌在书房消遣的空档，摆好晚餐，点上蜡烛，熄了其他房间的灯，来到书房，轻轻敲了敲未关的门，林舒凌抬头之时，顾洛意不失时机地也关掉了书房的灯。

　　“啊！”林舒凌眼前一片漆黑，不禁叫了一声。回过神，看到门外影影绰绰的光亮，林舒凌笑着道：“干嘛搞成这样。”

　　“出来吃饭吧。”

　　“哇。”林舒凌笑着出来见到这份烛光晚餐，不禁感叹了一下。

　　“还行吗？”

　　“很好。”

　　“哎呀。”顾洛意笑着，不经意地给林舒凌捋了一下鬓边的头发，“就是，非纯正红酒，高糖蛋糕，高热菜肴，唯一健康一点的，就是这束新鲜的百合花了，还不能吃。”

　　在耳鬓被触碰的那一瞬间，林舒凌身体立马僵硬起来。听着顾洛意说完话，隔了一会才说：“我只是会注意，但没有那么吹毛求疵地挑剔。偶尔一次没关系的。美食当前，美景当前，还有，美人当前，要好好享受的。” 林舒凌说着，抚了一下脸，做了个美人婀娜的样子。

　　“美人，请坐！”

　　两个人相对而坐，林舒凌看着桌上的饭菜，歪了歪头道：“为什么会有蛋糕呢？也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生日？”

　　“我看到过你的身份证。”

　　“哈哈，我姐厉害！我是觉得，烛光晚餐得要配个蛋糕吧。”

　　“有道理！那，你是主人，不要make a toast吗？”

　　“嗯，”顾洛意举起酒杯，“to... to the friendsh... to the special love.”

　　“哈哈哈，To the special love.”

　　轻轻碰了下酒杯，错开眼神相撞，林舒凌喃喃自语地说：“要是你说friendship，恐怕我会难过生气。”

　　“什么？”

　　“要是你说friendship，恐怕也没有问题。”林舒凌回答时，故意字正腔圆起来。

　　肯定的话语足够伤人。

　　顾洛意移开目光：“对！只不过我觉得有点俗气而已。”

　　赞同的话语足够伤心。

　　开动！这浪漫隐秘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杨玉的车就停在了顾洛意的小区门口。林舒凌用告别的眼神重新看了一遍这间房子的角角落落。她猜，她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间房子了。这次她临时起意过来这，心里也满是忐忑。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她需要得到顾洛意亲口确认。就像每个恋爱中的女生一样，一定要亲口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公开表示喜欢自己。可是她也知道，这样做很冒险，真的认了，两人也不会有特别值得期待的未来。如果不认，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情也全都浪费了。

　　这就是一场冒险，来过会后悔，不来也会后悔。来过，后悔熟悉了彼此的生活模式；不来，后悔没珍惜明了感情的机会。一种期待，一种无望。不愿离别，不便打扰。

　　“下次见面，就是送机那天了吧。”顾洛意给林舒凌撑着外套帮她穿衣服。

　　林舒凌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声调突然高了些道：“我还要在北京过两晚，愿意跟我去酒店吗？”

　　“走！”

　　顾洛意的爽快和决绝瞬间打破了林舒凌的纠结，笑容重新回来，却带着一种饮鸩止渴的执拗。

　　这次再跟着林舒凌去酒店，没有了往常的洒脱，聊起天来，也总是磕磕绊绊，没有什么能够长久进行的话题。两个人说话间总是不经意地叹着气，连微笑和有意识的挑逗都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不要工作了吗？要赶快找工作吼。”林舒凌搭坐在桌边，背对着坐在另一边的顾洛意，说话时几度按亮手机再灭屏。

　　顾洛意：“本来谈了几个公司，但是工资太低，就都没去。”

　　林舒凌：“你想要多少？”

　　顾洛意：“两万到三万吧。”

　　林舒凌：“月薪吗？”

　　顾洛意：“嗯。”

　　林舒凌：“不然，你来给我当助理吧，月薪两万。”

　　顾洛意：“真的？”

　　林舒凌：“嗯。”

　　顾洛意：“嗨！还是不要了。”

　　林舒凌：“为什么？”

　　“助理，当同行不是更好吗？”顾洛意走到林舒凌面前，两个人贴得那么近。以前也不是没贴得这么近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两个人都显得格外紧张。

　　林舒凌：“你想出道？”

　　顾洛意：“没。不想，嗯，不知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像个小变色龙。怎么就走不进你心里呢。”林舒凌说着，戳几下顾洛意的心口。

　　顾洛意借势把林舒凌的手指抓在手里，惊慌从林舒凌脸上闪过。

　　相聚总是要别离的，从我第一次来酒店见你，我就知道。我们这么敏感，怎么可能不察觉周身细小的变化，你说的话，你的动作，你的表情，我都明白。我们又这么合拍，怎么可能不感知即将面临的情况。顾洛意想着，深深皱起了眉头。

　　林舒凌的手指还攥在顾洛意的手里，她看着顾洛意深情又凝重的表情。眼底浮上来一片湿润。你可知我从来没把你看成是什么好朋友。我甚至觉得自己谈了一场三个月的恋爱。你不要留我一下吗？还是你想我先主动一点？

　　“唉。”顾洛意松开林舒凌的手，坐到桌旁边的椅子上。林舒凌也跟着转过身坐下，两个人就贴着桌子静静地坐着。

　　林舒凌缓慢地说道：“节目结束了。明天我就要回台湾了，暂时可能也不会来北京了。”

　　“唉，真想，追着你跑一年。”顾洛意很自然地伸手轻轻摸了下林舒凌的手臂。

　　话题再一次终结了。

　　顾洛意低头在林舒凌面前刷起了手机。林舒凌走到顾洛意身后，一只手从前面抱顾洛意的肩膀，说道：“哼，有我在还看手机？” 顺便瞟了一眼顾洛意在看什么。

　　顾洛意哪受得了这样的撩拨。她把屏幕向林舒凌正了正：“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林舒凌：“什么？”

　　“撩，撩，撩！林舒凌你什么属性，撩哥撩弟撩姐撩妹儿的。”顾洛意一边说着一边划着屏幕，一条一条地向林舒凌展示这些消息。她对着身旁的林舒凌悄悄地吐了一缕热气，那感觉分明在说：“你多来撩撩我吧。”

　　林舒凌松开顾洛意，假装不以为意地走到前面，侧身倚在桌边：“你吃醋啊？”

　　“嗯——”顾洛意故意将声音拉长。

　　“放心吧，在我可撩的名单里，有你一个位置。”林舒凌像是读懂了顾洛意的心思一般。

　　顾洛意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到林舒凌面前，放肆地看着她，手指从林舒凌的锁骨处慢慢滑到心口，认真地问道：“这，有我的位置吗？”

　　林舒凌盼着顾洛意说出她对自己的感觉，就差这一句话了。顾洛意吸了口气，刚要把手收回去，林舒凌按住顾洛意在自己心口上的手道：“你对我有救命的恩情，在古代，可能是要以身相许的。”

　　“那么在现代呢？”顾洛意向前压了压身子。她们开始彼此交换呼出来的热气。林舒凌嘴唇抖着，不知道是酝酿着回答，还是倔强地想要让顾洛意先表明心迹。

　　突然一阵敲门声，扰乱了这亲密又隐忍的环境。两个人慌忙松开手，各自背对着。林舒凌定了定神，赶快去开门。来的是林舒凌的经纪人杨玉，她过来要和林舒凌商量一些事情。

　　顾洛意：“你去忙，我先回了。”

　　听到顾洛意要走，连杨玉都意外了，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着正忙着穿衣服的顾洛意，心想：“她不是一直都陪舒凌过夜的吗？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你要走？”林舒凌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洛意。

　　顾洛意：“嗯。”

　　林舒凌：“为什么？”

　　顾洛意：“明天有事。”

　　林舒凌张了张口，但放弃了追问，而是继续和杨玉头碰头地谈着工作。顾洛意从林舒凌旁边经过，搅动了身边的空气。

　　杨玉看着林舒凌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哀怨。

　　“咔哒。” 门合上了，隔开了房间内与房间外，也隔开了林舒凌和顾洛意，更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的联系。

　　杨玉还在说着话，企图将林舒凌越走越远的注意力拉回来。林舒凌却一个转身开门跑了出去。

　　顾洛意关上门，没有立刻离开，她恋恋不舍地在门口站一下，刚迈出去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回头一看，林舒凌已经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只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林舒凌竟然有些喘。距离那么近，可顾洛意还是下意识摆开双臂上前迎了一步。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压制住想要拥抱的冲动改换成了牵手。相互看着对方，嘴角的肌肉偶尔颤抖一下。顾洛意看到林舒凌眼睛亮亮的，好美好美，就仔细地看着，想要把这双美丽的眼睛，和这位美丽的人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袋里，她看得太用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贪心和不舍而皱起的眉头。

　　林舒凌拉着顾洛意的手，有些用力。指甲陷到了顾洛意的肉里，留下一排弯弯的痕迹，像是一个个微笑。顾洛意对着林舒凌微笑了一下，林舒凌也微笑了一下，拉着拉着，慢慢地松开，但还是不舍得马上放手，从掌心到手指再到指尖，一点一点将顾洛意的手推成拳，即使自己的手盖不住她的拳，也要搭在上面，然后微微颔首，彻底放开顾洛意，慢慢转身往房间走。

　　看着林舒凌的背影，顾洛意怅然若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她转身离开，又突然转回来，张着嘴像是要大声喊出什么，随即又转了回去。

　　“咔哒。” 门，合上了，隔开了房间内与房间外，也隔开了林舒凌和顾洛意，更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的联系。

　　遗憾得明明白白，形同陌路，到此为止。

　　几天后，顾洛意接到了第二部电影路演的通知。反正她现在也没事，况且电影宣传上面的其他工作也因为自己圈外人的身份没怎么参与，工作也找不到，就跟着跑跑也挺好。而且，这部电影，顾洛意不是主角，任务没有那么大，全当旅游了。另一边的林舒凌，结束了综艺节目的录制，回到台湾开始着手新专辑事情。打算明年发片，工作还是蛮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