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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被养玫瑰的第五天 ...

  •   一转眼,已过春秋三载。
      门外的燕雀高高低低地唤着,院中的石榴树上藏着小小的花苞,整座府邸在春风的照拂下软和了筋骨,好一片祥和之态。
      江以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也不能说是醒吧,虽然这修炼确实很像睡觉,但是的确是在修炼没错。
      他自我说服着,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窝在植株内的魂体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精神抖擞地从植株里钻出来,一屁股坐在瓷坛旁的凳子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正适合上山逮兔子下河摸鱼虾的好天气。江以摸摸下巴,严谨地思考着,要不要把植株丢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浪。
      三年的刻苦带来的收益是客观的,现在江以可以离开植株三四个时辰,如果把植株缩小了揣兜里带着,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但是他还是没有实体。

      一想到这,江以郁闷地看向脚下。深红色小凳顺着光拉出道长窄的影子,可他却空空荡荡什么也瞧不见。
      “算啦,总比之前只能待在盆里好。”江以自言自语着,施法将植株缩小。他刚想将植株从土里带出,这瓷白坛就充分展现了它不普通的一面,随着植物的缩小而缩小,最后只有拇指关节般大小,衬得白坛内的小苗绿得精致,小巧得令人怜爱。
      江以看着浮在空中的小玩意儿,伸手将其捏住,还好奇地戳了戳冒尖尖的嫩芽。
      ——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不是看见辅助系统上大写的玫瑰·伪,他还以为自己就是个单纯的鬼魂。
      江以手一翻,将小坛纳入袖中,准备出门逛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一扭头,撞进了黑色的海里。

      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的高挑青年眉目俊秀,当时尚显稚嫩的五官在这三年里彻底长开了。冰雪凌凌的眼,啜饮鲜血的红唇,一身黑白红分明,好像只有脖子上仍然挂着的长命富贵足银长命锁没有变动过。
      他光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
      从少年走向青年的画卷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淡定开口:“你把我的玫瑰绑架了吗?”
      江以摆摆手,露出一个笑来:“哎呀,什么你的玫瑰啊,明明是我的玫瑰才对嘛。”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身深深浅浅的绿,就差头上带个碧玉冠,脚上踏双青云履。
      他眉眼如画,肤色是见不着光才有的苍白。眼珠乌黑,静若寒潭,眉是远山横扫,唇是湖光潋滟。静时是姣花照水,雾隐澄澈,动是柳枝揽明镜,莺雀啼婉转。不看绿出新意的衣裳,这少年整个人都是淡的,看上去虚弱得紧。
      就像一个漂亮脆弱的瓷娃娃,合该被人供着捧着怜着长大。

      赵锦和镇定地看着屋子里突然冒出来,面上仍显稚气的少年。眼前这人披头散发,一身绿意,像是厨房的大葱成精,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玫瑰妖怪。
      现实和想象真的差别好大喔,连性别都对不上呢。小少爷这么感慨着,手一摊,对着玫瑰精说:“拿来。”
      江以偏过头,神情无辜,就差把你在说什么写到脸上:“我哪有拿你什么东西啊。”
      “我摆在桌子旁那么大个瓷盆,你说你有没有拿?”
      江以更无辜了:“你也说那么大一个瓷坛了,你看看,”他说着,转了个圈,“我像是身上有放瓷坛的人吗?”
      小少爷坚持不懈,手举在空中:“你都从玫瑰变成人了,难道不会放大缩小的法术吗。”
      江以耸耸肩,完全没有被说中的尴尬:“我会啊。”
      “但我就是不想给你,略。”
      大葱精一摊手,笑嘻嘻地说着,拍拍手就想往外飘。

      普通人怎么拦得住一个想跑路的幽魂,江以虚幻身体快乐地向屋外飘去。
      反正已经跟小少爷打过招呼了,只要在人二十八前保住他命就好。人现在才十八呢,难道他不能放松一下自己,趁这个机会好好出门玩玩吗?
      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就算他以前好像不喜欢出门,但也不是被强行拘着三年出不了门啊。
      这不平很快被快乐击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将拥抱这方小天地,获得少许的自由。
      于是他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直至被被暖阳晒个正着。

      [——]
      脑内一瞬间静音,他连叫都叫唤不出来。这感觉,就像大暑天进火山,腊八节入冰川,烫得冻得疼得人神志不清。
      他直接疼得失去控制,魂体顺着牵引落回瓷坛里,窝在植株内还在打着哆嗦。
      失去法力的控制,瓷坛顺着玫瑰的变大而放大,最后轻轻巧巧落在土上,连晃都不带晃一下。
      说来也怪,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瓷坛,院内打扫的人竟全不理会它,扫尘的侍女专心致志地工作着,一个眼神也没给就在她扫帚旁边的白瓷坛。

      慢半拍走出房间的赵锦和看着完全被忽视的瓷坛,微微歪过脑袋。缎青绸靴最后停在坛子旁,小少爷一脚后撤一脚屈膝,饶有兴致打量着完全蔫掉的植株,甚至还笑出了声。
      就算江以现在还疼的不清醒,听到这笑声还是被气得心头火起,恨不得扑出去将小少爷的嘴捏扁,还要使劲挠人的痒痒肉。
      可惜他现在也只能想想了,江以完全没有料到阳光居然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不是,我刚刚在屋子里不是也蹭上阳光了吗,怎么那时候就没有被太阳给晒伤?不能因为他是个假的玫瑰精就这么歧视他啊,有植物会这么怕太阳的吗?!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等江以疼得缓了口气,回过神来先用神识探查一番外界环境,免得一出植株就又被疼回来。

      他看见小少爷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正翻着一本书,可墨玉棋子没将注意力放在书页上,反倒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旁的白瓷坛。
      此时阳光正好,落在青年身上,染得乌发披上层毛绒绒的金光,照得冷玉有了光彩,好像眉眼都温和了下去,不再锋利地割伤人。
      江以见已经不在室外,还没回复完全就从瓷坛里冒出来。他是实在受不了待在植物里动都不能动的日子了,现在能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就多出来呼吸下空气。
      好像他也用不着呼吸来着,江以这么想着,飘在木桌上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正仰头看他的赵锦和。
      ——为什么不站在小少爷旁边?当然是因为现在的他比小少爷要矮了近一个头啊。
      这时江以就惦记起之前的他来,虽然没多大印象,但是之前的自己绝对是一个超过一米八的猛男,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只赵锦和都比不过。
      他不动声色地再次飘高一两厘米,这才清清嗓子,装模做样道:“小孩,你可知我是谁?”

      今年的新笑话,一个小屁孩正冲我喊小孩。
      赵锦和拢拢一旁的白瓷坛,抬眼看着还暗戳戳往上飘了四五公分的少年,慢条斯理地将书本推至前方,问起问题来:“嗳,你认得字吗?”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江以微仰起头,努力想要做出用下巴看人的姿态,最后发现他飘得有点高,这么做根本看不见人后,才从空中飘了下来,坐到青年身旁的凳子上。
      ——可恶,这一定是他算计好的阴谋。

      小玫瑰花愤愤不平地落在他身旁,脸庞泛起红色,少年恼怒地抽过他面前的书本,说道:“我怎么认不得字,你在小看谁!我这就念,念……”
      这是什么鬼画符?!
      江以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在这页连笔的鬼画符内上瞧下盼,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锦和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小玫瑰涨红了脸蛋,纤细如玉的手指捏得衣带发皱,甚至孩子气地鼓起脸颊,点在书本上的手指用力到留下月牙痕。
      还是个孩子呢。
      青年这么想着,宽容了起来,将计较玫瑰精一长脚就想带着盆子跑这件事往后放了放,决定等他念书晓得些知识再好好教他。
      赵锦和是有些委屈的:从小看到大的家伙居然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招呼也不想打一声就想跑。
      我养了他十来年呢!我还给他讲了那么久的故事——他却只想离开我。
      委屈地赵锦和赶忙从母亲那讨来道人留下的书,认真研读后将瓷坛掌握住才放下心。
      面如冠玉的青年抬手揉揉少年的脑袋,因为良好的手感于是再揉了揉,微微眯起眼,有些惬意地寻思着:要是下次小玫瑰还想跑,他该怎么处置他呢?

      江以感受着头上的重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把手给打开:“有完没完,我头发都要给你摸起油了。”
      他把书移回到赵锦和面前,手指点点上面的鬼画符,好奇问道:“所以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赵锦和面不改色地看着鬼画符,诚实道:“其实我也没看明白。”
      看明白的部分已经背住裁掉烧了,没看明白的才放在这里等着。
      所以我的小玫瑰,你真的看不懂吗?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轻轻一转,停在少年身上,耐心仔细地打量着,像是要把整个人拆了里里外外都要看个清楚。
      他注意到少年绷直的背,挑眉,却没有收敛视线。
      他期待着小玫瑰的反应,并决定据此来更改之后对他的态度。
      真希望你不要令我再次失望,赵锦和这么想着,抿唇露出小小的笑来。

      江以只觉得一阵恶寒,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他压在书页上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看着留在鬼画符上的指甲印,他略有些心虚地偷觑青年一眼,清清嗓子,决定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沉默:“那什么,你吃了吗?”
      打破沉默的最好方法,就是问吃了没和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情况而言,这样的开场白都能得到对方的回复,而一旦对方开口,双方就能继续交流下去,情感得到升华。这就是江以的经验之谈,他将之奉为圭臬,并坚信没有人能拒绝它。

      赵锦和果然开口了:“还没呢,你饿了吗?”
      玫瑰能吃什么呢?青年有些苦恼,仍然保持微笑,决定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判断如何饲养小玫瑰。
      总不能刚一化成人形,就被他养回植物里去了吧。
      他想到刚刚看见的,恍若碧玉装饰而成的植株,略有些迟疑:如果真的完全不能动弹,好像也还不错?
      怎么刚刚就没有上手摸几把呢。他后知后觉,并为此感到遗憾,因此现在伸出手,在等待对方回答的同时将手放在植株上。

      这是种很奇妙的触感,他看到的是植物,他眼里全然是那晃眼的新绿。那植物主干看起来十分平滑,但真正上手后才能感受到上面遍布着细小的绒毛,绒毛间还有一粒粒的小突起。
      软软的,赵锦和这么想着,下意识掐了下。
      他看见少年大幅度抖了一下,扭过身来面对他,就像猫弓起了背,炸开毛竖着尾,挥着被剪掉指甲尖尖的肉垫,张牙舞爪的,对人没有危险性的生起气来:“你干嘛啊!”
      有点过分可爱了。青年看着红着耳朵红着脸的小玫瑰,手不自觉又捏了把小突起,舌尖抵着牙,亮着眼睛看着少年又抖了一下,白齿咬红唇,带着难堪地闷哼一声,乌黑的眸子比小猫还要湿漉漉:“快点松手!”
      那清亮的声音发着颤,那白皙脸蛋更加发红,藏在乌发间的耳朵更是红得快滴血了,呼吸稍显急促地说着话,在青年听来跟奶猫喵喵叫没有什么区别。
      赵锦和的视线在少年耳朵尖打转,心想:难道你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吗?要我松手?我偏不。
      坏心眼的青年还想继续捏捏,正打算付诸行动,面前的少年就扭曲成了白雾,迅速钻回植株里。

      ……玩不起还想什么逃跑呢真是。
      赵锦和失望地收回视线,手却仍然没有离开植株,并且更加变本加厉地揉捏起来。

      这人是变态吗?这人就是变态吧!
      麻痒感从脚底攀升至头顶,酥酥麻麻的让江以大幅度抖动了一下,他扭过身瞪着罪魁祸首,却见罪魁祸首完全没有反思,仍然继续自己恶劣的行为。
      雾化回本体的少年脸还发着烫,但在没有受到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几个深呼吸下来,他的气息渐渐平缓。
      ——赵锦和他就是个变态!江以愤愤不平地想着,寻思要不要将黑名单里的球宝放出来。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将赵锦和的时间脉络细细研读,顺便把自己和浓雾之地的神识封印再加厚一层。
      所以刚刚他尖叫的心音应该没有跑到浓雾之地吧?
      考虑到在球宝面前的又一次丢脸可能,江以关掉黑名单的速度飞快,顺便把任务结束后直接进入下一个任务这个选项打上了勾。
      在他忘记这件事前,他是不想再进浓雾之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被养玫瑰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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