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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养玫瑰的第四天 ...

  •   江某人看着面前的场景,江某人觉得这不行。
      那芙蓉面的侍婢言笑晏晏,嗓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回少爷,奴名雪色,是大少爷院里的。昨儿个刚拨到大少爷那。”
      赵锦和眼珠一转,冷玉的瞳孔里映出侍女的脸:“娘亲何时唤我?”
      婢子恭谨道:“刚遣奴婢来唤少爷去主屋。”
      赵锦和哦了一声,看向小厮:“闻墨,你先……”将瓷盆带回去。
      剩下的话梗在喉间吐不出去,他垂眸,看着恹恹垂下叶子,就差下一秒整株歪倒的玫瑰,牙尖咬咬口内软肉,改口道:“同我一起去主屋,不必先回院子。”
      这个呆滞了多年,跟普通玫瑰没一点差别的植物妖精神抖擞起来,甚至卷着叶子蹭蹭自己的衣服,又立正回去,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比人还滑头的家伙。
      赵锦和抱着盆子走,一本正经地伸手戳了戳株干,又迅速将手搭回盆边,看着抖了抖的玫瑰,心情转好了些。

      这正常吗?这合理吗?原本应该出现在后期充当被抢的那个民女现在出现在小少爷面前笑得春光明媚是普通的事吗?
      完全不是啊!这一定有问题吧!
      江以呐喊着,回头又自己说服自己:也不一定吧,都是归类在小事里头,时间脉络里没标,没准人姑娘就是这时候认识的小少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好像年龄对不上不过这不是重点——最后因为特殊原因被棒打鸳鸯,一人离府梦啼妆泪,一人坐阁形迹浪荡,十年后于街头重逢,可惜此时佳人已心属旁人,接着小少爷怒气冲天就把人抢回府中,开始作为反派的道路。
      这么一想真是编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呢,没准他之前就是一个优秀的编剧?
      江以给自己鼓鼓掌,顺便耷拉下叶子装装难受。
      嘤,我只是一株小玫瑰,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开神识看着后头亦步亦趋的侍女,江以忽视掉被戳的身体,收回神识将注意力转到鬼修功法上。
      要怎么做,才能一边修炼一边关注外界,做到一心二用呢?
      把魂体分割掉吗?
      他看着功法上大写的注意事项,遗憾地将这个选项从列表上划掉。
      江以左思右想,决定最起码得修炼到能学会缩小自身的法术来——这次就算了,难不成小少爷能次次带着这么大的盆子到处乱跑吗。
      修炼人,修炼魂,修炼才能去做人。
      他卷着叶子,再次蹭蹭人衣襟,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夏天总是带着蝉鸣,一声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没有小扇,没有冰块,在这个闷热的小屋里,柳雪色是生生被热回魂的。
      她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
      难道是陈铭还顾念着他们那点旧情,太监端来的不是毒酒是其他的什么?
      柳雪色扯扯唇角,嘲笑自己的天真,他们间哪里还有什么旧情可言,自己活着的一天,就是他心尖尖上捧着的那位起刺的一天。为了林音雪,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为这人赴汤蹈火,为这人虚情假意,为这人众叛亲离——可他回自己的是什么,是登基后一天的毒酒,是拥着他人的这什么都不是,是最后一桩桩一件件跟她说清楚的他多么得感觉她恶心。
      我是这么的爱你啊。
      我将一切都给了你。
      为什么,要这样呢。
      毒酒入喉心作痛,她闭上眼,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于是她被热醒了。

      等换了侍女去歇息,她随着赵锦同去主屋,走在路上,感受着阳光,柳雪色才终于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她回到了还没出府遇见陈铭的时候,这时她还没被拨去小少爷院子当值,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柳雪色抿唇,露出小小的笑容来:这一次,她不会再落入陈铭的网中,她会带着赵家躲开他人的冷刺——她会和小少爷一起,平平淡淡携手白头。
      她想起那年花灯夜色下小少爷的微笑,不由得红了脸颊,眸含春水,已经羞羞答答起来。

      赵锦同掩袖打了个呵欠。
      屋内亮堂堂,照得人面上有光,可是照不亮堂上首坐着的那张黑漆漆的脸。
      旁边坐着的赵母倒是看不出悲喜来,她坐在椅子上,对着光看着手上新做的指甲。
      一旁侍奉的奴婢们大气不敢出,直到赵父一巴掌拍在木桌上,震得茶盖抖几抖:“这逆女!这逆子!怎么还没有过来!”
      赵母神情淡淡道:“你在这摆什么威风,等人到了再生气也来得急。”她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口茶说:“知平,你用过午饭了吗?”
      赵锦同坐得端正:“母亲,我还没用呢。”
      “那你待会儿随我一起去我院里,厨房那送来了新钓的鱼,做成的烤酿鱼别有一番滋味。”赵母放下茶盏说道。
      赵锦同正想应下,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复。他一瞥,便见小弟抱着个大白瓷坛走了进来。
      小弟怎么今儿个想到把这位端出来了?
      赵锦同眨眨眼,打消了回话的心。

      赵父见小儿子抱着仙株过来,想好的怒斥硬生生是说不出去。
      万一仙株听着这些,一股脑儿学坏了怎么办。他家可寻不到第二个道人,能给他们一仙株护这逆子的命。
      赵父不断吸气吐气,终于压下了大骂逆子的心,只是一张脸显得更黑了些,强装和善地开口:“锦和,你今天怎么没听完学堂的课就走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来来来,杵那干站着干什么,先坐下,先坐下。”赵父深吸一口气,胡子一翘一翘,笑容跟和蔼挂不上什么联系。
      赵锦和噢了声,走到兄长旁,将瓷坛放在地上,这才落座,语气散漫:“没生病啊,就是不想听讲师说课而已。”
      “娘,我还没用午食呢,待会儿去你那边吃点呗。”
      嬉皮笑脸!不务正业!跟他说正事他还打岔!
      赵父的火腾的就上来了,他吸气吐气,伸手正欲狠拍桌子,被妻子斜睨来的一眼阻止。
      中年美妇眉心落着莲花钿,手上挽着五彩披帛,玫瑰花尖的指甲点点洒金描羽缎。她低垂睫羽,曼声道:“在用午食前,不如先讲讲你最近学了些什么。”
      “读了哪些书,可是有仔细研读过?知晓哪些学识,可是全然没了疑惑,无需先生指导?”
      赵母拢拢披帛,抬眼看向乖巧端坐的两个儿子,露出笑来:“知平,你今日可温书了?《诗书》记得怎么样了,老师出的卷子可做了?成绩如何?”

      不是在说小弟吗,话题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赵锦同满脑袋问号,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了:“看了,记了,做了,老师说还行。”
      “母亲,你问这干什么?”
      赵母又喝了口茶:“这不是太后寿辰快到了,有消息说皇上打算开恩科吗。”
      赵锦同摸不着脑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先生说我火候还没到,打算再压两三年呢。”
      赵母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到他旁边:“那么小和,你哥是打算压两三年去科举的。你有什么打算,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自赵母开口后就坐得端正的赵小少爷“唔”了一声,记起姐姐的做法,想要先撒娇蒙混过关:“娘亲,我还小呢,这事不着急,放以后再说也不迟呀。”

      他板着一张脸,平平道出这番话,“呀”字没带来活泼,倒显得矫揉造作来。让刚来主屋,只听见这话的赵锦瑟嘲笑起来:“还小呢,我就是不想听先生讲课,我就是想出去玩。将来要干什么,这么远的事情还是放后面让之后的我考虑好了,娘亲你急什么呀。”
      她还想说些什么,被上首妇人一个眼神止住。貌美的姑娘看看兄长写满同情的脸,又瞧瞧小弟平静的面庞,最后快速看了眼老父亲的面色,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娘亲,我忽然想起还没用午饭,我先吃了再过来?”
      她一说完话,扭头就想跑,被赵父的暴喝阻住脚步:“你跑什么!给我回来坐下!”

      赵父站起来,在堂中踱步,一双眼睛将左右坐着的三个讨债鬼仔仔细细一番打量,间或冷笑一声,十足十磨人。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最后落座的赵锦瑟。她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微微弯腰到最后的自暴自弃没超过五分钟:“干嘛呀干嘛呀,有事说事嘛,就站在前面走来走去走得人头都晕啦!我好饿的,我朝食都没吃呢,正准备吃午饭就听到娘亲叫我过来,等讲完了回去我饭都凉了!”
      赵锦和看了她一眼,想到刚刚在姐姐屋里见到的各色小食,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早餐没吃你还有道理了,等之后胃疼到掉眼泪我看你怎么办!”赵父吹胡子瞪眼,“你还感想着吃!你去逛咳,把咳带进府里怎么就没想着吃!”他还记得仙株在室内,将青楼和花魁隐去不谈,免得他知道这些把人带坏的事物。

      老爹怎么知道这事?你跟他告状了?赵锦瑟看向她哥,眼色示意。
      赵锦同微微摇头,抬眼看向支颐而坐的赵母,被母亲吓得一哆嗦,回视他妹:母亲得知的消息,我可什么都没说。
      赵母坐在上面,将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发出一声轻笑:“我倒是想知道,锦瑟带进府中的那位到底是有多漂亮,能迷得人一点脑子也不带,就这么把人给带回家里了。”
      “未出阁的小姑娘,正在备考的兄长,还未知事的弟弟,”说到这,赵母又笑了一下,“怎么脑子也没带上,就直愣愣地把事办了?要不是和你二叔三叔已经分了家,光你姊妹们知道这事,都能来打你,掉的眼泪抖能把你院子给淹了。”
      “怎么?现在还饿吗?还念叨着没吃午饭吗?”赵母的笑容更大了,让站在中间停住脚步的赵父都抖了一抖,颇为亲切道,“我那院里刚上了新鲜的竹笋炒肉,清热解毒下火,瑟瑟,你要吃吗?”
      赵锦瑟一个激灵,大夏天硬是流下冷汗,低眉顺眼,乖巧道:“不饿了不饿了,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娘亲。我这就把卿云送出府去住,保证做事干净又利落。”
      “是吗。”赵母放下支着下巴的手,看了看指甲上的花痕,“记得把奴契还给她,挑拣的屋子也要清净些,别被人扰上门来。”
      她看着女儿的神色,被逗得笑出声来:“你要是做事仔细些,我还训你做什么。总归是救了人一命,又不是害人。”
      “但是没有‘再’,怎么,你还真嫌这次没吃上竹笋,还心心念念着再来一次呢。”

      她看着松了口气,连连保证的女儿,又瞥了眼大气不敢出的丈夫,美目看向坐得板正的儿子们,喝了口茶润润唇:“刚划到知平院里做事的侍女们全遣回去,等日后再划分,现在先改成小厮来做事。”
      “锦和,已经考虑了这么久了,你想好要干什么了吗?”
      赵锦和:?娘亲,现在离你问我想法的时候,有超过一刻钟吗?
      他看着笑容和善的赵母,诚实地说出最近的想法:“我想看大,我想看玫瑰开花。”
      赵母保持微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嗯,然后呢?想看玫瑰开花,然后呢?”
      小少爷觉得自己的母亲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指指桌底下的瓷坛:“我想看她开花,然后带她出门。”

      有志气。
      赵母吐出一口气,颇为心平气和。
      她想起道人那时将仙株给小儿时的说法,什么还没定下是什么植株啦,什么估计的等十来年才能长成啦,什么仙人下凡护你平安保你过死劫啦。
      她想起仙株送来小儿身旁后,幼子不再大病小病不断,现在健健康康长这么大还能气人,他们也不用夜夜无法安眠,生怕再一睁眼儿子就离家而去。
      赵母平心静气道:“那你在等他开花的这段时间,你打算做什么?”
      “总不能他有什么困惑,你一问三不知,最后还得灰溜溜回来问人?”
      “好好学习,不然到时候把他带出去丢脸的还是你自己。”

      赵母起身,走上前挽住赵父的手,侧身而立,静美宛若神仙妃子:“还坐着做什么,不是说饿了吗,来我那吃饭吧。”
      赵锦瑟立即响应,赵锦同也起身。赵锦和摆摆手,阻止一旁的奴婢来抱瓷坛。
      他想着母亲说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好好学习,不然到时候想夸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被养玫瑰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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