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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惜朝手里掂着由客栈老板亲自交过来的金风细雨楼的拜帖许久无言。原来这悦宾客栈也是他的产业呢。来京城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选客栈自然是选最好的。
      原来是金风细雨楼的产业,不简单。顾惜朝盯着那拜帖细细地看,几分玩味,几分认真。礼数周全却傲然,不简单。
      “药儿,跟四哥他们说一声,我出去了。”顾惜朝站起身道。
      “去哪?”唐药反问道。
      “金风细雨楼。”顾惜浅笑着扶住他的肩,“我去见戚少商,但,不要让四哥他们也知道,明白吗?”
      唐药点点头,有些苦恼地皱眉,“你跟戚少商不会杀起来,为什么他们不明白?”
      “嗯……积习难改。”顾惜朝悠然道,“所以,我们就不要太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不能跟去吗?”唐药又问,事实上,他跟着来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见一见戚少商!“我想看看他。”
      “会有机会的,但不是今天。”顾惜朝笑着允诺,今天,只怕是宴无好宴。

      金风细雨楼,白楼
      这是顾惜朝第一次来,听说戚少商最喜欢的便是这白楼,所以当楼主的这些年对它的修缮维护也是最多。
      那是怎么样的一座楼?
      很……坦荡!在里面的人可以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有莫名的暗器飞出追魂夺命,也不用担心一失足落入了某个陷阱或秘道再难脱身。身为楼主,能够造就这样的一座楼,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胸无城府,视世间人皆美好善良;二,他胸有成竹,一切危险苦恶都视之等闲。
      戚少商是哪一种?
      月影悠悠,琼华铺地,当年那个踏皎皎月色而来的少年,嘴角总是擒着一抹温和无伤的微笑。此时再回首尘世,却原来早已忘了旧时模样。只能感叹一句世事变幻,终不由人。
      杨无邪不是不知道戚少商的心意,这个金风细雨楼里,没有一件事对他而言可以称之为——秘密!他远远看他们二人,只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感觉极之和谐,一样清冷漠然的眼神,一样骄傲孤高的姿态,一样点尘不沾的气度,一样倦看人间的神情。
      却偏偏,咫尺天涯。
      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也许,这就是所谓情到浓时情转薄。一个人若是太深情,对所爱的人看起来反到无情的道理。
      顾惜朝太清醒,他宁愿选择清醒而痛苦地走完这一生,也不要糊里糊涂的幸福。他太清楚命运总是夺走自己想留住的东西,每一丝眼前欢乐的背后,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时时刻刻怕这点温情就如泡影般散了。所以不去留恋欢聚的时刻才能真正不为所伤。
      戚少商太侠义,他有自己的原则与底限,这样的禁忌即便是最深爱的人亦不可轻易去触碰。偏偏顾惜朝曾在这条道上走得太远,戚少商原谅他容易,戚大当家如何去原谅?戚少商要如何去面对那些死去的人以及活着的人的眼光?一时的勇气容易,难的却是一世的承担。
      两人既以“知音”相称,对彼此想法与立场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可这两人越是理解,留给对方的选择空间就越多,反而失去了坦诚相见的机会,更不能迅速抓住他们之间的缘分,一次次地错失。
      在感情上,顾惜朝更偏于冷静而残酷,戚少商却总是包容而怯懦。
      杨无邪听到戚少商冷静地称顾惜朝为“顾公子”,不知他辗转了几回才把舌尖上的“惜朝”二字咽下去。很不厚道地想笑,聪明只合无情老,一朝多情误一生!嗯,这话送他们两个都适合,都适合!
      “咻咻咻!”三枝羽箭疾射而出,不但射中百米开外的箭靶,更是射穿了这箭靶。顾惜朝极为满意,轻巧地把这弩弓往后一扔,道:“这就是唐门的东西?”
      “我请巧匠照着唐玄带来的弩弓仿制的,并不是最好的。唐玄手上的那一把,准头比这个高,而且能同时发五枝羽箭。”戚少商淡淡地解释。
      “能仿制成这样已经很好了。”顾惜朝不经意地道,月光柔柔地铺开,映得他的侧脸如玉般莹润。“只是,戚楼主请我来只是为了看这弩弓?”
      “唐玄可以制造这样的弩弓,要多少、有多少。”戚少商正容道。
      造反?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马上被否决。“你在帮赫连小妖私运兵器?”叹了口气,又嘱咐他,“虽然是好意,也要防着小人之心才是。赫连家,这些年太过招摇了。”
      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领会他的意思,任何人都比不上!戚少商满足地叹息,“问题却不在这。方应看,对这笔生意一样有兴趣。”
      这个时候,顾惜朝情愿装傻。“我的武功不比小侯爷高明,找我当刺客怕是失策了。”
      戚少商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顾惜朝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惜朝……”戚少商最终出声,伸手揽了揽他背后的卷发,仿佛如此便能掌握住他的心,“你该明白,这件事不仅仅是对赫连小妖、对金风细雨楼有利。”
      “可我所能看到的石头军能获得的利益还没有重到让我可以出卖别人。”顾惜朝冷冷地道,他可以被靠近,却永远不能被掌握,一如在他们顶上迤俪流离的月光,冰冷无暇,无懈可击。
      “这并非出卖。而且,方应看与辽人交好,难道你想有朝一日看到这弩弓出现在辽人的手中?”戚少商轻声细语,低沉的音调与其说是蛊惑人心,不如说是字字诛心。
      顾惜朝依旧冷静从容,“大当家,惜朝从来都不是好人。”
      戚少商哈哈而笑,“你若是好人,早死了不知几个来回。正因为如此,想来也不愿轻易就死在沙场之上吧!这样的弩弓,拿在敌人的手中,可比以前多了五倍的危险。”
      顾惜朝迟疑了一会,他确然有动心,不可否认。忽然又一笑,何必为难自己?这样的选择,该由正确的人去选。总不能真照顾他一辈子都不放手的。“容我考虑。”
      “楼主,他会答应吗?”顾惜朝走后,杨无邪低声问戚少商。
      “他动心了。”戚少商静静地道,“动心了,就一定会想要得到,不问过程,不择手段。无邪,他就是这种人,改不了。”
      “只看他如何说服唐药!”杨无邪却不担心这个,顾惜朝的犀利口才,这世上怕是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偷眼去看戚少商,原以为他们之间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没想到……即便身体靠近几无一丝缝隙,却依旧冷漠如陌路人。
      摇头,叹息。在公事上,这两个人还真是很像呢!一样的冷酷无情!
      只是,戚少商的心,真的没有丝毫的波动吗?想到顾惜朝对唐药毫不掩饰的袒护照顾,面如寒霜。一个人总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对自己的一切决定毫无保留、无条件地支持,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他是对的。可顾惜朝,怕是从来都做不到罢。
      再一想,自己又能做到吗?
      月满则亏,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事事求全,到头来只能事事落空。可他与顾惜朝,这落空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你要我报仇?”唐药听完了顾惜朝的话,只是这么问他,很认真很平静。
      顾惜朝偏头想了一想,悠然道:“也不是。而是,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唐玄是你的仇人不是么?是他毁了你的容貌、毁了你的手,抢了你的未婚妻、抢了你唐门继承人的位置,不是么?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你可以报仇。”
      唐药闭上眼睛,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亲手足、亲兄弟,却抵不过区区一面药王令!茯灵对他的笑,是否也曾经深深刺痛他的心,最终使其逐渐扭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奶奶确定他为继承人的时候?还是茯灵答应他的求婚的时候?唐玄笑着恭喜他的时候,那眼神里可曾泛着恶毒如蛇蝎的光芒?
      那个时候的唐药,天真到愚笨,天真到可怜!
      要报仇么?要报仇么?!
      “这是个好机会,我该报仇么?”唐药茫然地问。
      “问你自己。”顾惜朝柔声道,这低沉而带邪魅霸气的语声,令人恐惧却又抗拒不得,“你还恨他吗?恨到一定要杀了他,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躲起来不见就可以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大家都在京城,总有一日会见面的,你要如何面对他?可还能笑着叫他一声,兄弟?如今这副面容,还能回唐门去见你奶奶吗?还能见茯灵吗?”
      一直趴在窗口的龙四几个有些怕怕地从墙上滑下,悄无声息。不敢说话,打了几个手势,蹑手蹑脚地走远了。
      “呼!”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龙四才觉得自己的神智有些清醒了,惑乱人心,顾惜朝天生就会的!如有犯在他手上,非死即伤!感慨地道,“他居然能坏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什么让药儿自己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药儿若还能一笑泯恩仇,他不是宽厚,是懦夫!”燕无衣连连摇头,“待他好了一年多,原来是教他去杀自己的兄弟!顾惜朝的好啊,真是比砒霜还毒!”
      “你们说,这种人我们为什么一直追随?”云吹笛望着无垠的天空愣愣地发问,“戚少商为什么还杀不了他呢?我若是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种人,一定马上掐死他才是!你们不觉得我们,戚少商、唐药、石广霆大家都有点问题吗?……劝诸葛神侯不要强求人心,他自己还不是事事掌控,不容有失?”
      “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些?你可以不说的!”唐药痛苦地皱眉。
      “我可以不提,你可以不想吗?”顾惜朝并不介意唐药看穿他的私心,语气依旧镇静如恒,“药儿,我只是让你看清楚眼前的路,不要糊涂做了选择,将来后悔。”
      顾惜朝自己是脑筋清楚的人,也就一样不容许自己身边有糊涂坏事的笨蛋,如此而已。
      唐药沉默又沉默,顾惜朝如此冷静地剥落他所有的伪装,把一切的伤口赤裸裸地显露给他自己看,不是为了帮他。因为他的眼神,他眼底的私心写得如此清楚!他是连欺骗都不屑,定要他自己做出抉择,然后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突然想到当初决定跟在他身边说他曾说过的话:“不要以为跟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好处,我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尤其狠心的人!”
      果然如此!
      “你要我怎么做?”唐药听到自己这么问。无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可却无法放手、无法回头,身心混乱而又冷静无比。复仇,这是多么令人兴奋而狂乱的一个词,美妙如罂粟般教人不忍拒绝。
      顾惜朝冷酷地一笑,即便这一笑冷冽如寒潭雪刀,却依旧不失清冷风韵。有一点,云吹笛说对了,他的确习惯于牢牢掌控一切,淡定而冷静,不需刻意施压,但意志绝对不容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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