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蔷薇[gb]》青城浮灯

2、第 2 章

　　和温芷相约去买新衣服，沈作安穿了短上衣配热裤，标准的辣妹装扮，到星巴克找温芷。

　　“这身怎么样？”她问。

　　“真好看。”温芷捏捏沈作安的细腰，感叹道，“你怎么忍得住平时穿长裙的？”

　　“别捏了，痒。”沈作安去抓温芷的手，两人笑闹成一团。

　　来逛商场的年轻人居多，温芷看到同班两个男生走进星巴克，朝他们摆摆手：“好巧啊。”

　　学校有些活动允许学生自由着装，不强制要求穿校服，男生们三年来看惯了沈作安总穿宽松上衣配长裙，见她今天穿得清凉，顿觉眼前一亮。

　　“沈作安，第一次见你穿这么……”男生搜刮词汇，想到合适的，“青春。”

　　“怎么说？”沈作安吸了口抹茶星冰乐。

　　“你那堆大长裙子和阔腿裤挺老气的，颜色也素，看着就显闷。”另一个男生以他的直男审美评价道。

　　温芷也赞同道：“安安就那几种颜色和款式来回穿，我都看腻了。”

　　“当时是觉得穿宽松点方便活动，就穿了挺久的。”沈作安撒起谎来脸半点不红。

　　她右手摸着左胳膊，完美扮演刚换穿衣风格的拘谨：“换了风格有点不太习惯。”

　　看沈作安展现身材，温芷也觉赏心悦目，她笑道：“穿久了就习惯了，我监督你。”

　　“对啊，现在这身挺适合你的。”先说话的男生跟沈作安开起玩笑，“到了英国你也这么穿，卷死他们。”

　　“得了吧，那边下雨，我怕得风湿。”说完，沈作安和大家一同笑出声。

　　从星巴克出来逛了会，温芷去个洗手间的工夫，沈作安又不见人影，她暗道不妙，直接跑到沈作安最常去那家店，森系宽松休闲风的女装牌子，人果然在那，刚结完账。

　　“嗨呀，又没拦住你。”她懊恼。

　　“去图书馆穿这身正好，我就买了。”沈作安手上已提了四五个购物袋，她晃晃袋子，“走，回车里放东西。”

　　中午逛到晚上，吃完饭两人去酒吧消遣，蹦迪时，沈作安不小心扭到脚。

　　“安安，慢点走。”温芷扶沈作安回卡座，关切道，“我去给你买红花油。”

　　“没事，我歇会儿就好了。”沈作安抬腿搭在沙发，揉了揉脚踝，“你去玩吧，我再喝点。”

　　“那我去了，你难受就让服务生叫我。”温芷再检查过沈作安扭伤的部位，去舞池蹦迪。

　　温芷回到舞动的人群中，沈作安瞄向十点钟方位，卡座里，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倒在沙发上。

　　她一眼就能认出是江斐。他们夫妻都喜静，常去的应该是清吧一类的场所，点上几首抒情的乐曲听，而自从妻子去世后，江斐选择用酒精，在喧闹和狂热的音乐中麻痹自己。

　　即使沉浸在强烈的悲痛中，江斐也依然保持干净整洁，像妻子在时那样，因此在灯红酒绿中，他反倒像个异类。

　　发了几条消息后，沈作安从卡座溜走，去存包柜，有服务生在等她。她拿过司机托服务生暂存的钥匙，开柜取出她白天新买的短袖和长裙，去洗手间换上。

　　这一切纯属临时起意，她拆散丸子头，找出一枚金色抓夹将上边头发别住，发型变成优雅的批发，再擦掉红唇，看上去温柔知性，然后，走向江斐在的卡座。

　　江斐静静睡着，瘦得手上骨节更明显，头发遮住大半侧脸，沈作安却能看见，他在睡梦中都蹙着眉，难以安眠。

　　沈作安走到沙发前，弯下腰，手覆上江斐的手背，她也学钢琴，练琴所致，手上薄茧的位置分毫不差，江斐光靠摸就能确认，来找他的是“她”。

　　大家都说沈作安的外表和声音很像，都是一脉相承的清冷，他们不知道，她学过配音，能切换到他们陌生的声线。比如现在，她嗓音蕴含蜜糖般的甜美，柔声唤道：“阿斐？”

　　江斐没有听到她在叫他，沈作安又唤道：“阿斐。”

　　第二声呼唤，江斐睫毛微颤，快要睁开眼睛，沈作安再唤他：“阿斐。”

　　面前的江斐艰难睁开眼睛，沈作安不做留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她要营造一种，或者说是加深错觉，让江斐以为他妻子还在，从未离他远去。

　　骤然惊醒，江斐猛地坐起，耳边仿佛有一声声“阿斐”。他摸着自己冰凉的右手，手背上有不属于他的温度，和薄茧熟悉的触感。他忙睁大眼睛，前方绿色裙子的背影与往日的许蔓渐渐重合。

　　她来找他了！江斐起身，酒精支配下，他跌跌撞撞追赶魂牵梦萦的背影：“蔓蔓！蔓蔓！”

　　而沈作安早已去到存包柜，这间酒吧她朋友开的，她清楚所有的监控盲区，所走的路线不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她换回清凉装扮，重新扎好丸子头，到前台对服务生说：“七号卡座，江先生的账我结了，他要问，你就说他抽中了今晚的免单。”

　　服务生答好。

　　能为对方结账，服务生推测两人至少是朋友关系，将捡到的手机转交给沈作安：“沈小姐，你朋友的手机落在卡座了。”

　　“谢谢你，我待会给他。”沈作安收起江斐的手机。

　　追随妻子的背影，江斐跑出酒吧，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对，她不喜欢这种地方，一定是在家里等他，江斐打车回了家，丢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开门进屋。

　　“蔓蔓！”他楼上楼下每个房间找遍，又去花园寻找。

　　她不在。

　　似从混沌的梦境中苏醒，江斐关上门，身体贴着门下滑，瘫坐在地。

　　她已经不在了。

　　江斐颓然躺倒，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摸了个空，他再摸另侧口袋，只摸到钱夹。他把手机弄丢了，车上他全程没碰过手机，它只可能在酒吧。

　　他爬起，又重重摔在地板上，拖着疲累的四肢爬到电话旁，颤抖着手拨通他的号码。

　　窝在卡座蹲守江斐的来电，沈作安终于等到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家”。她在备忘录存下号码，接通电话：“你好，你……”

　　她的话被打断，电话那边的男人急切道：“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吗？可以把它还给我吗？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妻子是他心上一道永恒的伤痕，江斐本不愿和陌生人提起，但他必须要激起对方的同情心，才能有最大的把握拿回手机，他没有别的办法。

　　“我的爱人去世了，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和视频，还有我们全部的聊天记录，它们对我真的很重要。”他哽咽着哀求捡到他手机的女孩，“求你把手机还给我，你说个钱数，我马上去取钱，马上赶到你那儿。”

　　“你先别急，告诉我你手机的锁屏是什么图案，我确认一下。”沈作安在看图，是一张江斐的画，画中，两个人依偎在河边看日出。

　　听她的态度像会归还手机，江斐的情绪稍缓和，他说：“是我和她看日出的画，我画的。”

　　“……是江老师吗？”沈作安轻声问，“刚才你话说得太急了，我没听出是你。”

　　会叫他江老师，看来是他任教高中的学生，江斐渐渐安下心，他追问：“你是谁？认识我吗？”

　　“我在卡座捡到的你的手机，江老师你别着急过来，在家好好歇着，我叫我家司机把手机送到你家。”沈作安手指停在九宫格上，等江斐报地址。

　　因为江斐喝了酒，她不让他特地来取，派司机去送手机，顺便问到他的家庭住址，这很合理，也足够礼貌。

　　成功了。沈作安存好江斐的地址，留作他用，叫司机先去送还手机。

　　等不及司机将手机送到他家门外，江斐等在门卫处，每有一辆车进门，他就大声问开车的人，是不是来给他送手机的。

　　这片别墅区从业主到物业都知道，有位业主年初出车祸去世了，她丈夫爱妻至深大受打击，半年多了还没接受事实，精神恍惚整日酗酒。

　　对江斐神经质的询问，众人表示理解和宽容，说他们不是，送手机的快来了，叫他再等几分钟。

　　喝酒喝得无聊了，沈作安点了果盘吃，她叉起一块芒果，司机打来电话汇报进度：“沈小姐，手机已经送到江先生家了，他和你猜的一样，向我要了你的手机号。”

　　“我就说，我的判断不会出错。”沈作安的声音里带了丝运筹帷幄的得意。

　　捡到失物立即归还是做人的本分，但为对方着想，派人送手机上门，这就是情分了。江斐很善良，就算没她的联系方式，他也会向司机问的，来表达他的感谢。

　　陌生来电，沈作安接起：“你好。”

　　“我问了司机你的号码，他告诉我了。”江斐默念屏幕上的一串数字，莫名眼熟，像见过。

　　他真诚道谢：“真的很谢谢你，在晚上还叫司机跑一趟。方便透露你的名字吗？我想请你吃饭，当面向你道谢。”

　　正想着如何设套，江斐自己钻进了圈套里，沈作安假意犹豫：“江老师，我是……我是沈作安。”

　　沈作安，拍毕业照那天用纸条向他表白的女孩，江斐一时沉默。

　　他此生只爱许蔓一人，这半年来有人问起他今后的感情生活，也有人想给他介绍续弦，统统都被他骂走。

　　而沈作安还年轻，对他的“喜欢”本质是雏鸟情结，他没忍心说重话，只把她的纸条扔掉，涂黑了文字来保护她的隐私。

　　万一江斐反悔了，她还得再换招数，沈作安抢在江斐拒绝她前开口：“江老师，我要出国读书了，走之前想再见你一面。”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通了，我对你大概是雏鸟情结，再过些时间，我就会彻底放下。”她恳切道，“江老师，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说傻话了，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

　　假的。

　　又一阵沉默后，沈作安等来江斐的同意。

　　正所谓less is more，她没做过多打扮，用抓夹做了发型，穿上森系长裙去赴约，地点她选的，在一家新开的私房菜，离地下商城很近。

　　服务员为她推开门，沈作安的视线与江斐激烈碰撞。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脆弱得像秋天飘下的落叶，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惊愕、悔恨与深重的痛苦。

　　“换掉。”江斐站起，冷冷对沈作安说。

　　她预判了他的反应，沈作安装成无辜被迁怒的小白花：“什么？”

　　“谁准你这么穿的，我叫你换掉！”江斐脸上满是绝望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