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童话》慕子楚

1、第 1 章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竟然在法庭上听到《大约在冬季》的调子。于晓菲假装整理一下裙角，偏头一瞧，法庭听众席上满满当当，角落里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深灰色运动服的头套罩了下来，挡住他的脸部表情。可是于晓菲却很奇怪地探知到了他眼光中的一抹讥诮。
　　她偏过头去跟苏如蓝小声地咬耳朵，“你听见歌声了吗？”
　　律师席上首席辨方律师正与控方律师唇枪舌战，气氛几乎白热化。苏如蓝听得聚精会神，只给了她一秒钟便搪塞道：“没听到。”
　　“赵小姐，也就是说您的儿子在十二个月大的时候曾经有过高烧不退的现象。医生曾经叮嘱过你，病状可能影响到他将来智力发展？”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敢确定是惠宝公司生产的奶粉中带有添加剂…”
　　“你可有任何机构的证明？”
　　“我…”
　　年轻的母亲势单力薄，完全被问得哑口无言。
　　唉！于晓菲在心里深深地叹气，很是同情她。然而，自己却是坐在辨方律师席上，她的上司就是辨方惠宝公司的首席律师。E&S是本市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雇用得起的，大部分顾客都是有钱有势的企业集团。
　　“事实上，惠宝公司有完善的商品保障。证据将表明添加剂与幼儿智力低下等症状完全没有联系…”
　　E&S的boss出马，这个case很快搞定。惠宝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也不需要付出补偿。退庭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母亲哭得眼睛红肿，低着头在她的律师相伴下走出了法庭大门。
　　“一起去吃饭庆祝吗？”
　　“不了。新案子要备案呢。”
　　“噢。”Boss和苏如蓝都很谨慎地闭口，“那我们先走了。”Boss临走之前又回头来问，“对了，刚才你们听没听到有人哼歌？ ”
　　听了这句话，于晓菲几乎是神经质地扭头朝大门看去。走廊外站着那个身着灰色运动服的少年，相貌看不清楚，可是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却是灼然的，颇为有兴趣。那少年的视线对上了她的，嘴角似乎含了一抹笑容，便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潇洒离去。
　　********************************
　　新的案子是离婚诉讼，男方叫做齐志明，是本市颇为著名的心脏科医生。本来这样有些影响力的案子不该由她这个新手来接，不过Boss却很笃定地丢给了她。
　　E&S律师楼位于金城大厦的十七层，从会议室的落地窗看下去是半圆的沙滩以及广阔的大海。只可惜，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被正要离婚的一对夫妻打碎。
　　“小城是我的孩子，我做母亲的当然应该获得抚养权！”
　　齐志明雇的律师是有名的刁钻，胖胖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嘴边刁着油滑的笑容，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算计。
　　“吴小姐，据我所知您没有工作。嫁给齐先生十七年来都是家庭妇女。您打算怎样支付小城一年二十多万的学费呢？”
　　“子女抚养权上法律一向倾向于母亲。更何况，齐先生有责任共同担任小城的生活学业费用…”于晓菲一边辩驳，一边在心里乍舌：二十多万？什么鬼学校贵到没天理！
　　“看来抚养权要在法官面前决定。在那之前，小城的去处…”
　　如同头上打了一记响雷，于晓菲轰然明白了Boss给她案子时候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明白了一向衷情于离婚案件的苏如蓝“刚巧”有事推掉！在法庭没有宣判抚养权之前，齐裕城不能跟任何一方同住。一般情况下女方的律师要代为照顾当事人的孩子。Boss分明是笃定她心肠太软，才非把这case丢给她不可。
　　有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新人的吗？于晓菲恶狠狠地盯向Boss办公室的方向！半晌，在刘律师心知肚明的眼神下，于晓菲无奈地宣布：“在判决下来前，我可以照顾齐裕城。”
　　身后的门碰地一声，她转过身去。身穿灰色运动服的牛仔少年斜倚在塑钢玻璃墙上。抚去宽大的头罩，那是一张年轻而张扬的面孔，乌亮柔软的发丝下脸色略显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却桀骜不驯，此时此刻正略显揶揄地盯着自己。半晌，他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微漠的笑容，冷淡的声音逸出嘴唇。
　　“那就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