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沣王 ...
-
因为是避开了三巨头的缘故，之前的游览计划被打断，我回去的时候，看看院子里匆忙跑出来应声的下仆，觉得，是不是有点早？
只转了一小会儿，连肚子也没有多饿的。
“小姐要吃东西么？我去拿桃花粥，正巧，还在炉子上温着。”婢女察言观色，见我摸肚子，就自顾说了起来。我见她伶俐，便笑，“怎么会这么早就温上了？是你想吃吧。”
“啊……小姐，不是的，奴婢该死……”结果我果然说中了，婢女慌忙下跪。
我眨了眨眼睛，把她拉起来，看见她粉色的裙子上粘着的花瓣，叹气，“不要这样啊，我只是说笑，你这么紧张，我会觉得无趣的。”
“……是。”
走到屋子门口，婢女游疑问道，“那……小姐，桃花粥……”
“吃一点。”我又想叹气，这女孩子看来还没有消除紧张，我还要说点什么才好。“那个，你要不要吃？”
“唬？”婢女瞪大了眼睛。
我连忙解释，“哎，我是觉得，只弄一点的话，太麻烦了，而且我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
“是。”
那女孩子大概也是被沣王宠坏了，性格比沉沙好得多，居然擅自把我挪到院子里桃花树下，还搬来一个小小的格子面的小桌子，摆了香炉和一套红边的骨瓷碗，桃花粥里还加了一点碧绿的点点，粥味清香更甚。
我们两个对坐在桌子两边，一边喝粥一边说话，多半是她说，我听。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玩一会儿吗？”
“啊，路上碰到几个人，觉得没意思。”我想了一下，又说，”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咦？”
“我不想在这里玩了，到处都是巨头。”
婢女眨了眨眼，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就是有背景的人。跟他们说话都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太累了。”
“是这样啊，可是王爷还有几天才能走……”
“啊……”我叹气，那后面几天我干什么去？
婢女吃吃地笑，“小姐要是想回去，给王爷撒个娇就好啦，我看王爷一定会答应的，王爷实在是宠极了小姐啊。”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做，就对我抛了个眉眼，歪歪扭扭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样啦，小姐平时都不怎么做过这样子，王爷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什么都忘了呢。”
……
于是傍晚沣王回来，那女孩子就对我露出笑容，把茶盘塞给我，对我做口型说，快点进去啦。末了又眨眨眼，一溜烟跑到拐角那里去了。
还真要做啊……
我对着手里的茶杯发愣，那女孩子，是当真么？
迟疑了一会儿，旁边传来女孩嘘嘘的催促声，我看了一眼那边，三两个脑袋挤在拐角，一脸兴奋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六只眼珠子快要放出光来了。
管家呢，管家哪儿去了？怎么不管一下？不行了，实在受不了那些家伙的目光。
这样想着，我顶开门钻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还好，书桌上新点的灯发出柔和的光，沣王支着脑袋靠在桌子边，卷着一本书在看。从门口这里看过去，叫人觉得，这个人真是美好啊，微微敞开的暗红领口里伸出来白玉一样的脖子，往上看，下颌线条秀美，耳后露出欣长的手指和松散的几缕头发，鼻梁挺直，眼帘微合，纤长的睫毛颤动，底下莹润的眼珠跟着字行转动。即使是这么专注的模样，仍然透露出一点诱惑来。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候，蓝衫的漂亮公子，像个精灵一样。
太容易吸引到别人的目光了。
沣王见到是我，于是叹了口气，丢开书，松掉肩膀，扶额按了按皱起来的眉，声音里透出浓烈的疲倦，“阿香，是你啊。”
“嗯。”
我走过去，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拿一块茶饼咬在嘴里，我饿了，“喝水吗？”话说得有点含糊。
沣王抬头看了我一眼，摆手笑，又垂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闷声道，“不要。”
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于是弯着腰，勾头往他那边钻，不过这家伙像是在笑，我越靠近，他越往后退，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哎！”
“什么事？阿香。”沣王声音里面笑盈盈的，过了一下放下手。
“什么呀，还很有精神嘛。”我撇嘴，又拿了一块茶饼。
沣王看着我动作，半晌弯弯眼睛，柔声道，“来，阿香，过来坐。”他对我伸出手，打开怀抱，在小孩视角里的成年男人，肩膀宽得像一把大太师椅。
我头脑一热，乖乖爬上他的膝盖，动了两下，窝在他怀里。沣王叹笑一声，慢慢圈住我，下巴搁到我头顶上。
“阿香……”他轻轻叫我的名字。
我偏了偏脑袋，说，“什么？”
“没事，就是叫一声。”
“哦。”
许是光线适合，我慢慢就睡着了，直到灯花爆了一声，室内骤然发亮，我眨眨眼睛转醒，一瞬间摸不清方向，于是转脸在沣王怀里蹭了蹭。
顶上沣王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爬起来，闷头呆了会儿，意识到我不排斥沣王的怀抱，并且还十分受用，于是又靠上去，眨了眨眼睛，还要睡。
沣王终于笑出声，“阿香，你就这么想睡？”
“嗯。”我张一下眼，看见他的手搁在扶手上，指间摩挲的，是一块茶饼，怎么不吃？我伸手去碰。
沣王收回胳膊，笑，“不是要睡么？又想吃东西？”说着就把饼塞到嘴里，几下就嚼碎了，眨巴眨巴眼睛，吞掉，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反应。我扒拉着他的衣服，手底下软软的没有力气，没折腾几下就扑倒，沣王于是哈哈大笑。
笑什么啊？我哼哼了一下，沣王拨开我的脸，把我抱起来，往外走，“阿香，不要把自己憋着了。”
我嗯了一声，动了动，把脸埋在他胸口，慢慢就睡着了。
结果没多久又被弄醒。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沣王躺在身边，支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见我不满，还笑了出来，又来捏我的鼻子。我瞪他也没什么效果，于是也去捏他的鼻子，沣王左闪右闪，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闹了半天，最后以他罢手结尾。
我坐在他肚子上，这会儿睡意全跑光了，我有点反常地精神，也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作茶壶状，指着沣王的鼻子，嚷嚷，“你服不服？！服不服！”
“服。”沣王含笑捉住我的手指头，“我服。”
这还差不多，我一边想，一边歪倒，拱啊拱，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要睡着的时候，沣王又把被子掀开，说，“你怎么老是闷着？”
“唔……亮……”我闭着眼睛找被子，被沣王抓住胳膊，听他在耳边说，“好了，我把灯灭了。”
“唔……”我听见他还在说什么，但是没听清，想睁眼没睁开，被他一下一下摸头，觉很舒服，慢慢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早晨醒的时候，我有点不敢动，这是怎么回事？沣王睡着了，脸埋在我脖子那，呼吸喷吐热气，痒痒的，熏得我脸都红了，两条胳膊圈在我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给他压麻了。我眨了眨眼，慢慢爬出来，半路又被抓住脚踝。我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沣王迷迷糊糊哼一声，拖着我，抱住我的腰一下子就拧回去了。
他眼里斜斜飞出来水光，面上似笑非笑，这表情太高深莫测了。我看他多半没睡醒，于是乖乖的不敢动，不过这样子还真有点害怕啊，我是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温和的人，但是每次见到，还是摄人。
“阿香。”沣王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那，过了一会让才出声。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已经好多次了。我想起之前他哄我睡觉的时候摸我脑袋的样子，于是也摸摸他的。
然后沣王笑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我没理，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样可以让人入睡？”虽然我并不需要，所以我从中感觉到的，更多是爱心。这说法……实在不搭调啊，和他。
“大哥的孩子很难哄，我专门去学的。”沣王抱着我蹭蹭，懒懒地回答。
大哥的孩子？我想了一下，这才发觉，我居然到现在，还不清楚井泉的家庭状况，当然隐秘的部分我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连井泉有几个兄弟都不知道，这在这个朝代，似乎，应该，算得上，是，常识，吧……
大概感觉到了我的僵硬，沣王抬起头，“阿香，怎么啦？”
我看了他一眼，这是井泉的弟弟，然后井泉是老二，还有一个灵貂告诉我的，喜欢做衣服的濬王夫妇，然后是挖墙脚未遂的溱王。四个王爷。
哦，还有钰公主。
“你的大哥有小孩？”
“嗯，阿香喜欢小孩吗？”
“还好。”应该喜欢吧，小孩又软又嫩，只要不吵，还是很可爱的，“你喜欢小孩？”
沣王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贼笑，声音里冒出诱惑来，嘴巴凑到我耳边，慢慢咬，“阿香，我们这样，好像夫妻。”他摸摸我的肚子，又叹气，“可惜，你发育不良。”
我眨一下眼睛，伸脚把他踹下地去。
门外进来的侍女愣在那，沣王毫不在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对着屋顶大笑，明艳的面庞，令侍女不知所措之余，先脸红了起来。
我叹气，拉着被子下床，盖在沣王脸上。他闷在里面，仍是笑，我没理他，绕过去出门洗脸。
我吃完早饭的时候，沣王才梳洗完毕，他走进花厅里时，脸上犹自带笑。
“阿香，你吃完了？”
“嗯。”
“阿香，我有事跟你说。”
我看了看他，他挥手屏退左右，咳了一声。
“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汤勺，看着他在左手边坐下，调整了凳子的位置，面对着我，视线低垂，欲言又止。
是重要的事吗？
“那个……嗯，阿香，你，有没有考虑……以后，怎么办？”
“嗯？”很显然，我没有考虑过，以后这个问题。现在我还小，小白看起来又很有钱又有势力，我基本上可以考虑做个米虫。
于是我立刻就做出了懒惰无耻的决定。
我这边思考，对面沣王埋头犹豫片刻，然后抬头坚定地看着我，目光热诚，水瞳微微闪烁，脸色发红，“阿香，我想，咳，我想娶你为妻！”
嗯……啊，啊？
沣王一鼓作气，眨眨眼接着说，“阿香，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我之前没想过要有什么以后，但是你跟我来了清泉山，大家都以为我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不娶你，你以后，以后就没办法嫁出去了，所以，你嫁给我吧……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你嫁给我大概不会开心，但是，但是，我会认真对你好，我尽量改掉坏习惯，尽量不出门，不做让你伤心的事，我会对你负责。我不是有意的，我之前没考虑周全，我很抱歉。”
他在我面前低下头，膝盖上攒紧的拳头，手背暴起青筋，微微发抖。
听得出来，说过的话是打了腹稿的，但还是支离破碎。
到底有多紧张啊？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光注意别的地方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张半天嘴，最后说，“为什么我来清泉山，就是有事发生呢？”我在注意哪里啊……
沣王使劲调整呼吸，艰难地给我答疑，“因为，因为，这里是，度假的地方……”
“为什么度假的地方……”我一瞬有点白痴，还要问，看见沣王的耳朵都红了，全身散发着好想离开的窘迫气息，于是明智地闭嘴。
然后花厅里安静了一会儿。
桃花瓣一片两片，乘着蛋清色的晨光飘进来。
我终于转过弯来了。
于是继续沉默。
管家走进来，“王爷，今天的约……”
“啊，我就来。”沣王惊醒，连忙站起来往外走，嘭一下带倒了凳子，他被绊得踉跄一下，被管家上前扶住。
我看着他的小腿磕在凳子上，觉得真疼啊，他却一点没察觉的样子，紧紧捏着管家的肩膀，背对我没有动。管家不明所以，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沣王，垂目静静站着。
过一会儿沣王慢慢开口，“阿香，这事儿我们再说吧，是我糊涂了，应该去找你哥，你就当没听见，好吗？”
啊？
我表示惊讶，但是沣王没再回头，略略整理了外袍，快速走出花厅，转过廊角去，那边斜生着的紫薇密密匝匝，掩住了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沣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