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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生死……真的只为轮回么?

      白发苍苍的月老带着两个童儿徘徊于柳树下,银白的眉毛纠在了一起,唉声叹气。女童儿抬头看着自家老爷子问:“我们转了快一天了,您也不晕么?”

      月老摆摆手,不答,继续又开始转新的圈子,童子只好也跟着转。

      一道紫烟划过,凭空出现一个妖娆的女子,女子眉目带笑对着月老挥挥手。

      月老急切的上前拉住女子衣袖问道:“如何?”

      “不怎么样。”

      “啊?”月老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

      “这个还是还给你,死活不收,一点情面不讲。”女子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还到月老颤巍巍的手中。

      “这……”月老看看盒子又看看女子,“难道他嫌这个还不够好么?”

      “他啊看也没看,茶倒是喝了五六杯,生死薄翻了三四册,接着就把我给送出来了。”女子说话间,眼神飘的有点远了。

      月老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怎么好!怎么办!

      “你看他神色这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妖娆女子眨眨眼道:“他的神色?他哪来的神色?铁着一张脸,话也没几句,可惜了的……”

      旁边两个小童子你看我我看你,男童轻声问:“龙姑姑在可惜什么?”女童只哼哼了两声,笑的狡猾。

      “照我说您也别去管了,八皇子又不是孙悟空既没师傅自己也不厉害,被打入地狱是谁也救不回的了。再说还是天帝下的旨,多少大官去说情都被驳回,您又蹚浑水。”女子说着拿出一面菱花镜,左照右照。

      月老不说话,只是叹气。

      几日前天帝的八皇子因为连伤三条凡人性命硬闯宝库并打的两大神将内伤被囚于天牢之中,查核后,天帝大怒颁旨废了他的修行,散了他的精魄,,在各天官与天后跪在下面的求情声中,一副皮囊被打入枉死城。

      天官中月老与枉死城的关系最好,天后找到了他,声泪俱下,只求自己的儿子不要被扔到十八层地狱受刑万年。

      月老不是不想帮,是真的帮不到,又不好回绝天后,只能自己再到处厚着脸皮托人办事。

      枉死城的那帮人平日有说有笑你好我好,一旦要走关系,便个个正襟危坐,好的劝月老两句:死心吧。不好的,直接就把一把年纪的月老推出门外。

      不是他们天生正直,只是,世界中只有他们是离那些油锅刀山最近的,他们知道犯了什么错要受什么样的罪。

      忙活了很久,连个鬼门关也没跨过去。

      正巧这天,南海三公主来求姻缘见月老愁眉不展,一问才知道是这个事情,拍了胸脯说自己能见到主事的,月老将信将疑。

      三公主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秦广王欠了她父王一个人情,虽说事情不一定办得成,但鬼门关第一殿她三公主还是进得去的。月老激动的要把天后才送来的碧海晶丹塞给三公主,拜托一定转交秦广王,说,事情办不办的成无所谓,只要拿着就好。

      三公主见到晶丹往后跳了一大步,月老才想起此丹太生猛,道行不够的仙家直接就会被吸了功力,于是赶紧用盒子装了递给三公主。

      现在那盒子又到了自己手中,不得不苦笑。哎!又要听天后哭哭啼啼了。

      回到天庭,果然对上的是一双婆娑泪眼。

      月老摇摇头,将盒子放在了桌上,天后也不接,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了。便走了。

      后来,天庭各处都听得到八皇子的传闻。一下说被投了油锅,一下又说被倒挂了木桩,还有说被剥了皮悬在血池之上,现在是说身首分离,头在一边看着身子在推磨。

      好端端的一个俊朗皇子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天后质问天帝,天帝说:“凡人害人性命都是这个下场,他还是轻了!”

      “那么那个凡人呢!”天后的眼中腾起的是一股怒火。

      天帝没了声音,半响道:“她没有错。”

      “如果不是她,皇儿会杀人会闯宝库?”

      “强词夺理!”

      “不行!”天后喝了一声,“既然皇儿愿为她犯天条可见他们感情何其深厚,如今皇儿在地狱受苦,她必定也心如刀割吧,不如让他们在地狱做一对同命鸳鸯去!”

      天帝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后,说不出话来,末了,只是叹气。

      在天后听来,这声叹气算是默许了。

      小镇上死人了。

      正值盛夏,村民闻到阵阵恶臭一路寻进了一户叫辛珏的女子家中,家徒四壁,里屋的竹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身体已经发紫,双眼圆睁,嘴角一抹血已经发黑干涸,蝇虫嗡嗡的围着她打转。

      有胆大的村民掩鼻上前看了看,冷漠的道:“死了好久了。”

      村民觉得停在这不行,一不吉利,二不干净,赶紧处理了了事。

      县衙来了人,看了会说:“埋了吧!”

      于是,辛珏被人抬下了床用席子一卷抬到村外林中扔进一个土坑里,草草几铲土到看不见衣物那些人便走了。

      坟前连个棍子都没有。

      面色青白的辛珏站在土包前,惨惨一笑,眼里流下两行血。

      按说病了一年,算是寿终正寝没什么好怨的,但辛珏就是浑身一股怨气无处发泄,憋的难过。

      死了七天,她就在自己尸体前守了七天,就等着看谁是第一个来收尸的,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一只苍蝇,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飞来了一群,才有活人进来。

      那是李婶,她说过:“啊,小珏啊晚上来吃饭啊!有好菜呢!”

      那是王大哥,他说过:“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你孤零零的多不容易。”

      那是邻居的儿子,伶俐的很,他说过:“姐姐最漂亮了!以后姐姐嫁给我吧!”

      那是……那是……

      说过……说过……

      最多是人情冷暖,辛珏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怨的。但,就是怨,怨的很。

      难道这么飘飘荡荡下去?难道连鬼差都把自己给忘记了?

      辛珏回到村里,她准备再见一面乡亲,就到自己的土包里睡觉去,再不出来。

      刚进村,李婶就和她家人迎面从辛珏身子上穿了过去。

      “你说说那丫头怎么就那么惨!死了几天都臭了才被发现。”

      辛珏停下了脚步,晃晃悠悠的转头跟在她们几个人后面。

      “死了就死了吧,真是,老说干什么,想着那样子怪瘆人的。”

      “她那屋子怎么办?”

      “整理下给租出去不就好了?”

      “那租金怎么分?都眼巴巴的看着呢。”

      “这个真难办了……”

      辛珏说:“给村里的私塾吧。”

      没人听见。

      十二岁的红儿从旁边走过,红儿手上拿了一串糖葫芦,红儿七岁的弟弟缠了上去,舔着脸说:“姐姐给我吃一口,姐姐最漂亮了,以后就要和姐姐亲亲的。”

      红儿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谁以前一直缠着辛珏叫她嫁给你,你当心她晚上找你去做小相公!”

      红儿妈妈上去给了红儿一巴掌,骂道:“你胡说什么,要死也是你死!再乱嚼舌头叫你爹把你卖到妓院去!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啊?!妓院的姐儿也比你强!”

      一边的村民围过来相劝,辛珏分明看到他们都带着看戏的神情。

      红儿摸着脸颊,一路跑了。

      辛珏不费力的跟在红儿后边,最后红儿停在了土包前,那串糖葫芦插在了土包边。

      “辛珏啊,我不知道哪边是你的头,就这么插着吧,也算是个记号,你也能吃。”

      辛珏看着红儿,这女孩平时也不见和自己太好,只是那么温温的站在门口和自己说话偶尔进来帮着倒水或者做饭。

      只有一次,她对着辛珏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比他们都好。”

      怨气未曾消减半分,辛珏抚着心口,这里,这里有什么翻腾着,记忆里某段在挣扎着,那是什么?

      哗啦啦,辛珏低头一看,脖子上挂了一副纯黑锁链,冰凉的,比自己的身子还冰。

      一左一右出现两人,左边白,右边黑;白的胖,黑的瘦。白帽子上写:你也来了。黑帽子上写:正在捉你。

      白的叫白无常,黑的叫黑无常。

      辛珏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怎么这么久?”辛珏问道。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嘿嘿一笑。

      “姑娘走吧。”

      跟着黑白无常走路的确不同于她一个孤魂野鬼走路,被锁链牵着,晃晃悠悠,步履很慢但周遭景物变换极快,不远处一片混沌,辛珏感到透心的寒气,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黑白无常回过头来看着辛珏说:“姑娘走啊。”

      辛珏瞪大了一双红眼,紧张的摇头,就是不肯移动半步。

      “还有什么未了的事等过了鬼门关再说。”黑无常拉了一下链子。

      没等辛珏反应过来,身子便一下被拖入混沌中了。

      再清醒时,辛珏已经站在好大好高的一座城门前,城门上悬一块漆黑牌匾,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

      一回头,身后雾气中居然站了一排鬼魂,个个愁云惨淡,身旁都有一个或两个拿着铁链的鬼差。

      守城的鬼兵一见黑白无常马上换了笑脸:“七爷八爷今天怎么有空出去拘魂?”

      “我们拘的魂来头不一般呐!”白无常感叹。

      “难道她就是……”鬼兵对着辛珏张大了嘴巴。

      “还不快着点?”白无常对鬼兵说。

      “是是,路引呢?”

      “哪来什么路引啊,你勾一笔就是了。”黑无常说。

      鬼兵打开一本蓝色的簿子用笔在上面划了点什么,然后对三人道:“好了,三位慢走。”

      “你们这的人真客气。”辛珏说。

      黑白无常又嘿嘿笑了两声。

      刚过鬼门关辛珏就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再看前方一片血红,视线顺着前方的血红一路移回发现这红是一朵朵花铺成,越到脚边的越少,她脚边只有几朵。

      火红的茎、火红的瓣、火红的蕊,一朵朵花就像一簇簇火苗,开的那样炽烈。

      辛珏想摘一朵,黑无常拦住她说:“又带不走,你摘它做什么?继续走吧。”

      辛珏看着那片火红有点胆怯也只得往前走去。

      “这里是哪里?”辛珏问。

      “火照之路。”白无常答。

      辛珏先看见花丛中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然后人慢慢的多了起来,他们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呆有的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一双眼里满是怨恨。

      黑无常说:“阳寿没尽的鬼要在这条路上等着,到时辰了才能去幽冥殿。这花是一路开到幽冥殿的。”

      越走,那香气就越浓,越浓就越搅着辛珏的心里难过。

      “这花好香。”

      “死人闻是香的,活人闻是臭的。”

      “你们闻呢?”

      “没有味道。”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辛珏顿了一下。

      再往前走,那红那火开的铺天盖地起来,前方的孤魂远远看去似乎都被火给烧掉了,香味愈浓。

      “等我……”

      什么?辛珏听到了一个男子在耳边低低的说着话。

      “辛珏,等我。”

      谁?

      “你活不过这个月我有办法的,你等我。”

      恩?你怎么知道我活不久?你是谁?

      “我叫凌羽,你呢?”

      “我叫辛珏。”

      花间田中,树下河边,凌羽辛珏,对影成双。

      一个说:等我。

      一个回:等你。

      终究是没等来你。

      ……

      心,忽然一落到底,怨气消散无踪,原来是他……

      “黄泉路上无老少,何必斤斤计较。”瘦瘦的黑无常念叨着。

      辛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转眼看看来路已经淹没在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海中,抹去腮边的血泪,继续往前走去。

      你,在哪里?

      一步是一步,此生非此生。

      白无常黑无常带着一个无魄孤魂飘飘荡荡的终于来到枉死城中的第一殿。

      一身黑衣的秦广王冷面端坐在上,对着下面的辛珏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女子,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你是阎王?”辛珏问。

      “我是秦广王。”

      “快判了吧,我也好转世。”辛珏冷冷的说。

      “可有未了的事?”

      “没有。”

      “可要去望乡台?”

      辛珏轻笑,“去那里做什么,不去。”

      秦广王顿了一下,又问:“可有要等之人?”

      “没、有。”辛珏低下头去,看着青色地砖。

      “可有心愿?”

      “一碗孟婆汤足矣。”

      秦广王道:“辛珏,寿终正寝,无罪无善,带去轮回台。”

      左右鬼兵应道:“是。”

      鬼兵带了辛珏出去后,秦广王在生死薄上勾了一笔。

      这一世的债算清了。

      血水翻滚的奈河没有尽头,细细长长,由地府而出不知通向哪里,血河上是一层又一层的浓雾,雾气之上才是那座奈河桥。青石铺的面,白玉做的栏,宽不过数尺,长不过几步,一旦踏出就是一生。

      “到底是奈河桥,还是奈何桥?”端着孟婆汤的辛珏问道。

      孟婆笑了,反问她:“奈河奈何,都到了这里了,还有什么区别?”

      辛珏想了想,也笑了,人一辈子只能看到一次奈河,转眼也就忘了,管他奈河还是奈何。

      “下辈子做个男人,也负他一回就是了。”孟婆对眼前的女子说道。

      辛珏问:“忘都忘记了怎么找得到?找到了才能负吧。”

      “我的汤也不是什么都能忘得了的。”孟婆说完又开始往大锅子里加了一把药草,底下火旺的很,汤烧的咕嘟咕嘟直滚。

      辛珏回头看向过来的奈河桥,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仰头,一碗五味汤喝了个干净。

      轮回台上,辛珏定定的看着里面,一团又一团的烟雾,那是一个又一个的生机,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勾着她的魂叫她快点进去。

      “时辰到。”台边司职的差役朗声道,“辛珏入轮回,下一世——男。”

      辛珏入轮回台的后一刻,差役就对着一个角落拱手说:“辛珏已经轮回去了。”

      角落暗处走出两人,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的身高,只是一个皮肤白一点,一个眼神暖一点。

      “看不出你那么能忍,当时要是忍下来你们也不致到此。”秦广王说话间瞥着一身缟素的凌羽。

      凌羽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望向轮回台呆呆的看着出了神,好半响猩红的薄唇才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抬手将散落在脸颊的几缕发丝拨了拨冲着秦广王一笑。

      秦广王惨白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问:“怎么不去见一见?”

      凌羽道:“我怕坏了地府的规矩。”

      “恩?你现在应该在血池里,让鲛蛇咬着心那才是规矩。”

      凌羽笑了一手搭上了秦广王的肩膀,“你哪里忍心。”

      秦广王也笑了,阴惨惨的,死尸一样青白的手指冲着胸口点了点说:“我这里是空的。”

      凌羽把搭在秦广王肩膀上的手撤了下来,无奈的摇摇头。一双含水多情的眼睛又看向轮回台,直直的呆呆的。

      “你是想问他投生在哪里,命又如何吧。”

      “你不能说的吧。”

      “都定好的命有什么不能说,辛珏下一世在扬州,不得善终。”

      凌羽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

      “活着的时候还是可以的。”

      “这算安慰我?”

      “难道不是?”

      “不得善终啊!”

      秦广王不答话转身走了,他还有事情做,没空陪皇子唉声叹气。刚走了几步忽又转身问道:“这一世是个男人,你知道的吧。”

      凌羽勾起嘴角道:“我只知道他是辛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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