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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第一话

      天上的云被吹散了,现在它不是云,而是一朵残风。
      我是高手,我叫云集,我知武功。
      山不是特别陡,这条路却特别长,我忍不住了,我需要方便。还好草木够多,掩的够高,蹲了一会,我便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找了找周围的石子、树叶,微微擦了一擦,然后提上裤子。
      我还活着,我要找一个人,他的江湖人称叫俊郎中,俊的不是人,而是医术。
      远方有处炊烟,没错的话那里就是,指路的人说那里不难找。
      于是我开始加快脚步,如风而至,这里像个村庄,有个村口,村口立了一道门,门上还挂着一个牌子。
      “小听谭月。”我读了出来。
      然后我见到一位小哥走过,我拉住他:“小师傅,请问你们的茅厕在哪里?”
      茅厕在东面,那里有一丛花,我看见放了心,然后问他:“请问你师傅在哪里?”
      他师傅正在低头挑药,以至于我走到他身后他还是没有反应。
      但是我突然又来了内急,我准备走,他转过头来:“阁下为什么刚来就要走?”
      我说:“这是个秘密,以至于我待会才能告诉你。”
      他点头默然道:“嗯。”
      我有严重的腹泻,本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止不住却岌岌可危。
      “你不会笑我吧?”我问他。
      “我为什么要笑你?”他说:“你先吃点山药,然后再喝点糖茶,待会我给你开两方药怎样?对了,其他的大夫怎么说的?”
      我摇摇头说:“其他大夫不明白。”
      他旁边的小徒弟突然笑了:“他们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中了毒。”
      江湖难闯,闯荡青云,我连忙拱手,我还要去方便。
      他叫醉淫儿,方年才不过二十四岁,他的医术已就是天下无双,晨榆是他的师傅,临走前传给他一身内力,据说他师傅练的竟是宋朝失传的易筋经,传给他是为了让他用内功给别人疗伤。
      “我一直有三个问题想问你。”我摸下巴上的胡子,然后对俊郎中说。
      他在忙,不过他停下来:“请说。”
      我摸摸胡子看了看他:“醉淫儿,为什么是个‘淫’字,难道你喜欢男女之欢?”
      他说:“其实‘淫’也有别的意思,有时候也可以指乐在其中。就像天竺的罂粟花,那是种非常损耗人体精力的毒花,但它同样可以入药,用于麻醉,却然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
      我点了点头,又摸着胡子:“内力真的可以传给别人?”
      醉淫儿说:“至阳的内功是可以的,但是需要一种引子,那种引子是一种上乘武功,这其实是种武学,实则很高深的武学。”
      旁边的学徒开始说话了:“第三个问题你是不是想问师傅会不会那种上乘武功?”
      我摸着胡子看了看他:“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茅厕种上花?你难道喜欢那种恶臭和香气搅在一起?”
      红红绿绿傻姑娘,我想醉淫儿也不会例外,这个村子的屋舍很多,全都是来此地的病人,他们多数不会出来走走,有些甚至连门窗都不开,因为很多人都有仇家和不好的受伤的经历。
      我也有仇人,可是我从来不怕,我怕,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仇人太少了,那么活着就太无趣了。
      我又去拉肚子去了,这次拉得生猛,我差点没有站起来,醉淫儿的药我已经吃了两服,但是仍没有用,我去问他。
      他说:“肯定没有用,因为吃下去的药已经被泄出来了。”
      我无奈。
      他继续说:“给你一个小盒,你把你的粪便挑出来一点我看看。”
      我是绿着脸去的。
      我实在不喜欢那种香与臭结合的地域,我宁愿只闻到臭。我在茅厕蹲了一会,果然还是来了,就在我想着怎么取一点粪便的时候我把粪便染到了手上。
      必须先去洗个手,不远处有个河道。
      那里有个乌黑长发的女孩正在洗衣服,她唱着一曲云南的情歌,我还没有把手伸进河水中她便用轻功落了过来,她嚷道:“停!”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好黑,黑到没有颜色。
      她说:“你在这洗手,我在下面怎么洗衣服?”
      我说:“也对,在下冒犯了,请姑娘恕罪。”
      她哼了一声,又下去洗衣服了。
      我绕到了下游,在那洗了洗手,洗完了又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我把粪便送了过去,醉淫儿看了看摇了摇头,然后又给我重新开了两副药,我谢过。出去走动走动,在这里不能打扰别人休息,这是这里的规律,于是我又来到河边,我想找那个姑娘聊聊天。
      我急急忙忙赶过去,看见还有姑娘的身影,我笑着走了过去:“姑娘,用不用帮忙?”
      姑娘侧眼看着我:“你的手染过粪便,怎么洗衣服?”
      我说:“你说的对。”然后我继续道:“姑娘你也是来看病的?”
      她说:“俺是山下村子的,没有事的时候就会上来帮醉淫儿师傅做做饭,洗洗衣服,来报答他对俺村的恩情。”
      我奇怪:“那姑娘的轻功那么好?”
      她说:“跟一个道士学的,那个道士叫游乐散人。”
      我说:“是他?”
      姑娘问:“你认识?”
      我说:“我听说过,他的掌力天下无双。”
      姑娘问:“你叫什么?”
      我说:“我也是高手,我叫云集,方年三十岁了。”
      姑娘说:“高手云集?你就是高手云集?”
      我说:“没错。”
      姑娘说:“俺听过你,江湖上喜欢你的女人可多了。”
      我笑了:“不错,我也喜欢女人。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姑娘说:“俺叫穆君,听起来像不像一个男孩的名字?”
      我摇摇头:“不像。”
      她根本不像一个村妇,但是她会洗衣服,而且洗得又干净又快,她还会当地的谣歌:“轻灿烂云归,风不洗华尘,可儿貌似语落,唐突佳末……”
      “佳末”是指最小的女儿,因为漂亮,所以也有人叫她唐佳末,据说这个女儿在人前害羞,在背后却喜欢蛇,但最后被蛇咬死,世人非常可惜。也有说有一个神医经过,救了她的命,从此便相爱缠绵。
      我从小便在农村长大,最怕的就是遇到蛇,记得那时候一群大人抬住一个被蛇咬到胳膊的青年,因为怕毒素在身上横行蔓延,所以用绳子紧紧的绑住胳膊不敢放松。绑到整个胳膊都变成了紫色,相当吓人,最后大夫说,必须截肢,因为那整条胳膊已经因为缺血而坏死。
      这是个悲剧,从此青年再也讨不到老婆。他有错吗?他没有错,那蛇为什么会咬他?没有人知道这个道理。
      我叹了口气:“风华落,可堪末,不予离愁,何伤祸?”
      穆君笑了,笑的可人。
      在不远处有一个女孩用石头打着水漂,原来这里还可以见到人,我走了过去。我看看她,她的眉毛上有一道新的伤痕,直接把眉毛劈成了两半,从眼睛过去,劈到了脸蛋,她看看我:“看什么看?”
      她说话好凶,我很少见过这种女孩。
      她说:“你多大了?喜欢盯着姑娘看吗?你妈怎么教你的?”
      我转过头去:“我三十岁,我只记得我妈告诉我,见到泼妇一样的女孩一定不要娶。”
      她说:“那你叫什么?师出何派?”
      我说:“我叫云集,乌斯藏拂独僧的徒弟。”
      她笑了:“原来你就是高手云集,我还以为是谁呢。”说着她走了,背着手,跳着步。
      我也走了,因为我就要腹泻。
      “现在好些了吗?”醉淫儿问我。
      我说:“便秘是好些了,次数明显少了,但是肚子愈加疼,而且蹲了半天我才发现不过是放屁。”
      他点点头。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个人,我一看,就是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蹦蹦跳跳的就进来了,然后醉淫儿对着她的伤口开始敷药,敷完药便开始缝合她的伤口,花了好长时间,缝完了她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这里太无聊了,好不容易遇见了个人我的兴趣来了,于是我问她:“你叫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睡着了。
      “我叫萧珊。”她坐起来,她睡醒了,她荡着小腿,接着跳下来在屋里看醉淫儿稀奇的宝物。
      “这是什么?”萧珊看到一个东西。
      小学徒骄傲地说:“这是秤,没有秤砣只有秤盘的秤,你只要踩上去,底下是精钢弹簧,然而上面上面有一个指针,你压这个弹簧的时候可以牵动这个指针,它就有了指示。”
      萧珊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晃了晃身子,然后对我说:“不准看。”
      我说:“不准看?”我看小学徒已经转过身去了,于是我也转了过去。也不是脱衣服为什么不准看?我还是在问。
      那是黄昏,我们在约会。
      她说:“我很少和大叔说话。”
      我说:“我正是盛年,一个人武功最鼎盛的时期。”
      她说:“你的武功还比不上我父亲的一半高,就不要说笑了,我走了。”说着飞了两步。
      我说:“等等,你怎么受的伤?”
      她突然停下来:“你怎么这么烦呀,好吧,我就大慈大悲的再跟你说两句话。我的父亲绝对不让我在外面惹事,但是我找一个小伙子比武,我是不是很调皮?”
      她继续说:“女孩是不能留伤疤的,所以我只能找醉淫儿,再说我不能让我的父亲知道,否则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看着我说:“女孩的脸上是绝对不能留伤疤的,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睛在发光,我低下头:“我知道。”
      她又说:“所以这几天我都不能见光,必须待在屋子里,你也不能来烦我,知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用不用我送你回屋?”
      她说:“用啊,你见过这么晚女孩还独自在外的吗?”
      那天她是从窗户跳进去的,进自己屋子也这么鬼祟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回到屋子,仰头坐在椅子上,我最怕的就是孤单,但是这里好像是孤单极致了。
      其他的病人都足不出户,我进去拜访,他们就会扔茶壶把我赶出来,我无奈,穆君也要再过半月才来。
      我到处逛了逛,看见有的人在自己的门侧贴着字联,我看着很有趣:“记忆成疯,风来纷;老来成病,冰入鬓。”
      我看见屋子里有纸笔,于是也开始写些东西。
      我写道:“月莫笑,追可悼,闲来无事心在闹。”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笑我,我追求你是认真的,你可知我的孤独已成病。
      我把它放在萧珊的窗子里面,然后美滋滋地走了。
      第二天我看见窗子外有了回信,我开心地取走,接着回到屋子里打开,她的回信是:“卷轴一分笑,追人没追到,暮然回首时,原来在胡闹。”
      她的意思是说看到书信她还是笑了,我根本追不到她,等事后回首的时候,就是在开玩笑。
      我不服,于是我又写了一封信,我写道:“予眉伤,我爱扛花篮,情似箭枚双,松林可指那一窗,叼枝兰,叼枝兰,肆意帆蓝,回眸有三转,我会画眉创。”
      意思是说她眉有伤怀,我身挂花篮,我们一箭双心,指向的就是松林茅屋的一口窗门,心已双双中箭,我们只有牵着手,在海上扬帆,一次回眸有三个转身,而我恰好可以为你补妆,在你回眸的一刻添笔成双。
      我又把信交给了窗户,那是我们的媒人,我走了,走的依依不舍。
      第二天我看到了回信,她写道:“眉毛是一双,兰花指一张,贼人笑笑伤,就是在那装。”
      她说眉毛是有一对可以涂妆,“我”看见兰花指一张开便落了纸一张(从窗子进来),不怀好心的人在言谈我的眉伤,貌似关心其实是在装葱。
      我无语,我在椅子上想了想,于是又写了个回信,我写道:“料芒果,丁丁朵,慢采蜜,才不累,恬静愤,晨荒梦,若失笑,何不卿卿我?”
      意思是说果有花而生,无采蜜不成,我就是殷勤的蜜蜂,自由自在地采蜜,采花而成,我知道你有公主怒,但是一早上醒来,就全消散化成了一场梦,如果你失笑于我,为什么不和我亲亲蜜蜜?你有蜜怎么会骗得了蜜蜂,你不必隐藏这个秘密。
      我又悄悄地把信递进了窗子,然后等待回信,等待的时候是漫长的,我去了醉淫儿后山的鸡圈看了看,是一整个山头。
      醉淫儿告诉我,鸡毛是种杂物,必须火化,否则野草不生。
      他请我吃了烤鸡,很香,他又说,如果有烤鸭会更好吃。
      我问他这里有水为什么不养鸭?他说山下有村民,会影响村民的用水。
      我叹了口气,其实没水也可以养鸭,他为什么这么蠢?
      我回去,又去看窗户,上面有信,我把它拿了下来,我回去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上面写道:“眉在花丛笑,这都看得到,启君子,笑堪言,情话绵绵,唉,鱼鸟两相别。”
      “鱼鸟两相别?”我读完,难道她走了?我跑了过去,我打开门冲了进去,她已经不见了。
      我找到醉淫儿,醉淫儿说她的父亲召她回去的,我问醉淫儿她的脸上会不会留下疤,他说不会,我放心地点点头。
      今天的月光好美,晚上的夜虫叫得却太响,我无心睡眠,没有女人陪其实我也怕黑,怕的不是鬼,而是怕面对自己的孤独。
      我的腹泻渐渐好了,一天开始一便,但是这里太无聊,或者说太清净。
      那一天我在醉淫儿后院的葵花林,那里来了养蜂人,到处都是蜜蜂,养蜂人有狗,我从小怕狗,就远远地等着。
      小师傅看见我笑了:“你等着,我给你拿蜂蜜。”
      蜂蜜是养蜂人亲自送来的,我苦笑一下,拉了十几天肚子是嘴馋了不少。
      蜜蜂掺水其实不好喝,但是干吃太腻了,甜得嘴疼,于是我夹着馍馍吃了,我说:“很香,葵花竟然可以酿出这样的美味。”
      养蜂老者说:“蜂蜜也分很多种,西北方有一种树叫沙枣,产出的蜜更香更有味道。”
      我没有去过北方,那里没有江更没有湖,那里江湖淡泊,是很多名人退隐的地方,他们总自嘲:“名人不是伟人。”
      而我永远不会去北方,因为我要留在江湖上闯出自己的一番席地,北方太冷,怕寒人心。而且我只喜欢南方的姑娘,她们才华四溢,大家闺秀,聪明伶俐,懂得照顾别人。
      其实我也认识一个北方姑娘,我们吃过一次饭,她冷得就像雪一样,话不多,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们的离别像失散一样,她甚至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那是惨别的孤寂,我恨了她好久,但是都没有结果。
      早茶我是跟醉淫儿喝的,我问他:“你的内功可谓是震古烁今,但是你的功夫真的那么不济?”
      醉淫儿说:“当我拥有这一身内力的时候,我本想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代英雄,可是我错了,我讨厌练功,太累心绪,苦若茶丝。”
      我说:“是吗?但是没有棱落的人更适合练武,磨人心智,心智武成,看你的心智修为却像是一代武林高手。”
      醉淫儿说:“你错了,我不会像是你们的,因为我不能,懦弱、胆怯,我从小便是弱者,我不安这个世界,世太繁琐,必须处处小心,凡事□□不如意,不安生人心。”他给我倒了一杯茶,继续道:“我不想苟活在世,于是我选了一个无名的山头,过着活死人的生活。”
      我看着他,我看不懂这个人,我问他:“你真不会武功?”
      我不相信他,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表情,因为他是在掩饰。我将茶水泼到他的脸上,他没有躲,也没有怒气,只是擦了两下,我无奈地走了:“希望能不再见,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可能是又是我受伤的时候。”
      他叹了一口气,点头送意。
      我走了,最后我回了头:“如果你会武功,我一定会找你切磋,太可惜了。”
      下山的路一直很轻快,我的包袱很轻,里面只有一把弯刀,弯刀是用来杀人的,我的这把从不例外。
      高手云集,江湖上也有我的快意情仇,比武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不生则死,我喜欢那种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感觉。
      当那个人垂死,他在慢慢合眼。死是安详的,不会让每个人想起他不该的痛事。
      死也是令人后悔的,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后悔你就让他死。

      第二话

      “你会不会游泳?”他削着竹笋,削一点吃一点。
      “我不会。”我照实说话。
      “我不怕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问。
      “因为地狱要下油锅,而我却可以游过去。”
      我笑了,他确实很有趣,但是再有趣的人也逃不过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天是黑的,那么水也是黑的,就像滑石上的墨汁一样。说一个人如水其实就是说他没有个性,水里的景色只会随外界而变化,如果是一个人的脸,那么它也会照实写生,有时候却也是一种慰藉,每个人都想了解自己,这样才会清楚自己的哪一点,会被别人瞧不起。
      江湖是冷的,在你状态不佳的时候你的朋友必定有一个会出卖你,然后对你说:“我看错你了。”
      于是我不能倒下,我永远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朋友远比敌人更可怕,在江湖,每个人都被朋友出卖过,于是他们变得高冷,不与人说话。
      我看看身旁的杨柳岸边,水是清的,所以我貌似不会被里面的淤泥噎住了嘴巴,我对湖面做出了一个鬼脸。
      我开始拔刀。
      水,我怕水,那时有狗追我,我就跳到水里,水边有树,但我不会爬树,我只有跳到水里,我跳下去的时候后悔了,因为它太深了。
      他笑了,他知道我怕水,他捂住嘴,因为他已经开始流出野兽的垂涎。
      他用的是一把极细极长的剑,他唯一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招式便是直刺,我用的是圆月弯刀,可以挡住他。但是天已经暗下来,这时候他的剑就像打出的暗器,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变得无法琢磨。
      我们都在追求武功的至高,但我和他还有不一样,我需要的是名声,浪子名声。而他需要的却是一种感觉,胜利的感觉,他不会因杀了我而感到愧疚,而在自己的剑上划上一道,拜祭一番,变成一个虔诚的信徒,为的就是他的过错,杀人的过错。
      但是他一定错了,我会把这一道划在他的脸上。
      “血域金宇林明子,对战高手且云集。”
      “谁赢了?!谁赢了?!”外面的管家和丫鬟谈成了一片,小姐在屋里读书,但是她仍然听到了。
      此时她打开门窗,从外面看露出玉葱般的纤纤手指。
      天很暗,当他拔出剑的时候我着凉了,他的剑是银鞘黑剑身,他用墨汁在上面涂了一遍,为的就是赢我。
      这不算卑鄙,这只不过是为了活着,人类千百年的演化史,目的都是为了活着。活下去,即使不过百年。
      小雨……
      当他的剑碰到我的刀的瞬间一切都停止了,细雨被打碎,迷住了我的眼睛,第一剑我没有挡住,他的剑绝对比传说中要快,他的嘴里也在喊:“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顶过一剑,我被逼到了水里,我选择跳了下去,在水里,他的剑一定会褪色。
      他终于笑了,他不经常杀人,但是今天绝对有一个人会死在水里。
      他赶了上来,就像赶一只落水的猫,我落水了,他也一头栽入水中。这时候我又赶快往岸上跑,但是他在水中可以听声辨位,一把剑已然刺入我的脚踝。
      我疼得抽了过去,我是不是应该死了我在想,他是不会让我再回到岸上的,因为他的剑墨汁已褪。
      可是他永远不知道身处高处的人会抓住低处的人什么,我扑过去,抓住他浮在水上的头发。
      “啊!”我使劲拉,让他疼痛难忍!他一剑割断了自己的头发,我因为使力过大而栽倒过去,他也一定一口气没憋住而喝了不少水,水中开始露出气泡。
      我看着今天的月亮,它很圆,就像一个女人的脸颊,我愣了一下,然而我一下接住了从水里插出的一把剑……
      “最后我看到一个人浮了上来。”活人是不可能浮上来的,浮上来的只能是尸体。
      小姐听得呆了,然后她叹了口气,她还要背完孔子的《论语》,否则没有晚饭可吃,她拿着笔痴了,转悠着笔说:“孔子云,不如高手云。”
      小姐又要逃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酩雨都没有告诉,她是翻窗走的,翻窗对她来说是个习惯。
      我在养伤,我的腿筋被割到了,幸亏他的剑足够细,否则我就要做了废人,江湖歹毒,能信任的人不多,但是看见她的一刻我心安了不少。
      我是特地在村子里找她的,“穆君”,我记得她的名字。
      她给我上好药,用白布缠足,我就静静地坐在床上,而她趴在桌子上给我做一双鞋子,她已经算好了,我的脚踝好的时候她就能把这双鞋子做好。
      “来吃饭喽!”她蒸出的米饭不粘,反而很有嚼劲,而且她还给我炖了肉汤,她知道我喜欢大块的肉,所以她并没有给我切碎。
      她和江湖不一样,她看着我许久,只对我说了句:“答应我以后不杀人了好吗?”
      她太不懂江湖,于是我准备以后在江湖闯累了我依旧要回来。
      我点头:“你不叫我杀人,我就不会杀人。”
      外面传出一个声音,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她说:“清鱼未佳洋雨风吹,乐比为彼花言未追。”
      她从窗户跳了进来,是萧珊,她还是那样爱笑没有变。
      她的意思也不过是:水中的游鱼已不是很好,被扔在大海任风浪拍打,说是喜欢我却讨好另一个女孩,当初说着追求我的花言巧语呢?真的是唬人。
      穆君连忙起身:“这位姑娘,正是吃饭的时候,一块吃一点。”
      我说:“她不饿。”
      萧珊一屁股坐下:“谁说我不饿?”
      萧珊吃了很多,把我的肉也抢去吃了,我不是很开心,躺在屋子里没有睡觉也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和林子明了,高手云集果然很厉害。”
      我说:“是啊。”
      萧珊说:“告诉我,你到底多少岁?”
      我说:“算命的说我能够活到二十五岁,但是我很厉害,活到了三十岁。”
      萧珊说:“你在骗自己。”
      我说:“是啊,不骗自己怎么活呀。”
      萧珊问:“你二十五岁?”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在想说是的话说不定会死呢。
      最后我闭上眼睛,我不想和萧珊说话,她出去了,她是不是走了我在想。终于我睡醒了,天色有些昏沉,我分不清到底是我一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还是只睡到了当天下午,总之我完全晕了。
      我准备出去看看太阳的位置,我走远了,屋舍俨然,我找不到了穆君的房子,然而我看到了萧珊,她蹲在别人家的兔子圈里,在喂兔子苹果吃。
      她细心的样子,没有看见我。
      我叫住了她:“苹果是人吃的,你为什么不喂给它点别的?”
      她笑了:“你过来看看,它们好可爱。”
      我说:“好可爱也是给人吃的,你没吃过兔子肉?”
      她看了看我,眼睛呆萌的很:“为什么要吃兔子肉?”
      我看了看她,用眼睛跟她说话,然后她跳出院子,跑到墙角呕吐,中午她吃的就是兔子肉。
      萧珊她在看夕阳,醉淫儿并没有骗人,她的眉毛和脸颊也已经全好了,看夕阳的时候清秀了不少。
      我躲在屋里看书,是穆君专门为我找来的。我看书从来都是躺着,只有写些东西才会坐着,于是我患上一种说不清的病,就是恋床。
      生病的人才会躺在床上,所以这是一种病。
      有书的日子不会太难熬,我看看窗外,月亮已然高坠,我吹灭油灯,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语。
      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我闻见一曲清香扑鼻,一个人影就像垂花落地般仰在了我的身旁,我并没有看她,因为我早早的猜到了是她。
      我们躺了很久,终于她开口说话:“我这样躺在你身边是不是会有身孕?”
      我说:“不会。”
      她又问:“那是不是脱掉衣服就会身孕?”
      我说:“会。”
      她接着问:“你有过女人?”
      我说:“有过几个。”
      她说:“有过几个?”
      我开始回想:“十七岁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当时她也十七岁,她低着头的时候整个脸蛋都是圆的,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都是弯的,当时的她要什么我就会给她什么,因为我会偷,我可以为她偷任何她想要的。有时候她会让我帮她打架,一个人打十个,但是我没有输,我回去的时候她吻了我一口,吻在了我的伤口上,我不知道那是疼还是甜。”
      萧珊她听得痴了:“然后呢?”
      我说:“我和她没有然后,然后我告诉她:‘我叫云集,你以后可能会听到我的名字,就在江湖的某一角,名字会很响。’”
      萧珊说:“你做到了,但是她知道吗?”
      我看了看月亮:“千里共婵娟,她一定知道。”
      萧珊说:“那她一定后悔了。”
      我说:“错,她不后悔,她从来不会后悔,就在她给我的那一天晚上她也说过她绝不后悔。”
      萧珊说:“你相信她?”
      我说:“我永远相信她。”
      萧珊说:“你好像是个怪人。”
      我说:“我不是,只是你们没有相同的经历,一个人经历多了,血也会比别人变得鲜红。”
      她摸到了枕头边上的包袱,她问:“这就是天下无双的殒月刀?”
      我说:“是,这把刀绝对比想象中重,所以铸刀师一直以为是月亮上的石头,而它,本来不过是个陨石。”
      萧珊说:“那……”
      我没有让她说出来,而是突然用手捂住她的嘴,她一下睁大了眼睛,开始挣扎,用脚狠狠地蹬我,好像在说:“好啊,云集,没想到你这么龌龊下流,我真的看错你了。”
      但是她踢错了地方,我捂住了下身,面色一下子白了。
      她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疼得流出了冷汗,然后咬着牙说:“禁声,外面有鬼。”
      鬼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传说中有一种色鬼,专门在晚上摆弄女人的身体,然后造成了鬼掐青的现象。当时是听老人说的,于是你就必须找个十字路口为他(鬼)烧香祈福烧纸钱。
      我并不迷信,但是这个鬼绝对比掐青的鬼更怕人。
      穆君上山去了,她要去帮醉淫儿打理内务,但我知道,她是为了让我和萧珊好好相处,偌大的房子幽静不已,但房顶上偏偏有个声音。
      萧珊把自己的嘴捂住了,然后用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此时我的手已经摸到了包袱也触碰到了萧珊的脸,她的脸已经变成绯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呛呛呛呛!”
      这是一出戏剧,两个人一个拿刀一个拿剑……
      一个老头突然拍案:“因为猛的一拉云集一屁股坐在了浅滩上,这是他已经算好的了,所以他非常用劲,让自己滚落了两圈。云集算计对了,所以那一剑林明子必须要刺出,否则他将必败无疑,他剑上的墨已经洗干净,又染上了水,在后面将会被月亮照得破碎,所以他选择将那一剑刺向了云集的咽喉。月光,在那一刻云集看到了月亮,月亮已慢慢脱开云雾的阴霾,就犹如林明子剑上的墨汁已渐渐滑落,此时,林明子的心也似落了下去……”
      “好!”底下的人叫道。
      “不好,”老头说:“林明子的剑细,非常适合在水下延伸,伸展起来就像一个蓄满毒液的蝮蛇。”
      一个女孩子说:“那毒牙已脱,不是吗?”
      老头说:“对,随着墨汁一落,毒蛇已不成毒蛇。”
      突然有一个人喊道:“那他为什么不再刺向另一个脚踝?这样就算云集再灵敏,水光的折射也让他捏不到剑头。”
      老人说:“你错了,当剑头刺入脚踝的一刻剑就失去了它的生命,类比定在了一棵木头上,被禁锢起来,再也得不到延伸。于是在那一瞬间,云集就可以用他手里的殒月刀滑向林明子的要害,划破他致命的动脉。”他说的是脖子:“所以没有选择,林明子已决定一击命中,一中就是他的死穴。”
      老头喝了一杯茶,所有人都听呆了,老头继续说:“其实这也是刀胜过剑的地方(刀从不会被定住)”
      底下的富豪大爷也喊道:“没错!”
      是没错,月光给人萌动的错觉,那就是感伤,月光穿过窗户,落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竹杯,因为风,竹杯里的水含有波纹,波纹颤得很轻,就像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
      突然那杯水掀起了涟漪,杀气!令人窒息的杀气!
      云集的夺命刀已经甩了出去,“叮”的一声。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我说。
      他说:“可惜月亮太小,殒月刀太短。”
      我说:“那是你的眼睛有问题,怪不了月亮,更怪不了刀。”
      他说:“但我仍能分清两件事,就是你床上的那位姑娘是个处子,而你的脚踝已经受伤。”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说得很对。
      他又说道:“此时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交出你身后的姑娘,我只劫色,不会杀人;第二个是,你不愿意,于是我杀了你,然后掠走那位姑娘。”
      萧珊说话了:“你确定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回答:“有啊,小妹妹,第三个就是我不杀你的好哥哥,而是绑住他,然后在他面前脱掉你的衣服,于是我会让他愧疚一生。”
      萧珊问我:“你会愧疚吗?”
      我说:“不会。”
      “你!”她瞪了我一眼。
      “高手云集也叫月光人,因为他会在月光下吟诗。”
      “他读过私塾?”
      “他读过……”
      读私塾是很久以前的事,老师喜欢我,说我可造之才,但是我把它忘了,忘了很久。
      可是色鬼不一样,色鬼本名叫霍枯,江南人,十岁因为杀人被追捕,逃到西域,而他杀的人正是他们的私塾先生。
      他痛恨读书,恨之入骨,他喜欢女人,他讨厌伦理,他喜欢作乱犯上,这个世上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被他强行的女人数已经数不清楚,而且他又乐意杀人,所以一直被追捕,于是他又逃到了中原。
      他的武功诡异,传说中他没有敌手,因为他的阴险奸诈难测。
      我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开始亮起明星。
      他退后了一步:“你想照我的脸。”
      我说:“我只是想点灯。”我点燃了灯,交给萧珊手中拿着,然后对霍枯说:“我又不是捕快,你为什么怕我看见你的脸。”
      他说:“你说的不错。”然后他走近了几步,我的心跳得很快,但我却看到一块黑色的面纱。
      萧珊故意激他:“你长得并不好看。”
      霍枯却说:“相信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一个并不好看的人,你的心情一定也不会好受。”
      萧珊说不出话了,霍枯是个很能说话的人。我把一个书本悄悄交给了她,然后萧珊对霍枯说:“你只说却不动手,其实你也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却在那里站着岂不是觉得很累?不如早早回家躺着,也不要打扰别人睡觉。”
      霍枯竟然说:“也对。”然后转身走了,就在我和萧珊感到惊讶的时候他遽然转身,扔了三枚钉子,光线太暗我只接到了一枚,但是我还用身体挡住了一枚,三枚钉子本来是要射向萧珊的,最后一枚还是中在了萧珊的胳膊。
      我把钉子扔了回去,此时我已经出手。
      我用殒月刀致命,他用的是金蝉手套,西域的金蝉丝绝对比钢铁还要坚硬。
      他的手非常敏锐,几乎次次用指尖接到了我的刀刃,他灵活变化着他的每根手指,让它们轻巧的弹开我的刀刃,我就像一个人在打十个人,极其吃力。但是我不能暴露我的腿伤,所以我选择越打越快,我希望有一下能切掉他的手指。
      萧珊看得十分紧张,但是现在的她却突然拿起书读了起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读书?难道是吓坏了吓得呆了?如果说学生临考抱佛脚,那么这个傻姑娘也一定抱错了佛脚。为什么呢?没有人明白。
      萧珊念道:“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长乐宫,太子袭号为帝,是时高祖八子:长男肥,孝惠兄也,异母,肥为齐王,馀皆孝惠弟,戚姬如意为赵王,薄夫人子恆为代王,诸姬子子恢为梁王,子友为准阳王,子长为淮南王,子建为燕王。高祖弟交为楚王,兄子濞为吴王。非刘氏功臣番君吴芮子臣为长沙王……”
      她读的是《史记》,是课本上的东西,而霍枯却很是厌恶书本的。这是一个毛病,又像一个恶疾,他听见书本上的东西头就会很不自然的疼痛,本来他的招式很精明很干练,但是听着萧珊的读书声他开始发病,越打越乱了阵脚,头上也开始流出冷汗。
      “叮”的一下他退了三步,但是他很聪明,顺势吐了一口痰远远的抛在了萧珊的书本上。
      我立马喊道:“快扔掉书,书上有毒!”

      第三话

      萧珊说:“什么?”紧接着扔掉了手中的书,就像一个女孩发现了一只老鼠,她蹬着腿向后退了两寸。
      霍枯笑了,一个转身反手捏到了我的刀,随后另一只手直□□的胸口,我用手挡住了,却切伤了我的手。
      萧珊着急了,看看窗外的月亮:“床前明月光,低头思故乡,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怎么少一句,她摸摸头,平时让她读书她却从未真正的记过,记过便忘是她的习惯。
      但是好像起了作用,霍枯一下痛苦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恨意,越是这种经典的诗句他越是记忆深刻。但是他的记忆却是仇恨,他仇恨老师的教导,更仇恨古人的训导。
      萧珊一看有效果,叫得更大声了,便又吟起了诗:“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学不习乎?’子曰:‘学而时习之,可以为师矣。’子曰……”
      霍枯一□□内的气流乱飞,我趁乱拍他了一掌,他撞破了门飞了出去,萧珊一下缓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后伸着头瞧向门外。
      她听到霍枯又站起来了,萧珊又吸了一口凉气,我说:“没事,我拍的是他的穴道,此时他真气全泄了。”
      萧珊看着我点了点头。
      霍枯笑了:“你们中了我的毒针,西域的云雨情魔散,如果不赶快想办法就会死。”说着□□了几声:“高手云集果然名不虚传,旁边还需要一个女孩子来帮忙,我下次一定会再来好好地会会你,你不会这么舒服的!”说着已经走远了。
      霍枯是西域鬼魔中的色魔,但凡是他想要杀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并且他喜欢把死人剥光了衣服。
      萧珊睁着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你不害怕?”
      我摇摇头:“我腿伤好了可以打的过他。”
      萧珊笑了:“我相信你。”
      我对她说:“你不应该相信我。”
      她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们中了云雨情魔散。”
      她说:“我们可以找神医醉淫儿。”
      我无奈笑了:“这是个药效很强烈的春药,中了这中毒如果不交欢的话,体内的所有糖分都会转化成热能,跟发烧一样人会烧死脑袋。如果你找到醉淫儿他只能告诉你这种药的另一种配方可以用来减肥,用来消耗糖脂。”
      萧珊笑了:“你腿好了之后会去找霍枯吗?”
      我说:“不会,我会去找岳风扬。”
      萧珊说:“找他干什么?”
      我说:“找他决斗,赢了他我就是这江湖最一流的高手。”
      萧珊说:“风尘生性淡泊是出了名的,他厌恶名利,他是不会接受你的挑战的。”
      我说:“我有办法。”
      萧珊说:“你的名声够大了。”
      我说:“你不知道。”
      萧珊问:“知道什么?”
      我说:“知道名利对一个男人多重要。”
      她确实不知道,她还太小,很多东西她还不太懂,比如说男女。
      她的身体在变热,她不由自主的脱下了衣服,我转过身去。
      她用牙齿咬到了我的耳朵,然后吹灭了灯。
      ……
      第二天她哭了,就是萧珊,萧珊哭了,我看着她,一个女人就应该自爱,视名节如命,什么都不是理由。也没有人会去听那些理由,因为太可笑了,每个人都是的,失去的太可笑了。
      她掴了我一掌:“你为什么不制止我?!”
      我没有说话,错了就是错了。
      她感觉全身发冷,她想吐。
      我看了看窗外的露珠,鸟从上面飞过,来得像云去的也像云。
      我穿上衣服走了,我没有管她,她说:“等等。”
      我站住了。
      她说:“我希望你能赢岳风扬。”
      我会赢他的,此时我低着头走了。
      当我熬完一碗粥端进屋来给她时候,我却发现她已经跳窗走了。
      我烧了那本有毒的书本,我知道当穆君知道我烧了她给的书本,她一定不会开心,但是我也绝不可以让这书本毒害到她。
      我直直地坐在木椅上,端端地喝下那碗粥,站了起来,我要去找岳风扬,让他知道,他是个懦夫。
      一百天以后:
      萧珊在自己的书房里画画,她喜欢画人物,她是个歪才,教书先生这么说她,她喜欢画人物的时候在他的脸上画出骨骼,画出棱角,画出惊奇的轮廓。恰好云集的脸上棱角分明,他太瘦了,但是当她用自己的身体接触到云集的身体的时候她才感觉其实云集长得很结实,其实男人第一次碰触女人也会感觉自己掉到了云层里。
      她的脑子开始缭乱了,开始浮想联翩,于是她把云集的发丝渲染的飘飞不已,是一阵风吹过,吹得萧珊心都泛痒了。
      最后一笔已经画到了头,但是萧珊突然觉得缺点什么,于是她想提上两句诗。
      她吟了起来:“越乎云,越乎云,爱我是他,或者是妈(最爱我的是云集,或者就是妈妈了)。”
      这首句子太戏谑了,她自己都笑了。
      于是她在纸上写道:“越乎云,越乎云,青涩羊吹咩,摇落千片雪……”
      “当当当。”门响了。
      萧珊立刻将画收了起来,压在了其它纸张的底下。
      萧珊问:“谁啊?”
      “是我。”
      “谁?”
      “岳风扬。”
      “风扬哥?”
      “是我。”
      “有什么事吗?”
      “师父让我叫你去吃饭。”
      萧珊打开门,背着手,跟着去了,去的时候还不忘回个头。
      她是岳风扬的小师妹,经常跟在岳风扬的身后,虽然更多时候是被迫的,岳风扬的背会挺得很直,像棵迎客松,因为他时时需要迎接各种各样的客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饭菜中没有肉,更没有红烧肉,女孩是不喜欢吃红烧肉的,但是萧珊却相反,她很喜欢吃,所以她的脸一直是圆的,就像凌光耀耀的太阳。
      萧珊看到了一位老和尚,穿着袈裟,双手合十。
      父亲看着她:“来了?”
      她说:“嗯嗯。”
      父亲说:“这是……”
      岳风扬接道:“这位就是少林寺的得道高僧,圆木大师。”
      萧珊想,什么圆木方木的,但是她笑了笑,说:“大师您好,晚辈有礼了。”
      圆明大师说:“施主有礼了。”
      父亲说:“嗯,大师请上座。”
      于是萧珊开始动筷子,这时候管家却来了,他对着萧珊父亲的耳朵窃窃两语,又对着岳风扬的耳朵说了两句话,然后走开了。
      岳风扬起身说:“大师,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实在抱歉。”
      圆木大师也起身,他笑了:“岳施主,你的事老衲已经听到了,远在门外的声音老衲也早已听到了。”
      萧珊的父亲说:“大师的内功深厚,实在登峰造极。”
      圆木大师说:“哪里哪里,比起萧施主的武功修为,老衲的武功实在是贻笑大方,不足为奇。老衲知道萧施主你避世已久,不过问江湖恩怨,与佛之道愈演愈近,所以老衲可以帮你劝走云居士,以免扰了施主的心静。”
      云居士?萧珊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是不是云集?但是她不想见云集,她恨极了云集,这是很复杂的情绪,他害得她已不能婚嫁,此时她呆了,她口中的米还没有咽下去。
      “云居士。”
      我双手合十:“圆木大师?”
      圆木说:“不错。”他来的比岳风扬还要早,因为他的轻功一跃千丈。
      此时门口聚集了很多游侠和看热闹的混混,无论怎样,打架是每个人都不想错过的节目,所以人只多不少。
      圆木说:“云居士来此一行所为何事?”
      我亮出刀:“生死决。”
      圆木大师合十说:“阿弥陀佛,云居士何必妄动干戈?”
      我说:“只因为他比我有名,所以他必须死。”
      此时岳风扬已经来到:“不错,我是比你有名,但是我这个名只是虚名,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拿走,你甚至还可以相信我。”
      我问:“相信你?相信你什么?”
      岳风扬说:“相信即使你要杀我我也不会还手,任你宰割,只要阁下名声益有所增,在下也死而无憾,只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说:“可惜你还不配?”
      岳风扬说:“我不配?”
      我说:“对,你不配。”
      岳风扬说:“你找的不是在下?”
      我指着他:“我要找的是你师父。”
      底下的人哗然一片,萧大侠是武林至尊,武功深不可测,一般人是没有办法在他手上过三招的。
      圆木大师说:“云居士,习武切磋方到席位,何必饮血杀生?”
      我笑了:“大师是说我会死?”
      这时候出来一个丫头,她跳着出来了,她蒙着脸,她看见我便说了话:“跟我阿爹比武,你当然会死。”
      这个女孩就是萧珊,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她问:“你害怕?”
      我说:“我不怕,你是谁?”
      她说:“我就是我爹的女儿萧瑶静喽。”
      底下开始私语:“岳风扬的未婚妻。”
      我却问:“你为什么蒙着脸?”
      萧珊说:“因为丑喽。”
      底下传出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萧瑶静?小妖精果然是小妖精。”
      然后有一个公公说:“人家明明说的是小眼睛。”
      老太婆说:“不管什么大眼睛小眼睛,我太太我都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说着一股黑风卷过来,是一个黑衣老太,她身形诡异,一下冲到萧珊面前便要摘她的面纱,萧珊反应也不慢,向后翻了两个跟头。
      但是还是黑衣老太的功夫好,她一下逼住了萧珊的面纱,就在她的手正要挨上去的时候,她突然停了。
      她被人点了穴道,这个人快得好像风,没有几个人看清到底怎么回事。
      底下一个老头来了,叫道:“好身手,来试试我的功夫!”说着整个身体像磨盘一样旋转,手脚一下便变成了四个武器,高手才可以看出来老头的手脚上其实都有毒刀,如果被他撞上就一定会败。但是岳风扬却对着老头空中一翻,一下也点了他的穴道,老头的身体一下摔了出去,摔下台阶的时候穴道却被摔开了,这是恰好的手法,几乎没有人能将内力比划成这样。少林的大师内力固然精纯,但是这样的收放自如却也不可能。老头摸摸摔痛的地方,十分的狼狈,此时的老头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但是他看见他老婆,于是只能抱拳说:“岳风扬果然是岳风扬,老头我甘拜下风。”
      岳风扬供手道:“前辈说笑了。”说着解了老太太的穴道。
      这位是江南的阴幽老鬼,他的老婆在年轻的时候是江南美女,因为脾气怪,所以嫁给了他,只因为他百依百顺。
      底下有人说:“高手云集,看了这两眼难道岳风扬还不配吗?”
      我笑了:“你说呢?”
      底下的人起哄:“是啊,把萧大侠叫出来,收拾收拾这个年轻气盛的武林后辈。”
      我笑了:“我已经三十岁了,刚好赢了武林至尊然后云中归隐。”
      底下的人笑了:“莫忘了娶媳妇!”
      萧瑶静却也笑了:“其实你只有二十五岁,算命的说你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而你想说明算命的错了,于是你喜欢说自己三十岁。”
      我看了看她:“呦,你怎么知道?”
      萧瑶静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算命的。”
      底下的人笑了,觉得萧瑶静蛮可爱。
      我说:“相信我,我不会死,而你的父亲会死。”
      圆木大师不禁摇头:“云居士,饲理名声,浅一句淡一言。”
      大师的意思是说:努力博取名声,也不过是别人简单的片语言谈,你一句我一句仅此而已。
      我笑了,我说:“有父无姓,忘名字上名媛(不重名声,说得对,有父亲却没有姓氏,一块把名字忘了,然后去找一个娼女来败坏来名节。说明名声的重要,说得比较刺耳)。”
      圆木大师被气到了:“施主,你!”
      底下的人看到圆木大师被气得脸红都笑开了,都喊道:“说得对!”
      特别是一个女孩喊的特别响亮,笑得也流光溢彩。
      圆木大师说:“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凡世的过眼尘烟都是空响无益。”
      我对着那个女孩说:“走逍遥,踏尽世景繁华,争宠天下人心(‘走’后面要顿一下,有召唤的意思)。”
      那个女孩转过头去,然后摇摇头。
      我却笑了,底下的人又在叫好。
      岳风扬为了解除圆木大师的尴尬却说:“莫回头,笑叹夜雨归乡,无心花落谁家(‘莫’后面也要顿一下,作不要走,请回头)。”
      突然窜出一个女孩,她手里提着剑,然后拍了拍手:“说得好!夜雨归乡,谁知花落谁家?岳侠士果然胸襟可嘉。”
      岳风扬说:“姑娘见笑了。”
      女孩说:“我没有说笑,论武功、才智、品性,这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与岳侠士相提并论,所以无论如何,你可以一战。”
      我笑了:“他和你一样,还不配和我动手。”
      说完她宝剑的剑鞘就扔了过来,我接住了,随手扔了过去,却没人想到点了她的穴道。
      岳风扬说道:“好俊的功夫。”
      我说:“我说过,我只和萧大侠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不要逼我。”
      那个女孩不能动了,睁着她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却没有办法,貌似被气得痛苦极了。
      圆木大师手指在袖中一转,便已解开了女孩的穴道,没有人知道,但是高手却看到了,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圆木和尚的功夫竟然是真的深不可测,这对认知有限的江湖百姓来说真的不属于下流生活。
      女孩抱住剑:“谢大师。”
      圆木大师说:“女施主客气了。”然后他继续说:“萧大侠乃一代武林至尊,名声远播,为人宅心仁厚,云居士何必苦苦相逼?”
      “萧大侠?名声远播?”我笑他:“削芋榔头(挖洋芋的锄头,暗指萧大侠),前辈远东遥(名声远播),左摇摇,右摇摇,左摇摇,再右摇摇。”
      底下的人都笑了,有的拍手叫好。
      岳风扬说:“家师早有退隐之心,阁下何必如此污蔑家师。”
      我说:“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又没种和我打,何必屁话说得太多?”
      低下的人喊道:“和他打,和他打!”
      我说:“莫喊了,他其实并不配。”
      岳风扬说道:“云兄弟说得对,在下确实不配。”
      我笑了:“你知道就好。”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小孩,我对他说:“小孩,我教你一首儿歌:‘削芋榔头,前辈远东遥,左摇摇,右摇摇……”
      小孩果然跟着念了。
      我用千里传音,对着大堂呼声:“萧大侠,晚辈一心求死,可否赐教?”
      其实这次来我是来和岳风扬生死决的,但是岳风扬的品性绝对不可能和别人决斗,于是我选择萧大侠,这样他就一定会替他师傅出战。
      这样便可和岳风扬一较高低了。
      萧大侠已经走了出来,萧瑶静喊了一声“爹”,于是退到后面去了。
      萧大侠说:“可以呀,别人让我杀他我从来不会回绝的,那比杀人还麻烦,”他转头对岳风扬说:“扬儿,和他过几招。”
      我说:“这次我是来找前辈决斗的,绝不是和你的儿子。”
      萧大侠说:“相信我,你不是他的对手。”
      岳风扬道:“是。”
      我说:“不可以,你在我眼里就像一只待产的母鸡,杀你,绝不可以。”
      岳风扬说:“我也杀过人,我单刀去过鬼火山,一天便杀了三百余条人命,最奇迹的还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跑掉,因为我的剑很快。小时候每天我只有一刻钟读书,一刻钟吃饭,一刻钟大小便,剩下的时间都在练剑,有时候甚至练到梦里,为的就是长大不死在别人的刀刃之下。”
      我说:“这我就不如岳兄了,我经常便秘,一拉就是三个时辰。”
      底下人笑了。
      我继续说:“我绝对不会和你动手,你逼我也没用。”
      圆木大师开始说话:“云居士,据子方推,方得结果,施主何必执意太重?”
      我笑了:“据子方推,蛊惑尤黑,风有风吹,屁由神归(风是被风吹动的?还是放的屁在用心思想是谁比较合理)。”
      别人都笑了,就连萧瑶静都笑了。
      岳风扬说:“那你是不比了?”
      我说:“比。”
      岳风扬说:“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我的衣服只能沾染风中的尘土,绝不可以沾上水中的泥巴。”
      很多人都有这种习惯,但是岳风扬说得什么意思?
      空气开始凝固,我扔掉手里的包袱,掏出了殒月刀,一把殒月刀足够护住我的所有空门,我很小心,因为我的刀一定要比他快,这样我才能打开自己的空门,然后拼尽全力杀了他。
      他的剑刺上来了,很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我的刀上,我想机会来了,我需要一口气砍出十八刀,那十八刀一定连眼睛都不能眨,那十八刀一定要有诡异门道,这就是乌斯藏的武学,这也是师傅教导我的。
      一、二、三、四……
      “叮!”我的刀落地了,他的剑却刺了过来,圆木大师用佛珠挡住了他的剑:“阿弥陀佛……”
      我一直看着那把刀,那把落地的刀,我的手指指尖已麻木,我败了,我似乎还不相信,但是人已经散了,没有人再观赏我,我像是个笑话,别人一笑而过。日暮余晖,萧大侠只留下了一句话:“殒月刀,华落篇章。”
      圆木大师说:“人生在世起起伏伏,人生则不死,人死则不生。”
      夜晚的灯亮了,点点滴滴,照不亮任何人,我扶着墙,就像喝醉了一样,但是我正在跻身于一个酒馆:“小二,拿酒。”
      但是小二只看了我一眼,然后迎向新来的一个顾客:“大爷,您来点什么?”
      我败了,传扬很快,但是错不在败,而是我惹错了人,在这里,绝对没有人能惹萧大侠和他的徒弟岳风扬。
      其实你可以去惹,但是你败了,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说得对,世间的道理千千万,还是这句话更贴切世界的本意。
      我一下拍住小二的肩:“给我拿酒。”
      小二貌似被吓到了:“呦,大爷,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要杀了我吧,我只是个跑堂的小二,我是不配给你决斗的,大爷放过我吧。”说着小二笑了,在他眼里他里我不过是个酒囊饭袋,没有势力,更没有钱财。
      这时候一锭银子砸在了小二的头上,小二“哎呦”一声,骂道:“谁?那个千杀的?”
      但一看是这么一大锭银子,又马上捡过来。
      这时候一个女孩过来了,她只说了两个字小二就乖乖地拿酒去了。
      她说:“滚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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