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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陈情 ...

  •   这不是萧恒殊第一次在皇帝面前陈情,却是第一次面对近乎和蔼可亲的皇帝。

      若非皇帝身边日夜有人守卫,偷天换日之事绝无发生的可能,他几乎要怀疑面前的皇帝是不是换了个人。

      “朕听梁琨说了,他一时心急闯入你府上搜查。”皇帝一语就为这事定了性,“他虽是为朕考虑,这行事不妥,朕已罚过他了。”

      好快的动作,萧恒殊心中暗骂了一句,真不愧是皇帝近臣,不说自己殴打下属、动用私刑,只说自己为陛下考量,这为自己开脱的本事真是一流。

      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则溪的解药。

      皇帝既然说已经处罚过梁琨,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不能逼着皇帝杀梁琨泄愤。

      “请陛下恕儿臣直言。”萧恒殊俯身拜道,“儿臣前来面圣并非因一己私事,梁琨担忧陛下,唯恐儿臣做出违逆圣意之事,自然是恪尽职守,哪怕一时莽撞也是有情可原。”

      “只是梁琨滥用私刑、殴打下属。臣闻陛下以仁治国,容许此嚣张跋扈之人在侧,长此以往,恐怕于社稷无益。”

      言辞之激烈,令在场众人为之一振。

      晋王恐怕是疯了,这是所有人唯一的念头。

      晋王的脾性平日里说上一句谨小慎微也不为过,纵然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言说,怎么突然在御前告状了。

      则溪垂首掩饰自己因惊愕而扭曲的面容,方才在路上他们不是这么商量的,他们明明说的是在陛下面前示弱恳求,让陛下出于体恤下属而答应下来。

      陛下这人吃软不吃硬,面对弱者不会赶尽杀绝,哪怕再厌恶也会因怜悯而放对方一马,单看这些年时常训责萧恒殊,却不曾真要了他的性命就知道了。

      可现在呢,简直变成了萧恒殊在皇帝面前告御状,说什么要把梁琨拉下水。

      “你说什么?”皇帝目光锐利,“什么滥用私刑,殴打下属?”

      萧恒殊难得在皇帝面前显示出了从容不迫,示意则溪展示那刺目的伤口:“或许陛下认为,影卫挨打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见微知著,梁琨对待下属尚且如此,对待百姓又该如何。”

      皇帝心中微讶,这大义之语竟是从萧恒殊口中说出来的?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有在自己传召时才会说几句话的儿子,竟然主动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影卫?

      这事往大了说,就像萧恒殊口中那样,梁琨如此行事有违仁爱,往小了说,也不过是一个影卫挨了上司的打。

      虽说打人不打脸,但这种小事一般不会有人计较,更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闹到御前。

      至于萧恒殊是当真为社稷安泰考虑,皇帝又不是傻子,上下官员都说这漂亮话,但心中能当真如此想的有几个。

      大义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罢了。这种话皇帝听一耳朵就过去了,怎么可能真正相信。

      而另外一种可能,萧恒殊拿影卫挨打当筏子,试图除掉梁琨,则被皇帝完全忽略了。

      萧恒殊远离朝堂,他是清楚的,没机会插手朝政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铲除异己才如此行事。

      若是为了宣泄今日被搜府的怨气,至少应当哭诉自己所受的委屈,以及赌咒发誓地说他对皇帝的忠诚。

      “你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这影卫啊?”皇帝一指则溪,“朕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为了这人呢。”

      萧恒殊没反驳,面上反而露出丝不好意思的表情:“陛下明察秋毫,孟子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儿臣见身边影卫挨打,难免心生同情。”

      皇帝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他的沉吟不语,在众人眼中是发怒的前兆,毕竟今日的晋王行事荒唐,为了个影卫闹到御前,实在是不值当。

      事实上,皇帝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时他尚未登基,还是个不起眼的荆王。先帝有意他的皇兄郑王为太子,他自知难以兄长权势滔天,自己难以望其项背,因此始终隐忍退让,避免与兄长闹出什么不愉快。

      直到郑王气焰嚣张的属官打伤了封承钧的脸,他气不过好友被如此对待,亲手打断了那人的腿。

      彼时,尚且是荆王的皇帝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仔细端详封承钧脸上那狭长的伤口,忧心忡忡道:“你划伤了脸,日后讨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可怎么办?”

      封承钧拍开荆王的手:“殿下不去想怎么一会儿同陛下解释,却有功夫操心我的脸,可见心中早有对策了。”

      “我还能怎么样,无怪乎是挨几句骂,被罚几个月俸禄,陛下又不会因为这点事杀了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是因为这件事得罪皇兄,日后小心点就是了。”
      荆王把形势分析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你的脸更重要。”

      因为这句“你的脸更重要”,荆王非但没认错,甚至还希望郑王给自己一个说法,那态度比现在的萧恒殊还要理直气壮。

      而为了封承钧这无名小卒的一张脸,闹到御前讨说法,这事任谁都觉得荒唐。

      对自己容貌毫不在意的封承钧,听了这件事后,完全没有感激涕零之意,反倒是觉得荆王行事鲁莽,不应当因自己惹郑王不快。

      有点可惜……皇上如是想。
      他为封承钧一张脸生出了夺权的心思,可最后他们到底是形同陌路,他少年时的那份心,也消失殆尽了。

      皇帝缓缓开口:“楚王是你兄长,也是朕的孩子,他未留下子嗣,朕这么多年也未曾叫人祭拜,如今想来却有些不忍,你去为你的兄长上一炷香吧。”

      皇帝心道,我让人祭拜萧韫,就当是祭拜你了,你们翁婿之间,想来不会计较这么多。
      人死债消,你后来生出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想再提了。

      这下连萧恒殊也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吩咐。
      为楚王上香是好事,这么多年,他只敢在府中偷偷祭拜,能光明正大寄托哀思,还是头一次。

      可皇帝如此吩咐到底是何用意?梁琨的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楚王身上,皇帝怎会突然提及楚王?
      而且这态度还是颇为反常,非但没斥责他皇兄为罪人,反倒是吩咐他为皇兄上香。这简直不像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

      但萧恒殊不敢多问,只应承道:“陛下吩咐,儿臣定当照办。”

      “儿臣还有一事想对陛下禀报。”不过萧恒殊又补了一句,“梁大人对儿臣颇有怨言,不敢对儿臣如何,就因此迁怒旁人。离开前曾说什么,不予这影卫下月解药。”
      “儿臣虽不知这话真假,却难免忧心。这影卫对陛下恪尽职守,不曾犯下什么重罪,还请陛下开恩,饶恕他这次。”

      这句话才是重头戏,皇帝面色猝然一变。
      从来没有人对他提及过解药一事,他自己也没想到过这些。
      解药在他手上不假,发放解药却归梁琨一手操办。梁琨会不会假公济私,借解药之事胁迫影卫?那些影卫的奏报,会不会是梁琨修改过的?

      皇帝愈发怀疑梁琨的用心,昔日的封承钧敢阳奉阴违,难道今日的梁琨就不敢了吗?
      他原本只道梁琨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敢生出二心。

      可封承钧死前,不也说自己赤胆忠心,愿为陛下尽心竭力吗?
      他连封承钧都信不过,怎么会信一个品行并不十分端正的梁琨呢……

      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放心赋予这人权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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