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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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这间标准配置的单人宿舍，被书本与咖啡带来的温暖香气包裹住的时候，易怀周就知道，他困倦的身体或许不会只让他“坐上一会儿”了。
“——抱歉，我这里书太多了。”或许是由于暖气的原因，斯潘塞的脸颊泛起了熟悉的红晕。他讯速地将自己的斜挎包扔在一边，转而开始将那些被他摊开放在地上的书收回书架里。
“你用的是杜威十进制的分类方法（Dewey Decimal Classification），”易怀周的手指从摆放整齐的书脊上扫过，饶有兴致地探索着天才少年的藏书，“介意我帮忙吗？”
“呃……没事，我很快——”斯潘塞正抱着一摞书冲向书架，却在中途撞到了沙发，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情急之下，站在书架旁的年长者赶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
“‘接受也是一种美德’。”易怀周冲着斯潘塞眨了眨眼，接过了他手上的书——此时少年正羞赧地抿唇望着他。青年转过身，开始分门别类地将它们送回这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
“——引自我母亲。”
“很特别的说法。”年轻的博士若有所思地望着易怀周，在后者向他伸手时下意识地将散乱在地的书本递了过去，“呃，我是说……”手指相触的瞬间，他感到一股热流从指间窜到了他的脸颊，这使他苍白的脸上显出了好看的红晕，“很少有人提及‘接受’的重要性。”
“我想这能够追溯到关于人性的辩论。”易怀周耸了耸肩，“根据我不成熟的猜测，性恶论的支持者似乎更愿意强调奉献的作用。”
“因为他们不相信有天生的利他者？”斯潘塞的声调微微上扬，这昭示着他对这个话题的热衷。
“遗憾的是，关于这个议题，我只读过中国古代哲学家的论述。不过我确实认为，西方文化更倾向于人性本恶——或许是因为宗教的影响。”易怀周将手上的最后一本书放回了书架，“好了，如果我们继续这个话题，那今天晚上就可以告别睡眠了，毕竟那些哲学家们可是争论了几千年都没有得出结论。”
他回身看向趴在沙发靠背上，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少年，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微笑：“我想，按照疲劳驾驶的定义，我应该在这里休息至少二十分钟？”
“根据欧盟的规定，每驾驶4.5小时就需要休息45分钟。当然，如果你很累的话，我建议……”斯潘塞微微垂眼，下意识地拨了拨耳后的头发，“呃，我是说，沙发常见的材质主要有棉布或者皮革，也有木质或大理石沙发，但综合来说前两种更受欢迎。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皮质沙发——”
“别担心，我明白你的意思。”青年哑然失笑。他揉乱了少年的头发，这令后者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只要你不介意——”
“我当然不！”
面对斯潘塞涨红的脸颊和突然提高的音量，易怀周挑了挑眉，接着说道：“只要你记得明天早上叫醒我就好。周一的早课真是一场灾难，更悲惨的是我还是助教。”
“我每天六点起床，所以……”
“那就太好了。不过起这么早，你不会困吗？我听说青少年应该保证八到十小时的睡眠。”
“我下午会睡午觉。研究数据表明，对于青少年来说，标准是每二十四小时需要保证八到十小时的睡眠，这也包括午睡。长期过度睡眠会增加罹患糖尿病、心脏病和中风的风险，甚至还会导致猝死。”
“那熬夜呢？”
“熬夜会使——”注意到年长者的神情，少年一瞬间从兴奋变得有些消沉，“抱歉，我是不是又……”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你不需要因此向任何人道歉。”易怀周在心底叹了口气，“相反，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没有感谢你的收留。”
橘黄色的暖光好像丝绸一样轻抚着少年人的脸颊，也得以让易怀周注意到了斯潘塞泛红的右耳。此时此刻，他的耳畔响起了后者放得极轻的声音，这令他模糊地想到冬日壁炉燃烧带来的暖意，或是年幼时站在江水前拂过面颊的微风。
“这没什么。”少年垂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正在认真地研究掌心的纹路。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才认识两天？”
“是一天23小时43分钟17秒——等一下，刚刚那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面对斯潘塞带着控诉的棕色眼睛，易怀周失笑着摊手：“谁过目不忘谁说了算咯。”
他完全忘了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间，青年好像听见了走动的声音，鼻腔里也挤进了一股特殊的香气——咖啡，他在梦境中恍惚地想到，可是我的公寓里没有咖啡壶——难道我回家了？易怀周的眼前朦胧地望见了自己的单身公寓，那里的陈设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不，不是这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家应该更加……温暖，而不只是一栋房子，就像，就像他的父母和妹妹在旧金山住的——等一下，我有妹妹吗？青年似乎看见了一个有着熟悉面容的少女，正笑着叫他哥哥。她是谁，她叫什么，不，我一定还记得，我一定要想起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易怀周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他眨了眨尚有些干涩的眼睛，将不远处茶几上的眼镜架上鼻梁，才慢慢想起这是哪里。
——没错，FBI特别探员斯潘塞·瑞德博士18岁时的单人标准间宿舍。
“乔伊，你醒了，我刚想叫你。”不远处的吧餐桌旁，穿着睡袍的少年正端着罐子往自己的咖啡里加糖，“你喝咖啡要加什么？”
“谢谢，按拿铁来就好。”易怀周坐起身，舒展了一下蜷缩着的双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呃，其实，我烤了面包。”斯潘塞端着两杯咖啡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但是，我听说中国人对三餐都很讲究，所以，我不知道你……”
“周一就算想搞花样也是有心无力啊。”青年笑着叹了口气，“我帮你煎点培根和鸡蛋？虽然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是厨神，但我碰巧还算擅长。”
“哇哦，我已经准备好被你的厨艺惊艳了。”
当易怀周看见少年的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有些期待的笑容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压力倍增。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道：“别抱太大希望。”
结果证明，如果不是斯潘塞对食物的接受程度较高，那就说明易怀周的厨艺确实可圈可点——总之，按前者的话说，这顿早餐成功为他们提供了全天总能量的25%到30%，符合营养专家给出的膳食指南。
学生宿舍的管理工作有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轻松——至少对此刻的洛瑞·埃文斯（Lori Evans）来说是如此。有些学生或许足够聪明，但他们似乎完全意识不到任何社交暗示。
难道他们不知道，当我让他们注意宿舍环境的时候，是在暗示他们做好清洁吗？哪怕学业再忙，一个月打扫一次，也不会有这样的怪味吧！这位金发蓝眼的加州姑娘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声，敲响了209室的房门。
“克里斯蒂（Christie）？你在吗？”她接连喊了几声，却不见任何答复，“奇怪，她这时候应该起了才对……”
“早上好，洛瑞。”隔壁211室的门开了，一位棕色长发的姑娘有些好奇地探出了头，“有什么事吗？”
“早上好，”洛瑞回过头，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下这层楼的学生名单：“没什么，谢丽尔（Cheryl），你知道克里斯蒂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谢丽尔摇了摇头，“这确实很奇怪，克里斯蒂完全不是那种传统的书呆子，她甚至还是什么社团的社长——辩论社？而且最近也不是期末。”
“谢谢你，谢丽尔，”洛瑞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如果你看到克里斯蒂，请她来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好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无奈地回到了前台，准备向克里斯蒂·弗斯特（Foster）的紧急联系人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你们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洛瑞皱起眉头，攥紧了电话。她的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她似的——她回头望了一眼，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是的，我刚刚去敲门，没有人应。”
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洛瑞拿上备用钥匙，踩着她的小高跟踢踢踏踏地回到了二楼。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仿佛与她怦怦的心跳合奏了起来，这令她不由地拢紧了自己的对襟毛衣，企图获得一丝温暖。
金发姑娘在心中胡乱地祈祷着，颤颤巍巍地打开了209室的房门。
“克里斯蒂，你在吗？”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这使得闯入者的鞋底与地毯摩擦的声音格外明显。洛瑞捏紧了鼻子，试图阻挡那股来自发霉食物的异味。她皱着眉，继续向里走去，“你真该清理一下——哦，我的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