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燎香》筱筱聲歌

1、第1章秋雨

　　马蹄踏在水洼里，溅起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水花，而黄土却因沾了水再也扬不起来。
　　马车外，轿子顶部已经被雨水浸湿，水顺着轿顶的缝隙滑落，滴在女眷们白花花肉·体与白花花的囚·服上。
　　西朔昼夜温差很大，这会正逢雨夜，竟是有些冷。
　　“张哥！停会儿吗？趁着还有人家避会儿雨吧！”后面拉着马车的小吏对前面带路的说。
　　“行！”被叫做张哥的人很是爽快。
　　这是范府被抄的第四日，范兴驻军天子脚下，意欲谋反，理应诸其九族，乃丰雍帝慈悲，仅处死范兴及其嫡庶共五子，其余男性发配边疆。
　　恰逢西朔郡在西朔王新上任后打了胜仗，便让范府女眷充了西朔军的军、妓。他们两个此行的任务便是押送女眷到西朔。
　　“嘿嘿，张哥……”拉马车的人一脸淫·笑的甩甩手上的水。
　　“怎么。”
　　张哥往下拉了拉自己头上的斗笠，雨水顺着延往下滑。
　　“我跟你说，我刚看见了一个小妮子，那细皮嫩肉的……丞相府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丫头都比别的地方的细发，反正她们也是要充军、妓的，要不……”
　　张哥笑到：“你小子，挺会享受啊！”
　　他边说边去掀马车的帘子，看见轿内景象的一刻，他脸上的淫、笑变作惊恐。
　　轿内躺着七八具身首异处的女尸，死·相相当恐怖，表情相当痛苦。
　　“这……这……”他连后退两步摔在了地上，头上的斗笠滚落，连同袍子都沾了泥水。
　　——————
　　太阳还看的见边，小雨也只是淅淅沥沥的下，一行人甚至每个带斗笠的，顾煜的马却停在了元镇上。
　　后面他儿子顾隽奕及随行的四人，也同时停住。
　　“爹”顾隽奕拢拢因淋了小雨而贴在额前的碎发，“这才什么时辰，不着急赶路吗？”
　　“不着急，进京之前我要件事要嘱咐于你，雨又要下大了，不如先在此歇息歇息。”
　　顾煜翻身下马，示意几人都下来，走向路旁的一个小店，小店一共两层，一层摆写桌椅，供人吃饭，二层是些房间。
　　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层只坐了三桌，大抵都是西浣陈炳将军的人。
　　几个随行的骑兵一桌，陈炳的骑兵一桌，而陈炳自己和一个白衣人坐在一起，那人身材消瘦，黑发如瀑，他背对着门口，一时难以辨出男女。
　　顾隽奕进来时正巧看见陈炳给那人夹菜，那人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顾隽奕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陈炳新宠的小姨？
　　“呦？！”陈炳连忙起身，朝着他们走来，“拜见王爷，世子。”
　　“陈将军，怎的没见你们的车马？”
　　“嘿呦，车马都让小二牵后面去啦”两人边说边走桌子，桌前坐着的那人立即起身站在了陈炳身后垂着头，看身量竟是个男子，骨架清瘦。
　　陈炳令店小二有添了两幅碗筷，加了几个菜，让顾隽奕也坐下了。
　　顾隽奕自小长在深宫，对新鲜事物异常好奇，他毫无顾忌地盯着那人看，期间那人就一直低着头，垂着眼，迎着余晖，睫毛竟投到他的脸上。
　　顾隽奕想拽一拽他的睫毛，一个大男人怎么长这么长的睫毛，他觉得是假的。
　　“陈将军，这位是？”顾隽奕开口了，他父亲在外不是多事的人，他断定不会问，顾隽奕又实在好奇，只能亲自开口。
　　“奥，这位是我行车路过竣县时，碰见的，到现在说过的话不超十句，就知道他叫楚辞寒，字语卿。我们遇见他时他就到在路边，我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呵，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陈炳堆起一脸笑，扭头对楚辞寒说，“来，抬起头来给小世子看看。”
　　楚辞寒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面薄，脸色苍白的与白衣分不出界线，桃花眼却不似书中描写的那版勾人，纯黑的瞳孔宛若一摊死水，长得是标志，就是有些病态。
　　原来陈炳还还好这口儿？！
　　顾隽奕不禁眼睛亮了一下，挑了挑眉。
　　因为这个动作，原本那一摊死水出现了波澜，楚辞寒却又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
　　陈炳却以为顾隽奕对他很有兴趣，“嘿，世子你要是喜欢，等回都后现在我府上招待两日，就给您送过去。”
　　啧，还一定要自己先吃过。
　　顾隽奕再次挑眉，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陈炳这人这么有意思？
　　他成功收到谢谢他爹注视的目光。
　　“不了，谢谢陈将军的好意。”
　　“哈哈”陈炳笑了两声，不知是尴尬还是可以独享美人的喜悦。
　　——————
　　临近中秋，又逢四年一大祭，宫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阿煜他们快到了吧？朕有些日子不见子行，他小时长在宫里，朕把他当做亲儿子看，母后又甚是疼爱他……哎，朕也不知当年那抉择是否是对的，朕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们父子俩……”丰雍帝抱着七岁的小皇子顾扬苑，看着他玩着手里的草蚂蚱，用手轻轻梳理他的头发。
　　他还是习惯来皇后这里唠叨，皇后是个明事理的，说话好听，景家嫡次女，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礼懂礼。
　　“兴许明日就到了，王爷和陈将军倒是顺路，臣妾到不担心他们，臣妾担心的是斜月呀，她一个女子，从边南到京都那么长的路，边南王有不跟着来……哎”
　　皇后替丰雍帝斟了杯新茶，那眉头紧锁，仿佛在担心白斜月历经的每一道沟壑。
　　丰雍帝抬手抚抚她的鬓角，“斜月是个女将军，带军打仗的主儿，战场上都没人伤的了她”他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担心她，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多虑了。”
　　“皇上——皇上——”
　　“李公公怎么了，怎地如此着急？”皇后问道。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李来德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很是着急，没等皇后再次询问他自己说了，“白将军到了！”
　　“斜月来了？”丰雍帝很是惊喜。
　　“裕兰”他叫了皇后的名，“朕先去了！”
　　“陛下可要好生招待斜月，斜月舟车劳顿，明日我带着运儿去找斜月玩。”她从皇上手里接过顾扬苑，揉揉他的脸轻声问到：“好不好？明日去找你斜月姐姐玩儿……”
　　顾扬苑年幼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小孩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为什么今天不行？”
　　“你斜月姐姐累了……”
　　“斜月姐姐说过她不会累——”他的尾音被扼在皇后的手心里。
　　“陛下快去吧别让斜月等急了。”
　　“裕兰，你是最让朕省心的……”
　　皇后半跪在地上，垂眼看着皇上的靴子踏出凤鸾殿，她长长的指甲嵌入了顾扬苑臂膀间的肉里。
　　顾扬苑疼得想出声，奈何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