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茶纪

3、第 3 章

　　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背着那个黑包，戴着口罩，打开了门。地板光洁如新，东西摆放整齐，一见便知道是钟点工来过。
　　房子里空荡荡没有任何人，沈阡从鼻腔里轻轻出了一口气，感到安定不少。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门，上下左右扫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他才坐下。
　　房间里的一切摆件都仿佛用尺子比量过，全都放在了一条线上。窗帘拉着，只能透过一层薄薄的光泽。
　　沈阡侧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又睁开眼，倦怠地半睁着眼皮，瞳孔涣散，望着窗帘缝隙下透出的光。
　　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起来，他扇了自己一巴掌，似乎终于有了点精神。
　　明天似乎是开学时间，沈阡想起来。

　　尚德中学在本地十分有名，是所百年老校。
　　早上报了名，下午到教室。记得路，沈阡一路脚步不停。两个学生会的站在楼梯口欢迎新生，看见沈阡走过来时窃窃私语。
　　“看，那边那个戴口罩的就是沈阡。一直是年级第一，特牛逼。”
　　“两学期八次月考一直第一？人否？”

　　沈阡走到楼梯口，两位学生会的学生又老实站好，眼神不自主瞥向沈阡。沈阡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口罩遮得把脸严严实实，脸上还有黑框眼镜。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戴着口罩没怎么摘下来过。”
　　“他不闷？”
　　“谁知道呢。”

　　沈阡走进教室。新教室的墙新装修过，仍有淡淡的油漆味。
　　他来得最早，坐到位置上，头一趴，开始补觉，口罩被他拉下半截以便呼吸，从斜上方的角度看就能看到口罩下的脸，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漂亮精致。
　　对沈阡来说，就算再怎么困倦也不算什么，只是无所事事，想闭眼休息一下。哪想得到他闻着若有若无的油漆味，真的在教室里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还能听见一些声音。大抵是有其它同学来了。

　　到十几分钟过去，四面都是细碎嘈杂的声音，声音已经大到沈阡无法忽视的地步。他有些烦躁。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沈阡骤然清醒，睁开眼睛，他低着头直起腰，把口罩往上拉，又戴上眼镜。
　　同桌看着有点眼熟，见沈阡看过来时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转头又与旁边的人交谈起来。看上去沈阡对他来说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阡又是烦躁地敲敲桌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是周秀秀给他发了消息。
　　——你今天开学吧？见到新同学没？
　　——新学期你可以竞选一下班干部来试试，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看你总是要睡不睡的困样
　　沈阡哑然，适才升起的微弱的烦躁感忽的就又散了。他不清楚为什么周秀秀一个二十出头的花季少女，和中年妇女周姨一样喜欢为他操心。
　　不愧是母女。
　　□□心的表弟抬手打破操心的表姐的幻想，回了一句信息，明晃晃的“不可能”就在对话框里躺着。
　　信息发出后他盯着手机，等了一会，没有人回消息，他便关了手机，又有些兴致缺缺，恹恹欲睡。
　　周秀秀比他大四岁，逢人逢事都喜欢笑，说话幽默风趣，乐于助人，人缘极其的好，出门随便走一走都是向她打招呼的。上大学后进了学生会，忙得不可开交。这会不回消息，大抵是又遇上什么忙活事了。
　　他很是困倦，又不想再趴下，眉间又爬上烦躁。门外的脚步声咚咚咚响着，于此同时还有钥匙串碰撞的乒了乓啷的声音。
　　脚步声到了门口，钥匙的声音也没了，教室里声音忽的降了下来。来的是位女老师，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两个麻花辫顺从地垂在两边肩膀前。
　　这是他们的班主任，符玉。
　　“同学们好！我叫符玉，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新的学期，新的班级，新的开始。在这个万里无云的日子里……”
　　沈阡耸着肩犯困，还是很给面子的看着这位全身洋溢着热情的语文老师，听她讲了大半节课。
　　语文老师洋洋洒洒讲了三十多分钟的开学致辞才算完，似乎还意犹未尽，但还是止住了话头。

　　“一会我们来点名自我介绍一下，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的给个面子说个名字。速战速决，咱们还要选一下临时班干部。老师刚刚情不自禁说的有点多，所以我们现在效率一点。”

　　“一号，沈阡。”
　　沈阡走上讲台，开口：“你们好，我是沈阡。谢谢。”率先有人捧场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知后觉响起来。
　　“2号，谢早。”
　　2号站到讲台上时，沈阡正好看过去，看到2号的脸时，他的视线微微凝滞。
　　谢同学的话对比起沈阡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多，他上去自我介绍，连带着姓名兴趣爱好性格都说了一遍，热情洋溢得像是要溢出来。
　　等他介绍完毕，热烈的掌声非常及时的到来，沈阡象征性拍拍手，注视台上人的脸，莫名觉得台上的人怪欠揍，还眼熟。

　　自我介绍继续进行。有了沈阡和谢早开头，踊跃自我介绍的人不少，直接说名字的人也不少。
　　十六七岁的男孩个个皮得像猴，自我介绍时又像是忽然知道自己有脸皮，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反倒是女生们自我介绍落落大方。

　　同桌是12号，名叫林卫，一看就是个社交牛逼症，自我介绍时毫不怯场，是沈阡高一没分班之前的同班同学。
　　约摸三十分钟，自我介绍完毕。符玉看了眼时间，直接点了几个踊跃发言的当临时班干部。
　　“还需要一个学习委员和副班长，有人推荐吗？”符玉问道。
　　“老师，找——学习好的啊！”不知是谁调侃，说这话时声音了仿佛会绕弯似的，没人把这当成认真的建议，但这位语文老师听进去了。
　　“那就一号来当学习委员，叫沈阡是吧？”
　　年级第一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抬眼看向老师，满眼写着不愿意。

　　“现在只是临时班干部，之后还是要竞选的，就一个周的事。沈阡同学你先当着，行吧？”

　　某年级第一戴着口罩:“好的。”语气冷淡，听着就知道不是自愿的。
　　另外一个位置，有人嚎了一句：“陈欣欣，选她准没错，欣姐牛逼”。于是四号陈欣欣也被抓去当了班干部，赶鸭子上架的临时班干部组就建成了。

　　沈阡打算去洗脸让乱糟糟的脑子清醒一下，他想到被赶鸭子似的当了班干部，皱着眉走出门。身旁突然赶上一个人，喊道:“学——习——委——员。”
　　“什么。”沈阡想起他是学习委员，脚步一顿，停下了，心下皱眉，对这个职位更是觉得麻烦。
　　来人是谢早，刚上任班长，嬉皮笑脸给递上一个手机二维码，“扫码加群，限时班干部群你值得拥有。有什么事可以在群里沟通一下嘛。”
　　沈阡眉头扬了扬，有些诧异。满打满算离决定班干部完仅仅过去五分钟，连群都建好了，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他这么想着，打开扫一扫，忽然发现那是个好友申请二维码。沈阡手一顿，问道：“不是说加群？”
　　“先加个好友，群还没建呢。”谢早同学瞥了一眼，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之前说加群的不是他一样。
　　沈阡低头加好友，看了一眼谢早，忽的开口:“你前几天去过文喻书店？”谢早有些疑惑，还是回答到:“去了啊。要开学了这几天谁没去过啊。”
　　那就对了，这股欠揍的气质果然不是人人都有的。这位带着浓浓让人想揍气质的谢同学，可不就是在书店里评价他身上味道像消毒剂的人。
　　沈阡想起已经快被淡忘的浓郁玫瑰和清新百合，脸色又黑了一下。谢早也低头操作手机，没一会就冲他笑笑：“我加你了。”
　　沈阡冷漠地“嗯”了一声，差点没忍住删好友的冲动。谢早急急又去找别的班干部加好友，走之前还不忘说：“你也去加一下好友，把人拉进来。”眼皮一掀，见人走远，沈阡连话都不想回，大跨步走下楼。

　　忽的手机又震动一下，是周秀秀发来消息。
　　点开对话，他看见自己上一条发过去的消息，带着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可能。
　　半晌，他心里“啧”了一下，他这脸真是该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