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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仲夏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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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在古都奈良唐招提寺御影堂前见到不二的时候,手冢除了惊讶以外,心里却有一点本该如此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夏日的天空过分的晴朗云朵过分的舒卷的缘故吧,看到一身白色浴衣,穿着木屐轻踏在白沙子上的不二,手冢觉得汗流浃背的日子里,似乎有风拂过松林带来了夏季微微的幸福。
不二背对他而立,悠闲的在庭院中慢步。手冢放缓了脚步走到他身后,唯恐打扰了夏季难得的寂静,然而正当他要出声打招呼的时候,不二微笑的转过身来,因为太近的缘故,差点撞在他怀里。手冢扶了一下他的肩,又很快收回手去,不二天蓝色的眼睛里稍纵即逝的惊讶他还是没有错过。
“手冢?好巧啊。”不二微笑的如同往日一般微笑的说道,“放假了?”
“嗯。”手冢点点头,“网球部的旅行。”
“哎?怎么想起来奈良了?”不二眨眨眼睛坏笑的看着手冢,手冢顿时知道他后面不会有什么好话,果然,只听不二说道:“这可不是热血少年爱来的地方啊,不会是手冢你选的地方吧?”
“……”这是在笑我少年老成冰山面瘫无敌么?手冢自然知道平时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对自己是什么评价,“不是。是越前说他没有感受过日本传统文化,乾就挑了这里。”
“原来如此。”不二显然还不想放过手冢,“那他们呢?”
“……走丢了。”手冢也显然没有说实话,事实是那几个家伙实在是喧闹的让人受不了,自己才会在来的路上走了另一条路与他们分开,“不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二几不可闻的微微一叹,开口却依然语调轻快:“老头子拜托了我一点儿小事儿。正好闲着就过来了。”
“老头子?”手冢微微皱眉。
“啊,就是这里的长老。”不二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我和他是多年的旧交了。”
不二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带着淡淡的怀念。手冢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所以有那么一刻两人只是静静的站在庭院里。
手冢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走进不二的过去,他也从来不强求不二会将那些告诉自己。君生我未生。自己终究于他隔了一千年的岁月。手冢看着不二的侧脸,突然发现,心里的深处涌上的些许无奈,在御影堂前被无限的放大了。
“……手冢。”半晌听见不二唤自己,手冢才回过身来,不二放下了扯着他袖子的手,淡淡微笑,“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抱歉,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是说,好不容易来了这里,要不要进来看看?”
御影堂一年之内只开四天,现在正不是日子,自己未曾有幸进过,手冢有些疑惑的看看不二,继而也懒得再去追问了,随了不二进了御影堂上段厅。
手冢没有想到,引入眼帘的是昏暗房间里一片深沉的蓝色。
漆黑的礁石、洁白的浪涛,以及天蓝的水,那是手冢未曾见过的如斯宁静如斯温柔的海。可是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若有规律的拍岸之声,那片宁静的海柔柔的将他包裹起来,呼吸似乎也被这海水缠绕起来。
“东山魁夷的《涛声》。”不二轻声说道,将手隔着薄薄的一层空气放在隔扇之上似乎也在感受着画面上幽静的海,美的毛骨悚然。
“嗯,我知道。”手冢也放低了声音。
“手冢很喜欢东山先生的画吗?”
“……不喜欢。”手冢说道,缓缓吐气。
“为什么?”不二垂了眼睛,淡淡问道。
那样的沉静之下,似乎有什么在汹涌着。
“因为,他画的是人死之前才可见的美景。”所以就连海水也沉默了,再不澎湃。
“是吗?可是,我很喜欢。”不二说道,水蓝色的眼睛转向手冢,“因为他的画,很幸福。”
“幸福?”
“嗯,他死前仍有美景可看。可是,手冢你知道吗?有些人死之前只能看着曾经的美景剩得一片残垣断壁。”
有那么一刻,手冢以为自己看到了不二的笑容掠过了一丝苦涩。他不明白不二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
窗外的夕阳缓缓落下,他知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然而不二原本且清晰的笑容,却随着房间的昏暗,一同模糊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手冢狠狠皱着眉头坐起身来,可惜因为起得太猛的缘故眼前一片发黑,不属于夏日的清凉温柔的轻轻将他包裹着,他甩甩头将脑中的混乱清除,费力的睁开眼睛。寒冷的森白雾气在他的四周弥漫,时间应该已是到了晚上。
不知那只千年狐狸又干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情况让素来沉稳的手冢也忍不住头痛腹诽。
他站起身来,棉质的柔软布料吸足了水分,贴在他的身上分外难受。眼前是他没有走过的一条路,森幽而宁静,林木亭亭如盖,分外葱茏。
如仙乐一般的琴声静静的响了起来。宵樱,夜晚的樱花,从天而降,一朵两朵,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手冢不由自主伸出手,接住天空美丽的花瓣,然而落在他手中的花瓣很快变成了香粉,飘散了开去。粉红色的花雨中走出来一个妇人的身影,一对儿似水的眸子望向手冢,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十二单扇,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重衣下伸出的手中提着一盏宫灯,朱唇含笑,微启。
“手冢公子。”妇人微微颔首向手冢行礼。
“夫人。”手冢连忙还礼。
“这边请。”妇人转身,七宝镶嵌的富丽宫灯在黑暗中划过五彩的光弧晶莹美丽。
“……”手冢紧赶了两步跟在妇人身后。
两个人在林中穿行,不时可以隐约见到左侧的庙所,松木的清香中夹杂了更为香甜的味道,手冢知道,那是菩提树夏日盛开的宛如茶花的洁白花朵散发的气味,混合了草木的清香,让手冢想起了不二常常在夏日荷花丛中点燃的熏香。
这样的夜晚的林中,鸟儿已经安眠了,然而花未眠。
踏过林中的石桥,手冢听到导水管里淙淙流过的水声。再走不远,美丽的妇人停下脚步,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被水环绕的小山岗,手冢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想想,脑中却依然一片空白。
再转眼看去,一座唐式建筑。琉璃色厚重的重檐下却是一只纤巧的陶瓷风铃,夜晚的风轻轻抚起纸舌,发出动听的声音,撑起屋檐的柱子似乎将月光踩在脚下。
胡枝子贴着纸罩座灯,青蓝色的火影摇摇曳曳,拖曳出两个人影。
一老一少,正坐在廊下。
“不二大人,长老。”妇人折了腰向两人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白衣少年连忙起身说道,接过妇人手中的宫灯,这才抬起头来,微笑着对手冢说道:“总算来了,等你很久呢。”
“……”手冢盯着他看,半晌不说话,结果还是对上不二的满脸无辜。
不二拉了手冢一起坐下,又将一只酒杯塞到手冢手里,看着对面的老人,出声抱怨道:“一个人喝酒,闷死了。老头子,你真不喝吗?”
“不必了,不二大人请便。”老人说话带了些手冢从没听过的口音,但是本来稍显硬质的日语,却因为老人的口音而显出了几分湿湿的圆润,“想必这位就是不二大人说的手冢公子吧。”
老人向手冢的方向伸出手去,手冢这才发现,老人的眼睛闭着,显然是看不见的。老人握住了他的手,他能感到老人手掌的粗糙。老人穿了件朱红色衣裳外罩了一件远山花纹袈裟,微微敞开的衣下是瘦骨嶙峋的身体。
“手冢,手冢国光。”
老人慈祥的笑着,似乎向不二的方向转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手冢,国光。真是个好孩子。”
听了这话,不二扑哧一声笑了,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身边的妇人也含笑的看看似乎有些僵硬的手冢,然后往不二又空了的酒杯中添了酒液。
“这里是哪里?”手冢看着不二笑得一脸悠然,心下越发的不爽。
“这里还是唐招提寺啊。”不二说着,就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手冢一愣,却没有躲,等了几秒,不二坐回原处,又喝了一口酒,才调笑道:“没发烧呀。”
“不二。”手冢脸色一沉,却看见身边的长老微笑着仔细倾听着,只好端起杯碟饮下一口。
清酒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手冢公子是难得的好孩子,和不二大人不一样。”长老说道。
“啊,老头子,你这么说我会生气哦。”不二微笑着说道。
“哈哈,难得,跟你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你生气过。”
这么说来,手冢见过不二各种各样的神态,虽然更多的是淡然的微笑,但是却从没有见过不二生气。
“其实,我是想说,有手冢公子,我就放心了。”长老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说道。
不二淡淡微笑着,再次将酒一饮而尽。
夜晚的凉风拂过身体,手冢感到有淡淡的倦怠从身体中散发开来,他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轻松。耳边却再次响起了不二的声音。
“那么这次的事情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事情倒是小事,只是难得找个机会见见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
“老头子……”不二慌忙放下酒杯,酒液飞溅出来洒在白绢之上。
“不二大人内疚了?”长老笑出声来。
妇人一边忍笑着看着不二气呼呼的嘟着嘴,一边用熏香的手帕帮不二擦着浴衣上的污渍。
“呵呵,不要生气嘛,你看,他不是来了吗?”心满意足的老和尚带着微笑如是说道。
那应该是比夜色更为稀薄的人影。那是一个老人的身影,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佝偻着背,却抬眼望着锦绣楼阁,单片镜下的瞳仁里是一片浊色,欢喜非常,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这是渡海的游魂。”长老收了戏谑神色,看着正在走进的人影,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说的,便是他了吗?”不二缓缓说道。
“便是他了,他日日来此,游于寺中,几次被人撞见,小孩子过来求我,我也猜不透他执迷为何,只得请了你过来。”
“那日听了你描述,觉得熟识,如今一见,还正是他。”不二长长叹了一声,低头望了望杯碟里映着的圆月,抬起头,才又说道,“这么多年,又见故人,才惊觉,红颜易老,韶华难留。”
“不二大人悲伤吗?不二大人在为谁悲伤?”
“悲伤?我并不悲伤。”不二依然巧笑嫣然。
两个人互相打着哑谜,手冢听不懂,倒也不去听了,转了眼向着幽魂。一会儿功夫老人已经近了廊下。手冢早见惯了这些子不语,此刻真是不怕了,反而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却越发觉得奇怪。这个老人初见就觉得是个泱泱学者,可是却穿了一身手冢从没见过的,朴素的不能在朴素的蓝色工作服,上衣四个口袋,只在左上的一个别着一只钢笔,看起来别扭之极。
渡海的……幽魂?
可是纸灯下的身影却如此清晰而真实。
不知何时手冢已站起身来,向着幽魂伸出手去。
“手冢大人……”妇人站起身来,却见灯下一老一少只是一径微笑,装作不见。
就在手冢伸出的手碰触到幽魂时,变故忽起,依然坐在廊下的两人眼睁睁见着手冢和游魂化作幽蓝的光点消散在夜空之中。
“不二大人!手冢大人他……”美丽的夫人青白了脸色,瞪着依然悠然一气的不二。
“不二大人,你不担心吗?”长老笑了笑问道。
不二摊摊手,放下了手里的杯盏。
“不担心。梦都是相通的,而且……那个人是手冢国光。”不二说道。
“所以才说,手冢公子是好孩子啊。”
“老头子,酒你真的不要?”不二提起酒瓶晃了晃。
“敬谢不敏。”
“算了。”不二意兴阑珊的说道,歪歪斜斜靠在廊柱上,支起左腿。
“不二大人,跟我讲讲那个人的事吧。”
那只老不死的千年九尾狐狸!!
手冢揉着痛得发胀的头,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口。现在的他正站在烈日之下,四周是一片荒野,可是明明他刚才还身处于难得清凉的幸福夏夜。
这究竟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情况!
手冢庆幸不二没有把他扔在冰天雪地的南极。举头四顾,手冢确定这不是他来过的任何地方。甚至这里不是日本。算是直觉还是如何,这里没有丝毫日本的气息,不像是日本的天空,不像是日本的青草,不像是日本的山,连风的味道也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人声,循声而往,一男一女正从土黄色的小道上行来,极端瘦弱而又难掩病态,男人清瘦却文绉绉的潇洒,女人病弱却清沥沥的秀雅,就是这样像贵公子和大小姐的两人背着沉重的行囊缓慢却坚定的走着。
“请问……”手冢出声招呼,可那两个人竟然像是看不见手冢一般,直径从手冢身边走过。
这又是什么情况?
手冢转身追上他们两步,正要再次开口。却见男人从行囊中拿出一瓶水来,递给身边的女人,两人交换了几句手冢完全听不懂的话,手冢只好决定放弃了。
这里的人似乎看不见自己,即使看得见,也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手冢想起家里难得有的“儿童读物”里似乎也有过相同的情景,而在那个情景里小巫师被人送入了他人的记忆,所以,这个难道也是他人的记忆吗?目前似乎也只能这样认为了,手冢长长叹气,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至少那个小巫师还是英文对英文啊,这个语言不通,要他怎么办?
手冢捂住额头悲哀的想,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不二早衰。
手冢最终被两人带到一座宝塔之下,木质结构,年久失修,风中一晃,看这似乎就要倒下,然而,这是他多虑了。一座塔,就这样颤巍巍的屹立着,古老而神秘。
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塔呢?装饰风格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而就在刚才,没来得及喝一口水的两人在一旁搭起了木架,拿起了尺子图版和零号图纸,忙着测绘和绘画。
一天,两天,很多天。手冢坐在塔下看着日出日落,感受不到饥饿和口渴,甚至有时会错觉自己就是天地之间的一缕幽魂。
但是,那两个人,就在骄阳和烈日下,似乎不知疲惫的工作着。
不知是第几天的清晨,手冢听到了飞机的声音,而且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是轰炸,只在电影中看过的场景,如今展现在手冢面前。飞机咆哮着向地面俯冲。
那个男人,却跑到塔下,凝望着塔顶。女人拉着他,对着他大喊着什么,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动,而手冢终于认出了那个男人,他是如此痴情的凝望着塔,但是,眼中却有泪光在闪动。
快跑!
理所应当。但是却又那么不可理喻。
男人终于还是跑了起来,怀中牢牢抱着画纸,一步三回头。
剧烈的爆炸声终于响起。那一座宝塔,就在将手冢包裹的尘埃中轰然倒下。
当尘埃终于散去的时候,手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老屋之中,虽然那不是和式房屋,但是发黄的墙壁和深漆色的雕花古董家具还是说明这个屋子有一定的时间了。这个房间,出奇的乱,大张大张的稿纸铺满了桌子又从桌子上铺到地面上,地面上再没有方寸落脚之处。
手冢他本人就站在稿纸之上,他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图纸,那些似乎都是一些建筑图纸。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仔细看着什么。
还是那个男人。只是更加瘦弱,鬓边也有了斑驳。手冢放轻了脚步,坐在他旁边,皱着眉,看着男人手里的东西。一看之下不免惊讶,那正是一份日本地图。
那个男人,就这样,以非常端正的坐姿,看了手中的地图整整一个晚上,最终提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红红的圈,大阪、奈良、京都……
耀眼的日出照亮的房间,白色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当这些白光终于散去的时候,手冢发现,场景再次改变了。
响彻耳际的是老人大声的哭喊之声,苍白而绝望,苍白的令人觉得与蓝色的天空与槐花的清香隔隔不入。但是这样痛彻心扉的哭声还是无法阻止古老皇城的围墙的轰然倒下,人们从一开始对这个男人指指点点,变成了大声的嘲弄。
手冢跟着男人的脚步缓缓行来,男人从哭泣到无声,而围墙就在恍如灰尘的叹息中化为了尘埃。手冢看着那人心死的神色,忍不住叹气。
这世间有各种各样的执迷,但是让人用生命去换的执迷却少之又少。
终于老人再也走不动了,他缓缓在断壁残垣之上坐下,这一坐,便再也没有起来。
也就在那一刻,世界开始坍塌,天空和大地同时开始陷落,巨大的震动之中手冢只能倒趴在地上。
“手冢!”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
“不二?”手冢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冢,快些醒来。”
不二右手的指尖突然散发出丝丝银线,将两人包裹起来形成厚厚的茧,很快外面的风景就看不见了。
“你说什……”
然而手冢的疑问,也就到此为止了。
“欢迎回了,手冢。”
党首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上段厅窗外是夜晚的景色,他自己躺在榻榻米上,不二抱膝坐在他身边,手边是一盏古朴的灯台。
“解释。”手冢冷冷吐出几个字来,坐起身来。
“嗯,手冢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不二说道,微微眯起眼睛,“不管是老头子,还是那一缕幽魂。”
“他是什么人?”
“他是世界知名的建筑大师。一生致力于中国古典建筑的研究。不带感情的官方说法大致如此。”
“我不想听你说官方的解释。”手冢说道。
“……”不二深深看了手冢一眼,直起身换了跪姿,“那么手冢君是想让评论一下这个人咯?”
“对。”
“唐招提寺能留存至今,要感谢他。”
“可是,他留下了日本的千年古寺,却无法留下自己国家的古老建筑,不觉得太讽刺了吗?”手冢说道,放缓了语调。
“手冢,这个人,是为建筑而生的,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建筑。”不二说道,“很难理解吗?”
有些人死之前只能看着曾经的美景剩得一片残垣断壁。
原来这个世间真的有如此残忍的事情。
“你认识他?”
“嗯,他小时候,有一面之缘。”不二说道,“手冢,他曾经说过‘一定会后悔’这样的话呢。”
“嗯,我知道。”手冢看着不二的侧脸,语气终于和缓了许多,“可是又能怎样呢?毕竟那一切都已经毁了,再怎样伤心都不法找回了。”
不二笑了一下并不回话,半晌才喃喃自语:“看来,我还是有所执迷。”
执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