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默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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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的金发挽到耳后，露出白皙骨感的耳朵，耳尖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颗小痣，另一侧的金发则随意垂撒下来，落在银白的衣袖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笔，澈蓝的双目全神贯注地盯着画卷。
时间慢慢过去，画纸上渐渐填充了色彩。
纸上，寒湖岸上，一片滟滟桃林肆意绽放，花瓣飞舞飘落杯中。桃林中，一青年文人，头系白色长带，对着桌上的一支白玉桃花发簪酌酒。只见文人笑意洋洋，却眼角泪水滚落。远山处，枯枝冻草，寒鸦哀猿，却不及滟滟桃林的半点冷意，更不及它分毫的温暖。
画毕，笔收。
全场鸦雀无声。
不知何时起，众人的眼角湿润，喉头哽咽，桃花飘香。
“好！”
一声叫好唤醒了众人的神智，哄堂的叫好声、赞扬声响彻月下的酒楼。不少人直言恭喜弥尔殿下夺得头筹，更多人宣称弥尔的画技已出神入化。
渐渐的，待众人的情绪稍稍平缓下来，希尔开始“解酒”：
“今日，我画的酒是桃花酒。桃花酒酒香浓烈，酒意醉人，画中人醉酒看见逝世的爱人，这是第一重‘醉’；”
“桃花酒，情动神灵，寒冬绽放桃花酿造桃花酒，醉了神灵，这是第二重‘醉’；”
“神灵怜悯世人，为人间小爱特下神力，此乃大爱，大爱无边，吾等皆心醉于神灵之爱，这是第三重‘醉’！”
赞叹声连绵不绝，诸位大师也是暗暗点头。欧阳若雪皱起了秀气的眉毛，袖内双手紧握，欧阳倩兮也紧张的拽了拽姐姐的裙摆。
希礼一如既往地身若无骨，神色懒散，跟那边紧张的气氛宛如天埑。他突然好奇影帝白寻竹的表情，回眸，却发现身边的人只是低头喝着茶水，没有一点反应。
那边，墨府大师们很快得出了结论：“画技四品中。”
大家也是十分认可，虽然弥尔的画意境绝佳，但运笔用墨的技法上还是差了欧阳若雪些许。
但关键在于剩余的两项，“醉”和口感。
一杯桃花酒被端来，掌柜轻轻捻碎一片秋廖花的花瓣，花汁下滴至杯中。
所有人都吊着心，不自觉紧闭呼吸。
花汁在酒液中渐渐扩散开，融入酒液中，为酒液染上颜色。
粉红，浅红，玫红，鲜红！
已经到了鲜红，然而颜色变化并没有停止，酒液渐渐染上了一丝紫意！
紫意缓慢加深，经过浅紫，最终停留在深紫色上不再变化。
深紫！这可是比鲜红还要再高两个等次的深紫！即使是墨家的大师出手也不一定能画出深紫的酒来。
弥尔的胜局基本已定，最终众客人尝酒。桃花酒，桃花的清香混合酒的浓烈恰到好处，再加之生离的苦味，之后是爱情之甘甜、神爱之醇厚，回味无穷。
品尝过桃花酒后，欧阳倩兮气的通红的脸色也初霁，安静地小口抿着。
显然，弥尔的胜局已定。
贺喜弥尔夺得头筹的声音不断，热闹非凡，弥尔笑意盈盈地回谢，一派和谐。
“等等，别那么早贺喜呀。小爷我还没画呢！”
众人被这一声轻浮地高呼吸引，气恼地朝声源处看去，到嘴边的斥责声噎住，纷纷神色一僵。
一个如火的身影映入眼帘，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撒在肩头，一袭火红的衣襟被他穿得松松垮垮，胸口露出半片白得直晃人眼的肌肤。手执精致折扇，一双凤眼微挑，眼中幽深的精光却使人从他精致的容颜中醒悟过来。
如果说弥尔带有神性的美，那他的美则有着妖精的妩媚与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骗走了所有。
众人中有人反应过来，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没想到孔老板也来了啊，哈哈，失敬失敬。”
孔周回了那人一个含笑的眼神，“顶级仙酒‘无头路’现世，怎么说孔某都应该来凑这个热闹。”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没听说孔周是画派的呀”
“唉，人家毕竟是大陆第二大商会——不笑商会的会长，说不定曜日酒楼为了讨好他，也就……”
“这怎么行！这样背信弃义，他就不怕心志不稳，势气衰退吗！”
孔周听着周围这些声音，含笑不语。
曜日酒楼的掌柜：“试问孔先生是也想来画上一画吗？”
孔周：“孔某尚没有那么大本事，但孔某有一朋友正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
说着，他身后一个面蒙白巾、相貌平平、气质隐晦的青年上前，直直地走到桌案前，也不理人，径自掏出了笔墨纸砚，也都是些凡品。
看到这，众人诧异不已，惊讶的目光纷纷投向孔周，却见孔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墨家大师们也是不悦地皱起了眉。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升高。
然而，当那青年手执笔的瞬间，他气势突升，一股稳定而无比坚定的气质瞬间环绕其身，其中的无比执着的特质让众人色变，恍若万丈高山，恍如万吨神像。
孔周这才悠悠开口：“吾友自称默者，自闭口舌，弃宝器不用，于山中苦修画技，不近私欲，奉献全身心于此道，以求有朝一日能达到至道！”
“敛口语，吾道可语万物，弃外物，吾道可及至道。这是他闭口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全场静默，众人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
一直懒散模样的希礼也已经坐直了，微微低头思考着。
欧阳倩兮惊讶地张开了小嘴，欧阳若雪则是面露疑惑，好似不理解这种做法。
弥尔是其中最早醒悟的，一副恍然大悟后含笑赞赏的样子。
诸位大师也是反复咀嚼这几句话，“敛口语，吾道可语万物，弃外物，吾道可及至道……”
反复呢喃十余遍，声音一遍比一遍大，眼中精光显现，最后幡然醒悟，神情若痴狂，仰头大笑，“至道啊至道，是我们过分拘泥于外物了！哈哈哈，没想到真没想到，天下竟有此人！今日有幸来一观，真是我今生的幸事！”
说着，那名大师气势升高，竟然在“势气”上有了突破！
众人中有人幡然醒悟，有人始终不解。日耀酒楼的第八层楼，时而爆炸起醒悟之人的笑声和高呼，气氛狂烈。
好一阵之后，众人才慢慢安静下来，而这期间，那名“默者”始终径自画着，完全不为周围的纷闹和狂乱所干扰，自成一方天地。
墨家大师向他投去了敬仰的目光，喃喃自语：“这就是至道吗……”
室内一片寂静，假山一旁，桌案之后，一名面戴白巾的灰袍青年，在众人火热的视线下，行云流水地作画，勾皴擦点之间韵律天成，暗合天道。
墨色渐渐铺满画纸，一幅画卷缓缓形成。
不同于欧阳若雪和弥尔.维克多的局部景图，默者画的是众生景图。
天日晴明，远处大片土地被分割成无数的方块水田，那是大片大片沉甸甸的水稻，零落的农夫在其中弯腰收割。一旁的山坡上还有大片的葡萄园，圆溜溜的葡萄成串地挂下来，形成大片荫蔽。近处，三两农家的院里正晒着谷，一些妇女光着脚欢快地踩着盆里的葡萄，一旁还放着数个大酒坛。小镇里，正是佳节，街上行人三五成群，汉子们互相挽着肩，举杯痛饮还跳着奇怪的舞，姑娘们相聚在一起，拿着小酒杯笑谈风生，孩子们端着酒酿，小心地吃着，笑容甜甜。
看着看着，众人眉目舒展，不自觉得露出了舒适的笑容。
突然，默者突然在小镇中加了数笔，于是小镇里不和谐地存在着一些炙呈国的士兵，他们以小队形式在这个未央王朝的小镇里巡逻，有的正在殴打甚至杀害无辜的居民。之后，默者将画卷的边际处的空白填满，那是一片战场，城门前全军共饮壮胆酒，炙呈与未央两军交锋，尸骸遍野。
最后，默者又在小镇中画了几个特别的炙呈士兵，他们也拿起了酒壶，与居民一起痛饮。
日耀酒楼第八层，溪水汩汩流动，杯子随溪水缓缓移动，一周，两周，三周。
默者放下了笔。
座下，没有一人在笑着，也没有一人流下泪水。但是，所有人都深陷于一种震撼人心的感动！
画卷里充满着酒，糯米酒、葡萄酒，从作物到制作过程再到佳节痛饮。俘虏的居民在喝酒，杀敌前的士兵在喝酒，看护俘虏的敌军也在喝酒。所有的人都醉了。
战争里，士兵可以选择死战，君臣可以出谋划策，而被攻占家乡的普通人民呢？他们是绝望的等死，还是拼死反抗？这画里，小镇的人们决定以对生活的热爱无声地反抗侵略者。这份热忱甚至打动了敌人。
战争消耗着生命，但生活却战胜战争。
酒楼内久久不曾有言语，想必是所有人都醉了。
没有人想打破这份寂静，一刻钟后，掌柜一言不发地碾碎秋廖花，滴在酒液里。
颜色迅速变深：
粉红，浅红，玫红，鲜红，深紫！
还在变深，黑色！
不，还没有停，颜色还在变化！
黑色的酒液逐渐变淡，银色……琉璃色！
“琉璃色……这、这竟然是，仙酒！”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