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有归期》尘音ing

136、第一百三十章 万里未归人（五）

　　晚间，穆伽神色怅然，楚煜担忧的问：“如今战事结束，边境既定，为何还见愁容呀？”

　　“明日元衡生辰，我都不知道送她什么好？”穆伽缓缓说着。

　　楚煜这才想起来，确有这么一件事：“放心，我给她准备，定然与众不同。”

　　楚煜房中的灯燃了一夜，第二日元衡来找穆伽请安时，楚煜姗姗来迟。

　　“元衡，昨日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夫人特地选了快好料子，我连夜打磨，做了一对手镯、一块平安扣，送给你，这手镯有两个圈口，稍大的那个等你及笄后戴，算是我们夫妇给你的生辰贺礼了。”

　　元衡听他说着，缓缓接过他手中的礼物，不禁赞叹。

　　平安扣穆伽已经打好缭子，可佩在腰间也可戴在颈间。

　　楚煜说的随便选的料子，其实是他藏了多年的珍品，堪称无价，即便是皇子公主见惯了不俗之物的，也断没见过这般好物。

　　借着元衡的生辰，众人又庆祝了一番。

　　而后数日，都在商议边境后续事宜，如何让东辰顺利接管两城，如何安置降军，如何帮助难民。

　　恍然间又是月余，穆毅也带着大军归来。

　　只是没想到，一同归来的，除了已经贬为庶人的萧皖萧衍，还有先前就不知所踪的萧瑾也在其中。

　　萧羡还未想好如何处置他们，但剑羽来报，萧瑾想见蜀君。

　　楚煜笑笑：“如此，我便去一趟，正好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见了楚煜，萧瑾不禁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这层身份。”

　　“我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段，重重看守，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楚煜凤眼微眯，等着她的回答。

　　萧瑾答非所问：“今日求见你，只想问你一事？”

　　“你说。”

　　“当年你救我，安置我，是真的见我遭难，于心不忍相救，还是为了穆伽，想将我困住？”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我如今这样只想听实话？”

　　“假话可以骗骗自己，实话嘛，救你是真，困住你，也是真。”说完转身离去。

　　萧瑾急急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如何逃出的了？”

　　“不必了，都不重要了。”说完再没停留。

　　萧瑾慢慢蹲下，看着这漆黑的牢房，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这么些年放在心上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停留过。

　　他如此，夜离殇如此，萧羡哥哥也是如此，他们心中，永远只有一人。

　　当初余广告诉她时，她不信，现在已然晚了。

　　最后，萧羡吩咐将她们兄妹三人分别押往三个州府关押，此生在牢狱中度过。

　　大事既定，边境已安。

　　楚煜不日带穆伽回蜀境。

　　夜离殇和萧羡并未阻止，楚煜答应日日将穆伽的状况书信给他们，有空他们也可亲去蜀境探望。

　　穆伽想瞒着他们，他们就帮她达成所愿。

　　只愿她余生安乐。

　　至于延昭的身世，楚煜问过夜离殇的想法，夜离殇反问伽儿的意思。

　　是以楚煜又费尽心思去穆伽面前问了问。

　　穆伽不愿昭儿日后登上帝位，那个位置尽是无奈和心伤，此生她看重的两个人都被那个位置困住不得自由，她不想昭儿有一天也被困住。

　　她希望昭儿长大能做自己喜欢的，待他懂事，便将一切往事告诉他，去留随他。

　　穆伽也不愿昭儿占了蜀国皇室的身份，也不希望他一生不知亲父为谁。

　　楚煜将穆伽的话原封不动告知夜离殇，夜离殇只浅浅笑着：“便依伽儿所言吧，的确，帝王位并不是人人都做得如你一般顺遂开心的。”

　　“你怎知我就是开心的，本想着白得个儿子，好好培养，承了我的皇位，我也好带着穆伽游历山河，醉心书画玉石，现在穆伽发话了，我也不能拴着昭儿呀。”

　　夜离殇笑笑不再言语。

　　穆毅想着此去一别，相见遥遥无期，便提议过待伽儿过了生辰再去。”

　　穆夫人说，听闻苏夫人生辰也是三月三，便一同庆贺，穆伽便不再推辞。

　　三月三，整个并州各个街道张灯结彩，无比隆重。

　　众人都在庆贺着一年一度的上巳节，又因穆伽郡主，先皇后是今日出生，先前皇后护国而死，众人感念其恩德，灵牌供在城郊寺里，每年前来祭祀祈愿的人不少。

　　寺中还供着战亡将军的灵位，还有先穆王妃的灵位。

　　穆伽生辰也是先穆王妃的忌辰。

　　正逢初春，穆伽身子也好了不少，便提议去寺中祭拜母亲。

　　穆毅让夫人打点好一切，众人悄悄跟着一同前去。

　　穆王和王妃的灵牌单独在内室几个孩子先进殿中，在灵位前虔诚跪拜，待他们出来后，楚煜才带着穆伽进殿。

　　穆伽行跪拜礼时，夜离殇带着元衡悄悄站在殿外，蹲下缓缓与她说着：“苏夫人照料你数月，与你母妃又是同一天生辰，明日她便走了，你在这对着她拜一拜。”

　　“为何不进去拜，不是更显诚意？”元衡不解的问。

　　“苏夫人定然舍不得你，进去了倒惹她伤心。”

　　元衡想着有道理，便听父皇的话在殿外认真的磕头。

　　伽儿，你不要担心元衡，我会照顾好她，一生如你所愿，如她所愿。

　　楚煜等人出了寺外，正欲乘车回府，人群中却一阵动乱。

　　不知怎么杀出一群黑衣人，为首的人独臂。

　　黑衣人来势汹汹，人群更加慌乱，穆毅和萧羡提剑上前御敌，命剑羽等人保护好几个孩子。

　　楚煜护着穆伽，可人群四处奔着，一转身便被人群冲散。

　　穆伽看不清，带着面纱被人群挤着往前走去，正要跌倒之际，被一双大手扶住。

　　夜离殇没有说话，将她带回室内，命锦心守好苏夫人与公主。

　　外面已经乱成一片，那领头人挥剑直指萧羡，下了杀招。

　　此行并未带太多护卫，看见人群中慌乱的楚煜，急忙上前：“伽儿与元衡在一起，不必担心。”

　　楚煜这才敛去慌乱之色，专心上前应敌。

　　穆毅看出了来人招势，大声呵斥：“余广，你今日逃不了，还不束手就擒。”

　　“穆王好眼光，就算我今日逃不了，眼下也先要你们陪葬。”

　　黑衣人尽数涌上，剑羽护着几个孩子，不敢走开，加上秋泓冬絮，也难敌对方数十人。

　　余广下令，今日必要诛杀穆王与萧羡。

　　楚煜本身没什么武功，听了夜离殇的话与剑羽护着孩子退到室内。

　　围住萧羡的人越来越多，夜离殇拔剑迎上，招招见血，二人合力将黑衣人挡在外围。

　　援军迟迟未至，众人皆有些体力不支。

　　剑锋划过萧羡的小臂，剑无声跌落，眼见黑衣人的刀剑齐齐落下，夜离殇飞身上前，将众人踢开，一时不防，身后一剑没入他后肩。

　　萧羡在这空隙，将剑捡起，斩杀他身后之人，急声问道：“没事吧？”

　　“无妨，皮外伤，退敌要紧。”

　　穆毅不再与无谓之人纠缠，执剑飞身直指余广，余广左手用剑，本就不熟，穆毅此刻剑锋狠厉，逼得他节节败退。

　　秦正负责巡防，听到这边有动乱，飞速带兵前来。

　　余广见讨不了好，欲就此撤离，可穆毅绝不会再给他机会，招招逼近，将他手中的剑挑落，没有即刻要他性命，而是一剑一剑将他经脉挑断。

　　秦正带兵将其余党尽数剿灭。

　　萧羡看着夜离殇身形不稳，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夜离殇稳住口间的血腥，缓缓摇头。

　　穆夫人即刻收剑，进到内室将众人带出，孩子们余魂未定，怔怔的跟着回府。

　　穆伽在车架上焦急的问着：“真的没人受伤吗？”

　　“没有，放心，孩子们有剑羽护着。”楚煜脸上却透着担忧，刚刚远远看去，萧羡月白色衣袖被鲜血染透，夜离殇看着无事，可他面色惨白，像是强忍着，玄色衣袍也有暗色。

　　穆王将一切处理完才回府，萧羡直接下令处以极刑，曝尸荒野。

　　太医分别给他们处理了伤口，两人不约而同的让众人瞒着清屹院，他们明日便走，不想再生事端。

　　夜离殇的伤口伤在后肩，离心口却只有一分，太医十分担忧，但看夜离殇狠厉的神色，不敢违令。

　　翌日一早

　　春霖夏歌在车架前，将穆王及两位陛下送的东西全部收好。

　　延昭拉着元衡的手，迟迟不肯离去。

　　楚煜在一旁笑道：“既然这样，不若你认元衡做姐姐，这样你便有理由接她来蜀都小住，或者去西启找她？”

　　延昭抬头看着穆伽：“娘亲，真的可以吗？”

　　穆伽知道楚煜用意，笑着点点头。

　　二人在穆王前厅，行了认亲礼，如此，元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叫穆伽一句娘亲，在她面前叩拜。。

　　夜离殇端坐在一旁，楚煜拉着昭儿上前：“昭儿，西启陛下既是元衡的父亲，你也该拜一拜，唤声父皇。”

　　延昭端着茶盏，恭敬归于他身前，朗声唤着：“父皇，请用茶。”

　　“起来吧。”夜离殇说着接过茶盏，从怀中掏出一令牌交于延昭手中：“此令只两枚，可自由出入西启，调动西启各地驻军，号令王侯。”

　　延昭觉得礼物贵重，转身看向楚煜，见父皇点头示意后，才谢恩收下。

　　不再耽误，楚煜带着穆伽即刻启程。

　　穆毅带人一直送至城外，而后只两匹马跟在他们车架后行了许久。

　　“伽儿，真的不去和他们道别吗？”楚煜再次问道。

　　穆伽轻轻摇头：“各自安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楚煜不再说话，透着帘幔，看着车后的两匹马远远停住，两人下马注视，不再跟来。

　　“就只能送到这了。”萧羡轻声感叹着。

　　“是呀，再见无期。”夜离殇轻轻回他。

　　“无妨，有时间，我们可以偷偷溜去蜀都，只要她好好的，便好。”萧羡笑着看着远方渐行渐远的车架。

　　夜离殇再也撑不住，蓦然呕了一口血，缓缓倒在萧羡身前。

　　萧羡急忙蹲下扶住他，揽住他后肩的手感到一阵濡湿，轻轻将手抬起，全是暗红的血迹，声音哑然：“你，是昨日伤的？”

　　夜离殇将嘴角的血渍擦去，用此刻的无声回应着他。

　　“为何太医来报，却说无碍，这么重的伤，你还骑马。”萧羡有些无措。

　　“我怕吓着她，要看着她安心离去，我才放心。”夜里看着消失在尽头的车架，缓声道：“萧羡，以后，可能只你一人去看她了。”

　　“你闭嘴，你敢死在这里试试，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夜离殇，我们的账还没两清。”

　　“你放心，一时死不了，西启国君死在并州，刚稳定的边境只怕战火又起，只是我眼下有些累了。”夜离殇声音越来越虚浮。

　　“夜离殇，我们即刻回去找太医，你撑住。”

　　“萧羡，回去也让元衡认你做义父，伽儿的女儿，你不会拒绝吧，我怕我走了今后没人再宠她护她，还有......我们回去时.....记得避着她，元衡胆子小。”

　　说着缓缓晕倒在萧羡怀中。

　　初春阳光，无限柔美，慢慢装满他眼眶，慢慢的，将这无尽春色收进心底，永久贮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