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圣君很温柔》淡酒清欢

5、决不放弃

　　子陌拿着一个魔法勘测仪在竹林里四处摸索，像个乱撞的无头苍蝇。
　　没找到任何线索，他只好寄希望于探测出某处魔法波动异常。
　　然而，这个地方好像隔绝了魔法，魔法勘测盘的指针始终指在零的位置。子陌端着它走了好多地方都是。
　　镜像竹林太大，他不可能一一走遍。
　　暮色四合，开辟出一块空地，燃起一堆篝火，一个过夜营地就搭好了。
　　大家围篝火而坐，各自消化白天奔走的疲劳。子陌借着篝火的光，对着魔法勘测盘始终指示零的指针苦恼。黑灵坐在他身边，饶有趣味地看着随风跳跃的火焰，他并不着急。
　　他敢肯定安东尼奥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卡琳娜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是，这安东尼奥到底是什么人呢？
　　黑灵在脑海搜索关于他的片段。祖上自玄冰国迁徙而来。他们家族每一代都有一个安东尼奥，这一代的安东尼奥是土生土长的幽篁岛岛民了。没什么特别的。
　　不得不说，他近来的性格变化显著。他不喜与人争辩了。别人说什么，他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好像幽篁岛沉了，家园没了，也不会在他心里掀起一点浪花。
　　还有，就是他的那双眼眸，每次对视都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很熟悉，总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双眼眸注视过好多年了。更确切地说，从诞生起，就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
　　他近来才注意到。为什么以前就没注意到呢？
　　他想不明白。
　　当竹林上空，长庚星现出它的踪影。卡琳娜出现在营地外，林间的寒烟萦绕在她周身，使她看起来更像林中精灵。
　　她拥她清冷的省心说道：“入口就在每个人的脚下！”
　　一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脚下，狠蹬几脚，实实的地面，不可能有卡琳娜所说的入口。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梁皓的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如果不是因为大家都在场，他要维护他领队宽宏大量的形象。他早就拿出铃铛解决这个没用的废物了。
　　面对大家的质疑，卡琳娜一言不发，只是轻轻闭上了她美丽的碧眼。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卡琳娜没进实实的地面，消失在大家眼前。像她脚下的土地突然被搬走了一样。
　　黑灵懂了。这片竹林是大家潜意识的投射。
　　只有彻底抛弃自己在竹林的这个认知，才能离开。
　　学着卡琳娜，黑灵也闭上了眼睛，然后什么都不想。果然相似的下坠感出现，他甚至能感到迎面而来的湿润水汽。
　　不出所料。他又掉进了那方水潭。
　　卡琳娜也在水潭中，不过她的情形有些狼狈。一会在露出水面，一会儿没入水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不能摆脱。
　　黑灵潜入水中，看见水底的黑暗深处伸出一条粗壮的，长满吸盘的章鱼触脚，牢牢缠住了她脚腕。触手使劲把她往水中拽，而她奋力划水，使劲往上游。
　　银色的长发如水草一般铺展在水中，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
　　黑灵拿出毅叔送给他的削铁如泥的防身短刃，朝那只触脚砍去。像是砍在某种坚硬的金属上，他手腕被震麻了，而它丝毫无损。
　　卡琳娜的挣扎越来越弱，眼看要被拖进水底的那片黑暗。黑灵抱着那只触脚，往上拽，想给卡琳娜减轻压力，争取一些时间，
　　可没想到黑暗中又伸出一只触脚，把他拦腰牢牢缠住。自顾不暇，他只好放弃帮助卡琳娜。
　　大脑一片混沌，他只记得他在水中努力挣扎，与缠住他的那只触角作斗争，最终呛水。眼前的光芒离他越来越远。
　　这是另一个世界吗？
　　黑灵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张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就是石中人吗？
　　他的表情和姿势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他好像被树胶凝固的昆虫，生命自此定格。
　　黑灵很难相信，凝固在石中的他还有生命迹象。直到那天看到，他将青言的血汇聚在身边吸收。
　　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黑灵起身去查看，果然是卡琳娜。
　　她银发凌乱，脸朝下，趴在水潭边。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还泡在水里。
　　像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潭底爬起来的。
　　脸色正常，嘴唇红润有血色，也没有溺水的迹象。黑灵检查一下她的状态，手穿过她的腋下，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拖上岸。
　　正好摆在石中人身边。
　　真别说，两个人摆在一起，五官都臻于完美，天造地设，真如璧人一般。
　　黑灵摇摇头，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一个问题突然冒出来。
　　救他的如果不是卡琳娜，那又是谁呢？
　　黑灵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石门后，那里有人。平整的地面上有一道拉长的影子。
　　“是谁？”
　　黑灵后退一步，作防备状，大喝一声。洞中的回音，将他的声音加强，更显厚重。
　　“你为什么要来？”
　　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听出青言的声音，黑灵大喜过望，“青言，别怕，我来救你啦！”
　　“走，我不需要你救!”
　　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抗拒。
　　“青言，跟我走吧！”
　　黑灵忘形上前。突然，脚下长出一根冰刺，差点刺穿他的脚板，还好他退得快。他仰头冲着陷空洞的葫芦口大声好道：“冷凝，我不怕你。”
　　随后，用他削铁如泥的短刃，轻易斩断那根冰刺，大步流星走向青言。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面前又出现一堵冰墙。这次的冰墙十分结实，黑灵的短刃劈上去，直接断裂。短刃不能用了，黑灵就以身体撞墙。撞得头破血流，两眼冒金星。
　　然而墙还是立在那里，完好无损，将他和青言彻底隔离。
　　抹一把额头上的鲜血，黑灵对着葫芦口破口大骂。
　　“冷凝，你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擅作主张？”
　　“岛民答应吗？”
　　问完后，同时在心里问自己，“岛民会不答应吗？”
　　黑灵绝望了，“难道，从此以后都要以无辜之人的鲜血维持这个岛屿了吗？”悲鸣如受伤的小兽。
　　“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冰墙后传来青言孱弱的声音。
　　“别说了......”
　　“青言，我宁愿被驱逐，也不愿意看着你去死。”
　　幽篁岛最重的刑罚，就是把犯人驱逐回大陆，令其永远不能回岛。
　　冰墙的那头传来了几声哽咽的哭泣声。
　　“黑灵，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去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回去好好过日子，幽篁岛所剩的每一天时光都来之不易。撑不住了，灵气已经耗光了。”
　　能听出他声音里故作坚强的味道。
　　“不行，我必须把你救出去。幽篁岛不能这样下去。建立在无辜之人的皑皑白骨之上，这不是我们共同建设的那个家园。”
　　“出去后，我们离开这里，另寻别处建立家园。”
　　“人在家就在。”
　　话音刚落，面前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黑灵惊奇地发现，面前的冰墙竟然自己裂了，锋利闪着冷光的冰渣洒了一地。
　　黑灵赤足踏过这些冰渣，直奔到门后青言面前。然后，给了惊慌无措的他一个大大的，坚定拥抱。
　　时隔九日，这对至交好友终于再次团聚。
　　冷凝的话音从上空传来，带着丝痛苦，无奈的意味。
　　“离开，都离开。”
　　黑灵拉着几日不见愈发单薄的青言想，他当然要赶紧离开这个差点让他失去青言的鬼地方。
　　石门有路，尽头有光，是直接通往地面的。于是，他拉着青言踏上了那条路。
　　完全忘了石头中的魔鬼，也忘了还未苏醒的卡琳娜。
　　出去后才发现仅三天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他们走出竹林，站在海滩上看见，太阳自海平线上升起，还未散去的薄雾中，帆影千万片。
　　“发生了什么？这样制式的大船，我们岛上从未有过！”
　　青言惊呆了。黑灵大吃一惊，很快镇定下来，从现场寻找线索。
　　每一条船帆数在七为上，船上有三重楼结构，船身有火炮发射口。这是一支舰队，来自大陆的舰队，看高高悬挂的黑色旗帜就知道。
　　玄冰国标志颜色是蓝，塔克干部落标志颜色紫，暮森王国标志颜色绿，圣光帝国标志颜色金，西元帝国标志白。这些颜色混合起来就是黑。大陆五个国家的联合行动，就会挂黑色的旗帜。
　　其阵容之强大可想而知。
　　海滩上，港口有炮火轰炸，以及激烈交战的痕迹。码头上红黑色干涸的血迹还未被暴雨冲刷干净。废弃的刀，矛，长戟，火枪各式武器半埋在沙滩里。
　　现场一片狼藉，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
　　这些带武器装备的大船还能安然停在这里说明，大陆的远征军胜了，而尼斯港守兵惨败。
　　也就是说，他出生的，深爱着的城市遭到了血的洗礼。
　　他本想带青言逃离幽篁岛。但此刻，他胸中充满了仇恨与愤怒，他要拿起武器，为他的父老乡亲复仇。
　　几乎是立刻，他就下定了奔往科诺诚，与所有幽篁岛岛民同生共死的决心。
　　面对大陆强大攻势，整个幽篁岛只有固若金汤，防守严密的科诺城有一搏可能。
　　这是黑灵的启蒙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可惜这位老师因从未引起人重视，他的话除了学生黑灵也没人放在心上。
　　如果科诺城都沦陷了，整个幽篁岛就彻彻底底完了。
　　黑灵搜了整个沃克城，搜出一辆破马车，以及一匹瘦弱老马。
　　好一点的马应该都被敌人掳去，充作军资了。
　　黑灵把瘦弱的青言安置在破马车中，自己坐在车辕上驱赶老马，快马加鞭地赶向科诺城。
　　半路上，遇到拖着伤患，同样赶往科诺城的毅叔，梁皓一众。
　　毅叔还是像从前一样，热情招呼他，甚至愿意腾出一辆空马车，一匹良种马资助给他。
　　他的那辆破车，那匹瘦弱老马都到了支撑的极限，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了。马车散架，老马倒下，他的一腔保家卫国热血只能付诸东流了。
　　事有轻重缓急，黑灵不矫情接受。
　　在他们中间没看见卡琳娜，黑灵慌了。
　　他把昏迷的卡琳娜留在那个有魔鬼的充满血腥的洞穴，或许，她已经身遭不测。
　　但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他只能接受，然后永远受良心的谴责。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新马车里，现在同他一样孤零的青言。重新振作起精神，驱赶驯良的良种马。
　　良种马轻扬马蹄，哒哒地跑起来，带起地上的沙尘，载着他们一路奔向科诺城。
　　毅叔，梁皓的队伍里存在数名重伤患，不宜急行。只能看着黑灵的马车越跑越远，离开视线所及范围。
　　黑灵在城墙下勒马，太阳正好从城楼东的角楼上升起。
　　八座角楼，每座角楼上空都虚浮着六芒星阵纹，赤橙黄……颜色各不相同。
　　阳光下，整个科诺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泛着金光的透明罩子。
　　全城的守护法阵已发动！外面的人进不出，里面的人出不来。
　　这表明城门被攻破，科诺城真到十分危急时刻！
　　发动魔法阵的后果不可设想。科诺城里的粮食储备只能满足全城百姓三个月供给。如果大陆联军长时间不退兵，采用长期围困的战术。
　　三个月后，要么撤掉魔法阵，全城百姓出城投降。要么硬撑，宁死不降，全城尸横遍野。科诺城成为一座空城。
　　一世为幽篁岛民，世世为幽篁岛民，这是岛民的骨气与尊严！
　　岛民不会轻易投降。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要想保住全城百姓，保住科诺城，保住幽篁岛必须在三个月之内退敌。否则幽篁岛岛民将和幽篁岛一起成为史书上短短几行的记载。
　　黑灵扫了眼在科诺城外蔽空的五色旌旗，一望无尽的营包，以及数道袅袅炊烟。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大陆联军是铁了心要围困这座孤城。
　　他还注意到，远征军阵营中间有十个土贲的高台。高台上都浮着六芒星阵，与城墙上空八个六芒星阵呈对峙之势。
　　羽峩大陆修行者联合工会还派了修士参加这场战争。
　　幽篁岛的四十多万平安米的土地与大□□千多万的广袤土地相比，不过太仓一粟。幽篁岛除了竹子，什么都没有。铸农具的铁矿还是从大陆进口而来。地处远海，远离大陆，也不是什么军事必争之地。
　　根本微不足道，黑灵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大费周章，劳民伤财，派遣数十万大军远渡重洋而来？
　　难道，真如他曾经的老师所说，是为了瓜分幽篁岛这四十万人口？
　　大陆物广地博，最不缺的是人口才是。若真是为了区区四十多万人口大费周折，黑灵觉得匪夷所思。
　　若黑灵知道，整个大陆加起来的人口不过百万，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会想，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
　　幽篁岛三百年的发展，都有岛民四十万。而大陆从史前开始，少说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人口总数竟然不过百万。
　　滴答，滴答。
　　听着雪融化从屋檐上滴落的声音，卡琳娜蜷缩在已经熄灭的壁炉旁，抱紧自己抵挡突袭而来的透骨寒意。她终于又熬过一个孤独的寒冷长夜。
　　父亲，母亲还没有回来。
　　卡琳娜的目光透过结着霜花的窗户，停留在那条白茫茫，通向远方的路。没有那辆预示双亲归来的马车。
　　三日前，父亲，母亲匆匆出门，什么都没有与卡琳娜说。卡琳娜只好守着这所冰冷的房子等待。
　　等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给了她一支用骨头做的笛子，告诉她用它保护自己。而后离开。
　　陌生人走后不久，来了一大队人马。他们是领主的护卫兵。他们到乡里耀武扬威，搜刮财物时，卡琳娜见过他们。
　　他们来，准又没有好事。果然，他们要抓她献给领主。说是，领主得了一种怪病，医师开出了药方，其中一味药引是一位银发碧眼的漂亮小女孩的心脏。
　　在他们的先锋，那条凶猛异常的猎犬向她扑过来之时，她记起了陌生人的话，吹响了手中的骨笛。用母亲哄她入睡哼的曲调。
　　笛子一吹响，所有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鲜血自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流出来。最后僵直地躺在雪地里，再无动静。
　　在她耳中天籁般的曲调，在别人耳中竟成收割生命的死神。她当时吓坏了，但她还记得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藏起来再等父亲，母亲。
　　她逃亡过程中路过一座大山，遇到了送她骨笛的陌生人。
　　他告诉她，她的父亲由于拒绝交出她，已经被领主杀害。她的母亲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他，让他将她炼制成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器，保护女儿。
　　他是一名炼器师。一名擅长将人炼制成各种武器的黑暗炼器师。
　　也就是说他交给她的骨笛，是用她的母亲的骨肉炼制而成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当时崩溃得晕了过去。醒来是在一个叫魔宗的地方。走投无路的她成了其中的一员。后来，她以骨笛声杀了领主，成功为父母报了仇。同时也成为了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幻音魔女。再再后来，梁家大少爷想要一个魔宠。魔宗为了巴结梁家，把她送了过去。她就作为梁家少年的魔宠活到了今天。
　　当时的血雨腥风，惊心动魄都已远去。卡琳娜回顾完她的一生，平和地从克诺苏制造的梦境中醒来。
　　醒来后，她拿起手边的骨笛，泪水自眼角滑落。她对一切的伤害都已麻木，不会有任何感觉。就算是梁家大少爷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每当一个人独处之时，她常常为母亲为她做出的牺牲而哭泣。
　　她厌憎这个世界。
　　但幽篁岛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要吃人的领主，没有逼得人走投无路的权贵，没有让百姓流离失所的战火，幽篁岛简直就是传说中伊甸园。
　　在这里，她还遇到了他。他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同。
　　晚风般的温柔，海一般的胸襟，根植于灵魂的善良。他是天外的一缕白月光，照亮了她暗无天日的人生，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卡琳娜抬头，一张如天神般俊美，干净的面庞映入眼帘，稍稍愣了一下。拍拍身上的泥土，起身走开。
　　袅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石门后。
　　如果，她稍作一会儿停留，就会看见：五尺见方的透明石头从中裂开一条缝隙。石中沉睡的魔鬼，蓦地睁开双眼，眼眸是淡淡的浅棕色。
　　浅棕色，泛着点点水光眼眸里倒映着白练似的瀑布，碧波荡漾的水潭，通往外面世界的石门。一派纯真，如同第一次睁眼打量世界的新生儿。
　　这样的一个人，要把他和魔鬼联想在一起，非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