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19》草木禅房

5、红豆生南国

　　傍晚杨树提前收工回来，看到严箐坐在院子里发呆，她的膝盖上还放着半张带着油印子的报纸。他凑近一看报纸上没有花边、图案，也没有广告画，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字，难道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看报纸？以往报纸被他捡回来是包火烧、包子用的，他因为天天拉车到处跑，才认识一些大街胡同名儿，能知道饭店酒楼茶馆的名儿也是经常听别人说才记住的，他认识自己的名字，但是写不出来，他从来都没拿过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报纸对他来说就是糊眼天书，他所了解的青丫头几乎不认字，他自认为比青丫头强点，但也看不懂报纸，青丫头怎么可能看懂报纸呢？他疑惑地问：“青儿你不认字吧？怎么在看报纸呢？”
　　严箐没想到杨树今天回来这么早，她被惊得“啊”一声，报纸上的字虽然大多数是繁体字，个别字她虽不认识，但是根据上下句子她也能猜到意思，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是报纸大体意思她能看懂，在这里也算半文盲吧！想到这一院子的文盲，青丫头应该也认不得几个字，该如何回答杨树？之前自称生病烧坏了脑子，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让人勉强相信。若是现在说因为生病又认字了好像有点儿让人难以置信。想到杨树喜欢的是以前的青丫头，她不能模仿青丫头，不能装成青丫头，她要和杨树保持距离，于是说：“以前略认得几个字，现在我想多读书看报，多学习一下。”杨树憨憨地问：“没人告诉你这些字怎么念，你光自己看能看会吗？”严箐故意指了几个简单的字说：“这个念人，这个是大，这个是井字，这个是酒字”杨树点点头，这几个字他也认得。
　　杨树随后脱下身上的褂子，露出一身精壮黝黑的肌肉，他把褂子递给严箐说：“胳膊肘上这个口子越扯越大呢！你帮我补一下吧！”这话里透露出另外一层意思，这要是以前青丫头主动就帮忙补了，都不需要他自己开口。反应迟钝的严箐显然是没长这个死活眼的！
　　严箐皱着眉头接过衣服立刻想起了上次在初记成衣店里的不愉快记忆了，想起初乐祖气急败坏骂人的嘴脸就不爽。不过杨树一个拉黄包车的粗人，应该没有那么讲究，她还能应付，于是进屋拿了针线笸箩补起了衣服。杨树洗把脸的功夫，也就五六分钟吧，严箐就补好了，杨树高兴地接过衣服刚要像往常那样夸一下青丫头针线活儿好，心灵手巧啥的，看到补丁上那些歪七扭八，大小不一，龇牙咧嘴的针脚，话到嘴边又噎住了，他无法昧着良心硬夸，实心眼儿的他忍不住问：“青儿这算补好了？”“唔！”严箐点点头。杨树把青丫头以前给他补过的另一个袖子的补丁翻出来，两个摆一起比较，原先那个补丁针脚细密大小一致整齐的排列着，跟刚补好的这个简直判若两人的手艺。杨树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说：“你看以前补得多好，今天这个真的太潦草了吧！”严箐脸都绿了，原来连杨树也嫌弃她的针线活儿，她心虚地解释：“上次生病发烧，烧坏脑子了，五指不分丫，手指不太灵活了。所以现在就这个水平了。”杨树小声嘟囔：“怪不得上次田婶说你们被初老板骂了一顿呢！”严箐心里默念：“田婶果然是个大喇叭！”杨树见严箐脸上快挂不住了，连忙禁声，套上褂子，满脸堆笑地说：“好不好看不要紧，能穿就行，嘿嘿！”说完就去院落劈柴去了。
　　严箐烦闷的坐在墙边，心想：这日子真不好过啊！以后田婶再叫我去成衣店干活我可不去了。稀里糊涂来这里是渡什么劫啊？说曹操曹操到，田婶果然来叫她去成衣店做零工了。严箐连忙拒绝：“我手艺这么差，刚才杨树都嫌弃呢，我不去给人家耽误事了，挣不着钱不说，还挨一顿骂！”田婶说：“这次是洗衣服，这个洗干净就行，已经和初老板说好了，明早我们就出发。”
　　清晨，严箐打着呵欠，拖拖拉拉的跟在田婶身后，两人正赶往成衣店。严箐：“大清早的，路上人都没有，我们为啥这么早就出发啊！”田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严箐：“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田婶：“你这丫头贫嘴，去晚了初老板见不着人把活给别人咋办？那我们就挣不到钱了，青丫头你现在变得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没以前勤快了唉。”严箐连忙打哈哈叉过话题。
　　两人走了又一会儿，田婶指着前方说：“看，那不是很多人嘛！”严箐顺着田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辆老式军绿吉普车迎面缓缓开来，后面一群穿军装扛着枪的士兵小碎步跟在吉普车后面。两人赶紧避在路边，吉普车驶过，车轮压在路面的水坑上，顷刻间泥点子溅在两人的裤腿上，等车和军队都过去了，严箐吓得扑通扑通的心跳才缓和一点，这是她来这里头一次遇上害怕的事。在这里过得穷点艰苦点不要紧，这舞刀弄枪打仗的太吓人了，这是什么部队啊，是国民党还是什么军阀啊！田婶：“这么多当兵的，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打仗遭罪的就是老百姓。”严箐小声地说：“这是打完从外面回来的吧！”田婶问：“你怎么知道是打完回来的啊？”严箐：“要打仗的话不是要往城外走吗？他们这方向不是出城，还有刚才那些队伍里有几个绑绷带的伤兵，看样是打完仗的，哪有还没打仗就负伤的啊！”田婶：“你这么说还真是有道理！大前年有什么部队来抓壮丁，那时候幸亏老田去赵家村帮人家伐木头去了躲过一劫。大壮趴在屋顶上躲着呢，等抓壮丁的走了，屋顶破了他从上面掉下来，幸亏没有摔伤 ”说到这儿田婶禁声了，刚说的这些抓壮丁的事青丫头都知道，此刻自己为啥当成一个不知情的人给讲这事呢？她自己也糊涂了。
　　到了初纪成衣店，小裁缝找了块干净抹布给她俩擦裤子上的泥巴，然后带两人去看要洗的衣服，洗完还要晾晒，还要帮着整理布匹。
　　两人卖力地干了一上午，大部分活已经干完了。中午老板娘给两人一人一个窝头当午饭，严箐一边感慨着自己八辈子也不会嚷嚷着减肥了，一边啃完窝头。田婶吃了一半留一半揣怀里了，找小裁缝要水喝，发现他躲在后院里抽泣。田婶问他为啥哭，小裁缝又抽泣了几下说他把给客人做好的衣服弄脏了。田婶说：“赶紧洗干净啊！”小裁缝说：“下午就要去给客人送了，高档料子也洗不干净，不敢洗！我刚刚拿湿毛巾擦了一下没擦干净。”说完眼泪又哗哗的流。田婶没法子就去把严箐找来，严箐问：“什么衣服，弄上什么了？我看看哪里脏了？”小裁缝把衣服拿出来，翻出一只衣袖，袖口处有一滴米粒大的暗红印子。小裁缝说：“我叠衣服的时候没发现案子上有把剪刀，不小心把手划伤了，血滴在袖子上，我赶紧擦了，可是擦不干净。” 田婶说：“这么小一点，也许看不出来！”小裁缝：“这是白衬衣，客人如果仔细检查会发现的，初老板更是仔细的人，每次让我给重要客人送衣服的时候，他都亲自检查整理一下再让我送去的，如果被发现了，我赔不起不说，得罪了客人，初老板一生气会赶我走的！”说完眼睛又红了起来。严箐安慰他：“别担心，我们想想办法。”
　　严箐拿起衣服看了一下，她这个啥都不懂的人也感觉出这是高档料子，虽然只是简单的白色布料，但是有规整漂亮的暗纹，薄厚软硬适中，也不容易皱，这衣服穿着一定很舒服，不像她们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勉强遮风挡雨，保暖也就凑合。想了一下有了点子，让小裁缝拿来丝线，她用红线在那个印记上绣了一个半立体的红豆，田婶在一旁说：“本来不是很明显，这样不是更明显了吗？你不如用白线遮一下。”严箐假意要把手里的针线递给她说“要不你来！”田婶连连摇头，并往后缩了一下。她可不敢担这个责任呢。严箐接着说：“洋人穿衬衣都会打领带，特意在袖口上别上袖扣，我这是给他绣一个红豆的袖扣，给他这么简单的款式锦上添花。”说完严箐又挑出绿色的丝线在红豆旁边绣上两片叶子，虽然她缝补衣服针脚歪七扭八拿不出手，可是缝个小花，红豆还是可以的。
　　绣完以后，田婶凑上一看：“青丫头还真有你的，绣得还挺漂亮的，你是怎么想到的？”严箐得意起来：“以前有个画家，在家里费了很大功夫画了一幅画，画到最后快要画好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滴墨滴在了楼梯上，因为一滴墨水毁了一幅画太可惜了。画家灵机一动，把那滴墨水画成了一只小花狗，不但没有毁了画，反而让这画更加生动。”田婶：“哇！好聪明啊！青丫头哪里听来的故事？”严箐：“以前我的语文老师讲的啊，他看了这个故事很有趣，还给我们留了一个美术作业让我们都画楼梯呢！”严箐能想到这件事是因为她喜欢美术课，她画了一个茶馆里面的楼梯，旁边有俩留着大辫子的清朝的人坐在桌旁喝茶。老师表扬她画的好呢！田婶诧异地问：“你有老师？你没上过学堂吧？”严箐：“田婶你从我几岁的时候认识我的？”田婶：“六七岁吧，你们一家刚搬来大院开始。”严箐：“那我还不能六七岁之前上过学啊！”严箐把衣服叠好，袖子特意压在里面跟小裁缝说：“你包好赶紧去送给客人家里吧，不要让初老板再看一遍了。”小裁缝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听严箐的注意了：“谢谢小青姐姐！”包好了衣服，一路小跑出去了。
　　下午严箐等着领工钱的时候听到初老板问小裁缝：“少帅的衣服给送去府上了吗？”小裁缝弱弱地说：“中午的时候我就送去了。”初老板有一丝不悦：“这么重要的客人，以后记得等我过目了你再送！”小裁缝：“是，您说这个今天一定要送到，我看天不好，怕下午会下雨就中午给送去了，当时您在午休我不想打扰师傅，所以……”初乐祖：“以后记住。”不再追问。严箐心想这个初老板果真是个心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