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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盘根错节 ...

  •   昨夜血腥杀戮在天亮时分就像噩梦一样褪去,帝京的百姓们除了偶尔偷偷议论那夜不寻常的动静,余下的时间都聪明地装作毫不知情。几条大街上的血迹已经渗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间,只剩下隐隐的腥气和时不时散出的烧焦味道,勾起权贵们那晚的恐怖记忆。
      沽月楼是帝京里酒楼里风头最盛的,酒楼临护城河,里面的装潢虽不说富丽堂皇,却颇符合文人骚客追求的不俗之意,墙壁上挂的都是往来名士留下的佳作或者店家的收藏。酒楼的雅房也是宽敞别致,各有风格,酒楼最西边建了三层高的小楼,是帝京里鹤立鸡群的所在,可一览帝京风采。不过其价格不菲,这小楼也是少有人来。可在今日帝京这有些压抑的气氛中,沽月楼的小楼上却来了贵客。
      雍励帝的第二子裴景铧和第三子裴景铭在沽月小楼上开席饮酒,冬日里也不惧寒冷,立于窗前举杯看着帝京的景色。
      裴景铭抬手指向天和街的方向,颇有几分阴柔之气的俊俏容貌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说:“这几天还真是不愿回府上,门口的青石路上即使洗了那么多遍,还是透着一股子血气。那天夜里你我二人在府里躲着听热闹,老六却在外面领着龙鳞卫为父皇扫除奸佞,做那风风光光的督军。想起来就如鲠在喉!”说着他漂亮的有些雌雄莫辨的脸因为怒意而扭曲起来。
      “三弟且消消气,”裴景铧长相平平,身材矮胖,又总是一贯的和事佬的样子,劝解对方的神情十分诚恳,“六弟受父皇宠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若是一直如此,可不是要气得短命了。”
      裴景铭仰头喝下杯中酒,上挑的凤眼含着冷厉的光,还是愤愤不平,“以前老四还在,论嫡论长,他总占个嫡出。难不成这个裴景桓凭是打算一辈子靠他那个因貌似先皇后而得宠的母妃么?”
      “无论他凭借的是什么,六弟可是盛宠不衰,早早就开了特例提前出宫开府建衙,平日里又没有什么把柄,他的母妃一直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一路从小小的贵嫔到了今日的淑妃,何况他背后还有姬家。眼下的后宫里可是这位姬淑妃一人独大。”裴景铧早见惯了这个三弟的易怒,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转身取了酒壶为裴景铭添了酒,“父皇专宠姬淑妃,你的亲舅舅亓自怡远在西南,但定国公府还是亓自恒说了算。如今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我们都没有优势,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失无可失。”说这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说过了,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着这些在风口浪尖上的娇子们得意犯错的时候,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父皇可就我们这几个儿子。大哥当年犯错被草草打发出京了,老四已经在边关守了多年,老五那个半吊子我们是无需费心的,你算算还剩下几个?”
      似乎是被这一番话宽慰了,裴景铭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慢慢踱步回到桌旁坐下来。
      “不过,对这个老六我们却着实要好好下一番功夫了,明年他可就要及冠了,”裴景铧关上窗户,也回到桌旁坐下,“我们这个七个大雍朝的皇子,已有五人及冠,大哥只不过封了个小小的郡王,四弟到现在还是担着个将军官职,你、我和老五都不痛不痒的按规矩封了王爷,封号也是按照各人的名字罢了。明年六弟及冠,我看封个亲王无虞。”
      “二哥你不是说笑吧?”裴景铭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刚刚夹起的菜也落回碟子中,“按大雍朝礼法,亲王需得于国家于社稷有功尚可得封。老六政事上无实绩,更无军功。若论封亲王,只怕是连年在边关开疆拓土的老四都比他有资格。”
      “无功?”裴景铧咧嘴一笑,“前日夜里那一颗颗人头可都是大雍朝六皇子的丰功伟绩呀。父皇已是万人之上,前夜的血腥杀戮若记到他头上,必会被人议论残暴,若记到一个皇子身上,则会被认为是忠君爱国,英勇果断。我们这位父皇,真是全心全意为六弟着想啊。”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若真是封了亲王,还不是更是骑在我们头上了!”裴景铭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裴景铧长叹一口气,“眼下一个老六就够让我们发愁的了,那个远在西北的老四你难道就忘了?”
      “老四已经去了西北第五个年头了,父皇就连年节都不曾召他回京,恐怕早就忘了他。说来也是奇怪,父皇明明对宛淳皇后情根深种,却他这个嫡出的儿子视而不见。”
      “这你就不懂了,”裴景铧再次添上酒水,“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不敢相见,更加是一份深埋心底的珍视。所以,若是老四真的回来,别说你我,就连老六恐怕都要避其锋芒了。”
      裴景铭闻言更加气恼,漂亮的脸上笼着说不出的狰狞,“可他现在远在西北,鞭长莫及。先把眼前的这个裴景桓拉下马,腾出手来才好再收拾这个裴景钺。咱们一个一个来!”

      窗外帝京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滴下水来,湿冷的风刮的又急又快。朱红城墙内贵人们却像是遗忘了四季变化,依然在冬天的温室里千娇百媚着。
      长春宫正殿里一片暖意融融,瓜果香气清新怡人,让人恍惚觉得是春天停驻在这里。姬淑妃穿了一身妃色云锦广陵合欢上衣,配一条同色的八幅罗裙,看着单薄,可衣裳里头衬了又软又薄的貂绒,穿起来轻薄又保暖,只是这貂绒也不是等闲妃嫔能穿的。淑妃染着娇媚朱红的指甲有一下无一下的划过膝盖上的玉如意,纤长的睫毛时不时有点微微的抖动,长眉似含情,舒展着说不出的风情,一颦一笑皆是俏丽的样子,这样的容貌即使带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却依然不能不说是美的。
      桂枝姑姑捧着一盘发钗首饰走上前来,细声道:“娘娘,皇上怕是晚上要过来,娘娘自个儿在屋里这么素净还好,让皇上看见了,恐惹皇上不喜。”
      淑妃半晌才挪了挪身子,放下玉如意,眼睛依然低垂着,“姑姑,他到底还是做了,他的疑心还是那么重,明明,明明他们只是......”淑妃的口气里带着恐惧,更多是哀怨和愤恨。
      桂枝从容地将木盘放在一旁的桌上,面不改色地拿起梳子为淑妃梳理长发,“娘娘,你这样的想法早该在三年前就掐死在心里,你早该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的这些心思应该烂在肚子里,烂到能催生出力量来。可若是时机未到,那就应该沉默,就像过去的这三年来一样,沉默就好。”
      屋子立刻陷入桂枝所说的沉默中,静得只能听见梳子穿过长发的声音。过了许久,淑妃抬手拿起盘子里的一支玉垂扇珍珠步摇,往头上比了比说:“姑姑给我梳个坠马髻吧,配着这支珍珠步摇,皇上会喜欢的。”
      桂枝点点头回道:“皇上喜欢娘娘带珍珠的。”
      手指在的长发间上下翻动,淑妃由着桂枝去装扮自己,声音压低含着一丝坚韧,全没了刚才的哀婉,“我要忍着、等着,要替姐姐和他守着着天下,守着阿钺,才不算我厚颜多活了这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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