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戎妆》泠晨雨

1、第一章 离别

　　一声马的嘶鸣划破寂静的夜，驿兵从马上滚下，踉跄着奔向殿内。
　　“报！疆北战场，主帅，主帅牺牲了！”
　　光坤帝正在批阅奏折的笔一顿，墨迹立刻在纸上晕出一小片。殿内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有一瞬的呆滞。
　　“平济侯……那老家伙竟丢下朕走了。”他喃喃自语，缓缓放下了笔，望着北方，“终是戎马一生，辛苦你了。”
　　与此同时的平济侯府内也是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大夫已经换了两轮了，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对着屋内床榻上气息薄弱的女人摇头叹气。
　　“郡主还是尽早安排后事的好，夫人这是隐疾多年，以前都是拿药压制。这是压制太久，一时决堤，止不住了。”为首的大夫屏息凝神，生怕说错了那句话惹得面前这位小姐不高兴。
　　许清如看着这些大夫紧张的样，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快步跑进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唯有从窗边流进的月光笼罩住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女人。
　　她尽量压制住脚下的声音快步走到床前，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眼中碎了的泪光在眼眶里只打转，模糊了视线。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紧握弄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女儿跪在床前，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她笑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女人温柔的望着许清如，抬手轻轻捋着许清如额前凌乱的碎发，念着她的字：
　　“歌儿，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父亲朝我招手要跟我一起去见外婆呢。”女人顿了顿，“娘……娘要跟父亲走了，怕是撑不到你长大了。”
　　许清如跪在床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手抓的越发的紧了，声音也在抖：“娘……”
　　“我不要娘走，娘还记得你说过家乡的桂花糕好吃吗？等到娘好了，不现在，现在我就让厨子做……”
　　病榻上的女人含着泪对她摇了摇头。女人慢慢的伸出手，轻拭掉自己女儿眼角的几点泪光，对她吩咐着：
　　“娘渴了，去给娘倒点水来吧。”
　　“那娘要好好等我回来。”
　　女人笑了：“好”
　　许清如快速的跑出去了。
　　女人望着皎洁的月光觉得有些困倦，便慢慢合上了眼，再也没睁开。
　　远处的乌鸦趁着夜色不住的叫唤，屋内的烛火也忽明忽暗的，被风吹的摇摆。
　　咣当。
　　许清如手中的杯落地。
　　“娘！”
　　*
　　平济侯奋战牺牲，夫人隐疾复发随之而去。一个个噩耗接踵而来，打的许清如措手不及。
　　对于百姓，平济侯不仅是开国功臣还是守护神。因此洛阳城中百姓们纷纷自发的挂起白绸，红灯笼一律改成了白色。
　　平济侯府上上下下全部披麻戴孝，灵堂里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每日都有哭哭啼啼的声音，许清如也在这声音里忙的脚不沾地。
　　她已经一连几日没有合眼了。
　　许家昔日手握兵权，老侯爷与府内人丁不论男女都曾在沙场上立下汗马功劳，赫赫战功曾让皇帝都有所顾忌。现如今，皇上借此机会收回兵权。战功显赫又怎样，她许家就是砧板上的肉还不得任人宰割。
　　许清如近日消瘦许多，学也不去了，就整天窝在府里哪也不走。
　　少女一贯爱笑的面颊上被带上了清冷的面具。在别人看来这种事情跟天塌了没两样，但是在她的脸上未曾流露出一点愁容和悲伤。
　　因为在母亲身体冷下去的那一刻，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许明轩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
　　天上乌云密布，冷风吹起少女的发，她顶着泛红的眼眶看着许明轩，鼻子一酸，颤抖的声音终还是没有忍住：
　　“哥，我们没有爹娘了。”
　　许明轩抱着她，将许清如的脑袋埋在他胸口，好似在这般天塌下来时的一个小小庇护所。许清如双肩不住的颤抖，低低的呜咽声盖过了远处灵堂内传来的哭声。
　　许清如埋在他哥的胸口抽噎着说：
　　“再也没有人能够给我们做桂花糕了，哥。”
　　许清如哭晕了过去，迷糊中她好像听到母亲的声音。那时候她还小，母亲常常带她到桂花树下给她摇桂花做糕点。
　　桂花中含着清香，小女孩盯着桌子上的糕点不住的咽口水。
　　“我们歌儿也要做吗？”
　　小女孩的脸肉嘟嘟的，她睁着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亲很认真的说：
　　“嗯嗯，歌儿也要做，做好了母亲每次也能吃好多。”
　　那妇女笑着拿沾了糯米粉的手指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小女孩鼻尖上沾了白色的粉，倒像是不倒翁上笑容满面的胖娃娃。
　　桂花在阳光下重重叠叠，深深浅浅一层层的好似被水晕开，在地上投下一地金黄。
　　许清如想要伸手去抓母亲的手，想要去告诉她，去跟她说：
　　“娘，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您能看到这一树金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