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城》云子烟

8、过年了

　　第八章过年了
　　烛阳镇一个普通小院子里，小书童正在给小院里的青菜浇水，巴掌大的小菜园，挨挨挤挤种了四五样青菜。
　　“东流啊，我回来了！”
　　小书童抬眼一看，水桶一丢，立即飞奔了出来：“主人，你可回来了，我可想你了。”东流叽叽喳喳向罗小懒汇报这半年来的变化。他除了种菜，也经常去钓鱼，有时鱼太多，就拿到镇上卖，还兼顾自家招租的生意。书生偶尔来住一次，总是匆忙就离开了。
　　有时会招徕几个客人，房租还挣了不少，书生的房间也经常有客人。书生说过东流招徕的客人，他们五五分成。这样半年算下来，竟然赚了50两银子。小书童边说边捧出银子递给自家主人，满脸的自豪感。
　　“我们家东流这么能干呀。”
　　“主人，你都瘦了，感觉长高了呢？是不是吃不饱啊，我上次见到你师父了，她可凶了。”
　　“每天吃得可丰盛了。倒是辛苦东流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吖。哥哥托人给我送了银子来，这个年我们可以过得很丰盛了。”
　　“我想回家了。想芙蓉，想小黑，想大公子。”
　　“我也是。”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院子里，晒着冬日暖呼呼的阳光，想着远方的家。
　　东流突然笑了起来大声说：“我种了许多菜哦，都是主人最爱吃的。”罗小懒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菜地，赞不绝口。
　　“明天去买去买年货，开开心心过大年。”
　　“好！”
　　东流邀请了朱阳来守岁，半年没见，这个家伙突然就蹿高了，一见面就丢给东流一堆腊鱼，说这是老板发的年货。朱阳说，老板还真是喜欢东流啊，年货都是东流最喜欢吃的鱼。原来东流在街上招揽客人时，遇到咨询客栈的，就直接介绍他们客栈。这半年由于东流帮忙，客人多了不少。
　　“老罗，咱俩打一架，听说你被师父打铁了。”朱阳大咧咧地往院子当中一战，摆了一个架势。
　　“不擅长。”
　　“老罗啊，胆子太小了，是不是怕打不过大哥我啊。”朱阳拍了拍了罗小懒的肩膀，叹了口气。
　　罗小懒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贫啊，这半年跟东流混得不错了，两人说话都一模一样了。
　　“去去，男子汉学武是为了炫耀吗？心有不平，拔剑而起。”
　　“呀呀呀，东流，咱哥俩练练。”
　　“练练就练练，谁怕谁！”
　　罗小懒单手扶额，这俩二愣子。怪不得院子里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直杆了，估计这俩人天天在院子里练手呢。
　　两个人像两个泥孩子打架，也许因为人看，都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武功，两人竟然打了一炷香时间。罗小懒发现，自家书童那半吊子的武功长进了不少，想来这半年是被朱阳当练武对象了。不错不错，还可以再调教一下。
　　朱阳这小子也不知谁教的功夫，一身阳刚之气，大开大合，颇有大家风范。一定有不凡的际遇，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打到最后，两人都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朱阳直呼畅快，边嘲笑罗小懒。东流忙替自家主人开脱：“我家主人不想和你打，不然一根手指头就把你摆平了。”
　　“我给你一双手，让他摆平我。”
　　“我摆平你有钱赚吗？有饭吃吗？没有对吧，那我出力不讨好，何苦来着。”罗小懒道。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东流啊，以后跟哥哥我混吧，你家主人真是太小气了。”
　　“要不咱俩打个赌，要是我一只手把你摆平了，你就给我当一年的仆人。咋样，敢不敢赌？”
　　“呀，看不起人啊，赌就赌。要是你输了叫我一声哥，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罗小懒突然笑道。
　　“一言为定。”
　　东流脸色古怪，朝朱阳使眼色，朱阳完全不当回事，一个老爷们还怕与人打架么，再说看看你家主人这瘦不伶仃的小身板，个子还没我高呢，能打过爷爷我。
　　打架来说，东流不敢肯定，可是动脑子，东流自觉绝对斗不过自家主人，那脑瓜转得跟九曲回肠似的，要多弯有多弯。
　　朱阳双腿扎地，他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扎马桩了，已经与自己浑然一体，他甚至可以一边睡觉一边扎马桩，双腿就像在地上生根了一般稳定。
　　罗小懒左手负后，右手掐诀，一边口念咒语，喊了一声：“起！”
　　朱阳纹丝不动。
　　罗小懒好奇道：“不应该啊，我这术法很灵的。这时候你应该是身体飘起来，我再趁势一推，你就会一个踉跄躺在地上。”
　　他好奇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用一只手拍拍朱阳的左右肩膀，说道：“不要紧张，放松放松，又不是打生打死。”
　　朱阳纹丝不动。
　　罗小懒又做了个同样掐诀动作，同时喊了一声：“倒。”
　　朱阳依旧没有动静。
　　“糟了糟了，术法不灵了。”罗小懒蹲在朱阳面前，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眼睛里看看究竟什么原因。
　　朱阳被她这无赖样子逗乐了，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哈大笑，罗小懒趁机一脚把他踢到在地，他真的就躺在了地上。
　　“你……趁火打劫？”
　　“我们还在打赌呢，是你自己说要给我三次机会的。”
　　“你这个无赖。”
　　“哈哈哈，又多了个帮忙打架的，真高兴。”罗小懒哈哈哈大笑。
　　“你家主人一向都是这么卑鄙无耻么？”
　　东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唉，怎么碰上了这样的主人，真替你伤心。”朱阳双手抱头。
　　“你不是一样。”东流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年啊，东流老弟，我好心痛。”朱阳爬到东流身边抱着他。
　　“没那么糟糕了，吃饭少放点油盐，少吃点肉，多拉点客人，也许明年会好过点。”
　　“比我二叔还抠门。”
　　“可不是，你二叔还会给送咸鱼。”
　　两人互诉衷肠，罗小懒心情愉快也不管自家书童的牢骚话，交待了一句：“聊完就去做年夜饭，今天做得丰盛点。”说罢自顾自练功去了。
　　这个年三十真不赖，最后一天还能收个帮手。
　　“老弟，帮忙做饭去吧。”
　　朱阳擦擦眼泪道：“早知道应该听老弟的。谁知道你们主人那么狡猾。”
　　“我们主人。”
　　“嗯嗯。唉，一想起凭空多了个主人，就伤心。”
　　烛阳镇，老胡的酒馆来了一个青衫书生，书生买了三壶酒，又拐到街边店子买了一些瓜子和糕点。过年嘛，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朱阳和东流把饭菜做好时，院子里就来了人，正是书生。
　　东流掩饰不住满脸惊讶说道：“书呆子真会赶时间啊。”
　　“过年总得在家里过，在外面风餐露宿总不太好。”边说着边把酒与糕点、瓜子摆在桌子上。
　　“哇，书呆子真是大气了啊。”朱阳瓜子一把瓜子蹲在椅子，“咔咔咔”嗑瓜子。
　　“摆碗筷去啊。”东流用手肘捣了一下朱阳，他手里还掂着勺子，主人最喜欢吃的小米粥刚刚熬好。东流常常抱怨主人怪癖多，今年年夜饭，主人偏要喝小米粥，还要熬制浓稠一些，放上几颗红枣。说是金黄粥，寓意好，明年可以多挣些金子。
　　“书呆子去。我都忙了一下午了，累死爷了。”
　　书生倒是有眼色，立即说道：“小生去拿碗筷。”
　　“吃饭了。”东流喊了一声没人答应，他跑到房里一看，发现自家主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大概累坏了吧，朱阳说清荫阁的那个女主人是个暴脾气的，主人肯定是受了不少苦，要不几个月不见，人咋瘦了那么多。
　　“吃饭了。”东流小声喊了一句。
　　罗小懒睁开眼，看到外面天色已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下了床。
　　“谢谢东流了。”罗小懒摸摸自家书童的脑袋，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自家小书童这半年自力更生如此辛苦，做年夜饭这么大事情，作为主人的也没帮忙。说是打坐呢，怎么就睡着了。罢了，待会给小书童包个红包。
　　东流竟然莫名有些感动，主人好久没有表扬自己了呢。
　　“罗公子好。”书生笑着打招呼。
　　“沈先生好，谢谢你帮忙照看我家东流。”罗小懒知道书生经常照顾东流。
　　“哎呀，你们两个那么客气干嘛，书呆子经常跟咱们在一起，老熟了。”
　　“朱阳啊，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地下？”
　　“罗兄，怕了你了。”朱阳说罢，立即狗腿地帮忙端菜端饭，摆碗筷。
　　东流说，年夜饭要先敬给祖先，罗小懒带着小书童对着家的方向，拜了三拜。礼毕后，宣布开饭。
　　今天的年夜饭虽然第一次在外面吃，倒也格外香甜。罗小懒很好奇书生为啥一直待在烛阳镇，之前不是说待一两天就去负笈游学的么。
　　书生说，这里有一些同乡，大家一起做事有个帮手，还能赚些银子，就想着先挣点路费，以后再去游学，“我想找几个伴，万一路上遇到危险，好有个照应。”
　　“书呆子，你说你自己怎么跑出来的，江湖多危险啊，你又不会武功。万一遇到强盗，‘咔嚓’……一刀，还有那狐狸精，据说最喜欢迷惑书生的，万一哪只狐狸精看上你，哈哈……。”朱阳夹了个丸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狐狸精都是长得貌若天仙，能看上书生才怪。”东流塞了一嘴鱼干。
　　“大过年的，谁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扣一两银子。从现在开始，只能说吉利话。”
　　“小生倒是希望遇到狐狸精，就怕狐狸精不理我。”书生笑道。
　　朱阳和东流互看了一眼。
　　“希望书呆子遇到一个美若天仙的狐狸……仙子。”朱阳举起酒杯说道。
　　“希望我家主人遇到……意中人，多金、美貌。”
　　“希望我们东流早点长大，武功高强。”罗小懒笑道。
　　“主人要是有人瞎了眼看上你了，你千万不要挑三拣四的，不然明年我就收不到红包。了。”
　　“咳！咳！咳！”罗小懒一口饭呛在喉咙里，气得差点拍桌而起。
　　“要不是那个柳……那个挨千刀的，我们今年还在家里过年呢。老爷亲手做的炸鱼干，还有红薯丸子。吃完饭还能一起守夜。”
　　“东流啊。本来准备给你二两银子的红包呢。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主人！我说撒了嘛。”东流委屈的眼泪啪啪滴。
　　“好啦。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喏，这个红包给你。一两银子哦。”
　　朱阳和书生同时伸出手：“我的呢？”
　　朱阳得到了一两银子，书生得到了一个铜板。
　　朱阳高兴得一蹦老高喊着：“我有红包了，我有红包了。”
　　书生收起铜板委屈道：“为啥小生的这么少？”
　　“难道不该你给我们东流发个红包么？你不在帮你招徕客人，还要帮你打扫房间，有时还要帮你做饭，你说说，我的书童是不是都在给你做事。”
　　书生说道：“小生也是希望东流有事情做嘛，帮助我做事，可以让他感受到他的价值。”
　　“书呆子还经常陪我钓鱼呢。”
　　“真是，你才是呆子呢。”罗小懒看着自家小书童笑了。
　　“小生有给你们准备过年礼物。”他说着便进了房间，片刻从房里取出三个红色福袋，一人一个。
　　罗小懒打开一看，是一个黄色画过的符纸。书生说：“这可是我从最灵的山神庙求过来的平安符，保佑你们平平安安。”
　　“书呆子，你被骗了吧。我家主人就会画符，还用去山神庙求符。”东流说道。
　　“小生想求个心安，图个吉利吧。”

　　“谢谢沈先生。”罗小懒道谢过后，敲了自家书童一个板栗，说道：“接了别人的礼物应该怎么做？”
　　“谢谢书……沈先生。祝您新年大吉大利，大红大紫，财源滚滚来，美人……扎堆来！”
　　“谢谢沈先生。大吉大利。”朱阳说道。
　　爆竹声阵阵想起，原来已过了子夜，又一年过去了。罗小懒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说了声：“大家都去睡吧。”
　　爆竹声此起彼伏，罗小懒屏蔽了听觉，片刻间就昏昏睡去。
　　她看见自己提着一盏灯，走在一个狭窄的通道内，似乎是一个山洞，初进极狭，片刻豁然开朗，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竟然有点像宫殿的样子。宫殿内有白玉台阶，她沿着台阶望过去，在台阶的尽头，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盘踞其上，他冷酷幽深的双眸盯着她。
　　罗小懒吓得转身就跑，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她闭上眼睛，拼命喊着救命，明明声音很大，内心却越来越恐慌，她知道，没人听见她的喊声。声嘶力竭地喊着，最后似乎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罗小懒下意思抓住这点救命稻草，知觉一点点恢复，犹自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啊！”
　　突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一场梦。
　　“我……”罗小懒看了眼只穿着内衣的书生，她双手使劲拽住他的手臂，这时脸红了，连忙放开手，“谢谢。”
　　她的嗓子竟然有些沙哑，难道真的喊叫了很久。
　　“我去给你倒杯水。”
　　罗小懒犹心跳不听，那个梦太逼真了，就好像真实经历一样。喝了一杯水，她仍旧呆坐在床上，窗外黑黢黢的，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不时响起。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
　　“我就在你这里睡吧，陪着你。”
　　“真没事了。做了个噩梦。”
　　“被你吓醒了，我可是困了。”书生了打了个呵欠，自顾自爬到罗小懒床上，拉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被你吓坏了，小生也不敢自己睡。”
　　“哟呵！”
　　“快点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
　　“男人也是人，你不也是被噩梦吓醒了。”
　　真是伶牙俐齿啊，罗小懒闭口不言。这一闹噩梦也忘了个个七七八八。她轻轻一脚踹过去，书生就龇牙咧嘴的乱叫起来：“疼死了，疼死了，小生要是被你打残疾了，以后娶不到妻子，就天天赖在你家里。”
　　“养不起！”
　　罗小懒也不在废话，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一下，本来被子就不大，两个人怎么盖嘛，这个书呆子真是气死人了。不管了自己先盖舒服了再说。
　　书生等了半天，看罗小懒不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了一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罗小懒看他的小动作，也没计较，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万一这书呆子感冒了，说不定还要给他医药费，算了算了懒得计较。
　　罗小懒朦朦胧胧醒来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顷刻间回过神来，刚想一脚踹过去，发现书生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书生睡着的时候也不是很丑嘛，睫毛长长的，像一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上。书生突然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眼眸里光华流转，那一刻如寒冰初融，新芽乍生。
　　罗小懒脸一红，赶紧转过脸，胡乱踹了书生一脚道：“还不起床。”
　　书生捂着自己肚子喊道：“小生疼死了。”
　　罗小懒气得满脸通红，这书生也太无赖了。又一想，自己现在男儿身，也怪不得书生敢爬到她床上。
　　天已大亮，罗小懒换了一身短打，和朱阳在院子里对打了一阵。朱阳仍旧是一袭红衣，今天是练武的短衣，越发显得身材修长，英姿勃发，练武时累出了一身汗，他扯着上衣，直接擦了把脸，一脸灿烂的笑容，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看什么看，哥喜欢的是美女。”
　　“看你真邋遢！好好的衣服都被你擦汗了。”
　　“不服，再干一架。”
　　“谁怕谁啊。”
　　真打起来，罗小懒还是有点怕朱阳，这家伙身体就跟钢铁一样，他只能靠着自己的闪躲功夫。
　　“我来，我来。”东流突然蹿出来，站在朱阳面前。
　　“你小子找打。”两个人一阵噼里啪啦，砰砰砰打了起来。
　　罗小懒摇摇头，要是有个小姑娘就好了，俩野小子在这家里要翻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