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噩梦 ...
-
“我说，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认识的你，不会做出那种事。”
谢翎听着，愣神了。萧舟声鼓足了勇气说的话，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不解地侧头看谢翎，却发现对方好像在想什么。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萧舟声又把头别了过去，有些脸红。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明明才认识不久，连熟都算不上。
感受到身边人的尴尬，谢翎缓过神，连忙解释：“不不，我只是在想，你说了多少个字。”
“……嗯？”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啊。
谢翎扳着手指好好数了数：“24个字。我第一次听你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甚至超出了一句话，你说了两句。”说着还比了个剪刀手的手势给萧舟声看，一本正经地说。
萧舟声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谢翎被大雨淋个湿透的狼狈样……他有点想笑，但此刻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谢翎盯着萧舟声看了会儿，这个人话真的很少，却在刚才一下子……为自己，吐出这么两句来。
沉默了片刻。
“好了，开玩笑。你不是想知道我那些破事吗？我就跟你好好说说。”谢翎像是不甚在意地开口，只是个寻常的故事一般，说着玩玩一样。
“你要听简单版还是复杂版——诶算了，今天先给你讲个简单版。”谢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萧舟声，也给自己做一个心理准备。
“简单来说呢，就是我高一的时候无恶不作。下学期的时候，有天早□□懒得下去在厕所抽烟，正好碰到个同学来洗手，他大义凛然地想去举报我，我反手把他摁在洗手台上给他灌了几口水，打了几拳。人家就晕过去了，后来还是被早操上来的同学发现的。”谢翎说到这仿佛说不下去了，转过头咳了两声。
萧舟声听着，眉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刚才谢翎的语气，就像是在主席台上念检讨一样，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个故事被他讲了千百遍，在自己面前只是重新再说一遍而已。
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
“谢翎……”他转头，却一眼瞧见了天边快从乌云中冲出来的太阳，还有，谢翎的脸。
“我快到家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都一愣，萧舟声把目光移开，不想再往下讲了。
谢翎见萧舟声不讲话了，只能接着往下说：“我快到家了，你……”他打量了下萧舟声，“要不到我家擦擦干再走？”
这……算邀请吗？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邀请……萧舟声咬着唇，摇了摇头回绝了：“不了。”
在意料之中，谢翎耸了耸肩，就萧舟声这个性格，同意就有鬼了，所以他又问：“你家还远吗？”
萧舟声看了眼所处的闹市区，再往前走点就是了：“不远。”
“行。那，”谢翎骑上自行车，“你确定不要我送？下雨天自己走回去？”
“嗯。”
听着谢翎骑上自行车走了，他其实也听到了谢翎临走前那一句“明天见”，但是没有回应，他把书包向上颠了颠，像平常那样低头赶路。
“明天见。”萧舟声在心里回答了他。
街上没人，萧舟声该庆幸。不然，光是他在雨里淋个半死，还当众发疯的事就该飞遍互联网了，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扶额，企图把这件事扔到脑后。
这样一个少年，淋得失魂落魄，手上拿着伞却不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只顾低头前行，论谁看了不说一声“怪人”。
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云飘得很快，肉眼都能看见。萧舟声揉了揉头发，甚至还在滴水。他拿出钥匙开了门，心里已经打算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了。
他推门进来，家里没人，没有以往的锅碗碰撞声，那说明他爸还在外面忙工作的事。算了，反正也习惯了。他拿下书包，书包全湿了啊……他把里面的书全拿了出来，经过雨水浸泡，现在一打开肯定就全烂了。试卷上的有些字已经全糊了。他有些懊恼。但还是考虑到淋了雨肯定要感冒，他跑去二楼卧室拿了换洗衣服，然后很快地在卫生间里洗完澡。
他擦着头发出卫生间的时候，听见二楼的座机响了，于是萧舟声很快地穿好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跑去二楼接电话了。
这座机放在他房间里，用了十多年，本来放在楼下的客厅桌上，但后来挪到他房间里了，也方便家里没人的时候接电话。座机是红色的，什么牌子已经看不清了，上面布满了斑斑驳驳的刻痕，那鲜艳的红色也黯淡了下来。上方那小小的屏幕显示着时间，时间停在了2016年7月11日。萧舟声还记得，那天父亲失手把电话给砸了。萧舟声回忆着，接起了电话。
“声声？”
萧舟声听见这声音吃了一惊：“妈？”因为平时妈都是直接打他手机，萧舟声都以为自己妈把座机号码删了。
“诶，刚才我打你手机好半天不接，我寻思着这个点应该早下课了呀，坐车回家也搞不了这么晚吧。你是不是又在学校里做试卷不走了？话说今天下雨了呀，你有没有淋着雨？”
“没。今天……堵车了。”萧舟声不想让妈知道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淋雨……“我刚洗完澡，头还没吹。”
“那还不快去吹头发。诶，妈打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爸在家吗？”
萧舟声摇头：“不在，在忙工作。”
“那你晚饭呢？”
“随便吃点。”已经有不安分的水珠滴落到他肩膀和后背上了，他拿毛巾垫了垫后颈的位置。
“那怎么行……诶对了，妈给你点了外卖，吃点好的。”
萧舟声擦头发的动作停了，然后一点头：“嗯……谢谢妈。”
“嗯，妈先挂啦，还有事。”
“好。”萧舟声抿唇，刚挂断电话，楼下就有人敲门。
“萧舟声先生吗？您的外卖！”
萧舟声叹了口气，赶下楼，他这头发，洗完澡到现在多久了还没吹。他将门打开，看到穿着工作服的外卖员拿着外卖站在他面前。
“您的外卖，请收好。”萧舟声接过纸袋，还是温热的，温度传到了手心，有些发烫。
“嗯，谢谢。”萧舟声低声道谢，看着那外卖员走远，骑上了电瓶车，他才关了门，走到饭桌前把袋子打开。
啊……是很受大众欢迎的快餐店啊。萧舟声拿起纸袋外面的订单，他妈好像点了个小食拼盘……还有些小吃玩意儿。
反正也是自己很少有机会吃一次的东西，要比自己烧饭好的多。
他把东西都重新放到纸袋里，然后走到垫着电视机的柜子那，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头潦草地吹了下，后面的头发长，而且他没有那份耐心了，吹得半干就了事了。
吹完头发他又拿着书和试卷一顿吹，吹的时候还不忘看看上面的题目。吹完的试卷都被他放在了一旁。
又拿起一张试卷，这张试卷受灾好像特别严重，加上自己没戴眼镜，上面的字迹都糊得完全看不清楚。
等等……萧舟声对着这试卷看了许久，别的不说，就名字那栏，这确定写的是“萧舟声”三个字？试卷上的那一栏，就那么短短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龙飞凤舞。是，他的字是连体没错，但是没有连得那么难看啊，最起码自己的字是笔直的。
萧舟声把试卷举远了一点，他想从其他地方寻找蛛丝马迹，但是，这张试卷除了写了个名字，其他全是空白，只有印刷的题目被糊得一团糟。这时候萧舟声就已经有了个底：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试卷。
然后他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名字，这……好像写的是两个字吧。
第一个字依稀看得出，是“谢”……
……？萧舟声头往后一缩，这怕不是，把他后桌的试卷拿回来了？
不对吧，这是什么时候的试卷？自己怎么会拿错？
他回想着，一边把试卷吹了个干。书包里的书啊试卷啊都吹干了也实在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拿错试卷的。
总觉得……这种事有点尴尬，萧舟声有些慌乱。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他。
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在萧舟声眼里，却把这个污点放得无限大。
他真的很在意那种事，即使别人觉得无关紧要。
要不，还是明天问问吧。他叹了口气，整理好了书包，然后拎着纸袋上了楼。
自己房间的隔壁，已经好久没有亮过灯了，是三天？还是四天？萧舟声只知道，自己醒着的时候，没有亮过。
深夜，他写完作业在床上躺着。
……不得不说快餐真的很管饱，现在他想做的，只有用枕头蒙住头，然后睡一觉。
今天太折腾了，他好像一闭眼睛就要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感觉有什么人拽着他的思绪，把他往梦境里带。
但是，但是一想到放学时的那个小插曲，他就一下子从混沌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洗手间的水声，惊惶的尖叫，似乎都要穿透想象，直扎进萧舟声的心脏，在他内心扎了根。不，与其说扎根，倒不如说，早些年种下的种子，现在才开始发芽，结果。
不，你不应该去想的，萧舟声。他警告自己。他拿枕头蒙住了自己，眼前，身后，无不是黑暗。
阳台，檐下积水滴答滴答。路过的行人踩着水坑，溅起无数小水滴，那份凉意似乎传到了萧舟声这里，他的手脚愈发冰冷，之前所残留的一些温度早已消散不见。
明明……已经远离了，为什么那噩梦还是如影随形？
像是恐怖片在现实上演，就在这无边的深夜，一个人在家，一切噪声都被无限放大。
一股黏腻攀上萧舟声的手臂。
他下意识地甩开，双腿都跟着乱扑腾。几秒之后，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幻觉，吓出了一身冷汗。
房顶上传来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是有人走动。
萧舟声的心跳到了嗓子口，明明理智告诉自己，那只是房梁腐朽松动，但思绪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现在就很想要一个陪伴，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是鬼都行。
只要，只要能把他从这深渊解救出来。
那时候萧舟声没来由想起了谢翎。
他那样的人……会怕黑吗？肯定不会吧。
嗯，果然还是很难把他想象成那种施暴者。
像那样……捏着自己的肩膀试图使自己清醒的人，看到自己恢复正常如释重负的人，怎么会是……
都说先入为主，萧舟声也是这样。
就像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一样，一旦被固化，就很难改变。
想什么呢，别乱想啊。
他松开枕头，看了眼电子钟。
……不知不觉已经快12点了，但自己却毫无睡意，明明今天折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天淋雨的关系，头很疼，写作业的时候就传来一阵一阵的，间接性的突突的疼。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持续的在自己脑子里作怪，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全部乱成了浆糊。
萧舟声重新躺了下来，努力把那些妖魔鬼怪赶出自己的脑袋。
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平缓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路过的行人的脚步声。
一切像是尘埃落定，也不再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东西出现。
那就，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