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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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里外的市中心，搬家的车队陆陆续续撤走。
管家抱着睡熟的小团子上了停在最末端那辆黑色宾利。小孩被细心安置在儿童座椅上，手里还攥着一根没吃完的棒棒糖。
随行的保姆看到，很快摘下来扔进车载的废料盒里。
少年还披着那件同款的连帽衫，口罩松开，半挂在一侧，露出有些苍白的脸。他往后仰了仰头，姿态闲适地靠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沉默着目送他们离开。
临出发前，管家颦眉看了眼少年微湿的额发，嘱咐两句：“少爷，感冒了注意点，不要再淋雨了，快上去把头发吹干，让张姨给你泡杯姜茶。”
少年却没有回应，草草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别墅。
他这两天有点感冒，跟小屁孩待在一起时会尽量戴口罩，担心传染给小孩。
随手把口罩扔进玄关的垃圾桶，刚合上盖子，同一时间，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闷响，片刻又归于平静。
窗外的梧桐叶还坠着雨珠子，嫩黄色的花束被打落在地，车身压过，黏腻地覆在路面上，像打翻的染料。
想起傍晚那场雨，他没来由一阵心慌。
傍晚抵达津城，师傅们将将把货卸完，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顾休原本待在客厅整理行李，翻了几个书箱却都不见想找的东西。
着急之下，他冒着雨钻进车厢亲自一辆辆检查过去，最终还是没发现有什么被遗漏。
要找的是个定制的木盒子，里面封存着一朵已经做成标本的木棉花。
木棉花开得鲜红却不媚俗，色彩仿若英雄的血染红了树梢，故又称作“英雄花”[1]。
八年前，一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用它允下一个承诺，像英雄一样出现，却骗走了他当时眼里唯一的光。
收藏它，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那个人，一定要她还回来。
当年的小男孩捏紧拳头愤愤地想着，一边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是亲手做标本，又是找人量身定制专属的盒子。
一收藏，便收藏了八年。
还没找到标本，同父异母的弟弟顾鸣便趁着家长不在，过来拽他衣角，缠着要出去买零食。
想到这里，顾休脚步一折，拐去厨房把那根可爱多从冰箱里拎出来，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
张姨正从二楼打扫完下来，眼尖看到，忙叫住他：“哎哎！少爷你感冒不能吃这个!”
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下楼，想把他手上的甜筒没收掉。
少年刚要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不为所动，非常任性地张口咬了下去。
牙齿碰到雪糕，触感冰凉，他一向喜欢这样直接咬着吃。
低头看一眼手上的包装纸——
芒果酸奶味的。
还行，没有想象中那么齁。
张姨无可奈何又唠叨了几句，赶紧进厨房煮姜茶去了。
顾休叼着甜筒，返回客厅找标本。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如小时候那般执着于过去那个约定了。只是说来奇妙，人有些习惯一旦形成，并不是这么好戒掉的。
他内心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当这最后的信物也要跟着一起消失时，不可避免会感到慌乱。
又找了一遍未果，顾休恹恹地翻动着手里的书，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才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拿标本当书签用过了。
仿佛突然被抽干力气，觉得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
眼底的迷雾愈发沉重，少年随手把书丢回原位，心生厌倦。
累了，不想了。
就当是落在帝都的家里好了。
远离市中心，西街比东街冷清很多。
但有一点，房租便宜。
苏寻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新家跟以前一样，还在骑楼顶层，连格局也相差不大。房东是熟悉的人，很好相与，帮着他们一起把行李搬上楼。
苏以谨把夹层的阁楼也租下来，给苏寻划了间小卧室。
躺在床上，抬头能透过天窗看到天上的月亮。
今晚没有星星，但月色很美。
一夜无梦。
九月第一天。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又下起小雨。苏寻被闹钟吵醒，翻了个身拍掉，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又沉沉睡过去。
父女俩昨天搬家累了一天，果不其然双双起晚，赶到学校的时候差点错过了报道时间。
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新班级集合，一个去教务处交材料。
津城一中，津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同时也是津城有钱人最青睐的学校。
这所学校背靠津城富豪圈，资金充裕，师资雄厚，但耐不住有钱人家的小孩多，学风散漫，影响了整体教学质量。
因此学校每年都会开展自主招生，从小升初就开始选拔一些成绩优异的孩子，免除学费，发放各种补贴和奖学金吸引这些学生家长。
苏寻是早慧的小孩，小学毕业就顺利被招录进去了。
谢柠枝上周末悄悄给她透露了内部消息，高一新学期会依据中考成绩的排名来分班。苏寻中考年级第一，被分在重点一班。谢柠枝成绩一向糟糕，但她托爸妈用了点人脉关系，也成功挤进一班，两人即将再续三年同窗。
当时她们正通着电话，苏寻想起谢柠枝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忍不住担忧地提醒：“枝枝，放完假回去我们就是高中生了，你要努力一点呀，至少要拼过一次才不会后悔。”
谢柠枝答应得倒是爽快：“好！干了年级大佬的这碗毒鸡汤！”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临近九点，大部分同学都找到了新班级，校园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什么人了。
苏寻拽了拽书包带加快脚步，越过公告栏的分班情况表，径直找到一班教室。
推门进入，班里吵吵闹闹，还洋溢着假期轻松的氛围。这会儿三五成群地坐了三四十号人，老师还没来。
“玥玥！这里！”
玥玥是苏寻的小名 。谢柠枝听苏以谨喊过几次，觉得亲密，就跟着一块儿叫了。
苏寻抬眼望去，谢柠枝坐在窗边倒数第二排，朝她招手。身旁的座位空着，特地给她留好了。
一班学霸多，大家都习惯坐得离黑板近一点，她们来得晚，前排已经没有空位了。
苏寻走过去把书包放下，谢柠枝推过来一杯豆浆，同她小声说着话。
“吃早餐了吗？没想到你来得比我还晚，我今天也迟到了。”
苏寻把吸管插进去，小口啜着豆浆，人还不太精神，声音糯糯的：“还没吃呢，今天睡过头了。”
“好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上学呀，没人督促，我预感以后要天天迟到了。”
“加一加一。”
话音刚落，教室陡然安静下来。
苏寻抬眸，门口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材娇小，但脚踩十厘米恨天高，脸上笑容温和亲切，镜片后却潜藏着一股凌厉的眼风。隐约给人感觉气场不容小觑。
有点矛盾的一个人。
原来是老师来了。苏寻敏感地觉察出新老师不似表面那般简单，悄悄把豆浆转移到抽屉里收好。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班今年的班主任李昕，我教英语，可以叫我的英文名，Cindy。”说罢，她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第一次当班主任，如果做得不好还请大家包容，希望接下来一年我们可以相处愉快。”
美女老师声音也温温柔柔的，看起来确实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不太熟练的样子，不像他们以前的老班，一个个老奸巨猾。
底下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新老师。
“我们先点个名，让我认识一下大家。”
花名册的顺序大概是按成绩排下来的，第一个就念到了苏寻。
班里短暂地哗然了一下。津城高中大部分学生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早就听说过苏寻——年级第一的常驻选手。
“到。”
同学们四处张望，想要认识一下学霸。
苏寻今天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额间有毛茸茸的小碎发散落下来。她的头发天生是棕色的，还有点不严重的自然卷，上学的时候经常被误抓典型，以为是做了烫染，有损她好学生的形象。所以一般情况下习惯把头发扎起来。
没有沉重的眼镜，厚厚的刘海，年级第一并不是大家想象中刻板的书呆子形象。相反五官灵秀小巧，意外地可爱又自信。同学们不禁多看两眼。
念了三十多个名字，都是常年霸榜年级前五十的大佬，学霸们在各类竞赛班早就打过交道，虽彼此不熟，但都有耳闻。此时大批精英齐聚，颇有一种江湖会面、决一高下的感觉。
重点一班一共只有四十位同学，这会儿已经念到第三十四位：“谢柠枝。”
“到。”
Cindy看了一眼名单上附带的年级成绩排名，从这儿开始，排位急转直下，她心下了然，看来剩下这七位就是传说中需要重点关注的“关系户”了。
一班的学生两极分化严重。成绩好的，几乎个个被特招进来，是排名榜上金光闪闪的学霸。成绩差的，含着金汤匙出生，全靠家长塞钱进来，只为陶冶陶冶心性，指望他们有朝一日能被良好的学习氛围同化。
点完名，Cindy宣布要收暑假作业。重点一班的作业意外好收，几乎没有人迟交。因为学霸们早早就做完了，而社会哥，是不屑于交作业的。
Cindy安排了几个临时的小组长下去收作业，班上一时之间都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后排几个顽劣分子无所事事。
“Cindy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付启扬晃着椅背没骨头似的靠在教室后墙上，吊儿郎当地盯着美女老师，没个正行。
有人带头，几个纨绔子弟自以为摸清了班主任的底子，断定这是个好欺负的，也跟着故态复萌。
甚至有人隔空对Cindy吹了声口哨。
Cindy也不恼，眼神平静，一一扫过这几个调皮捣乱的男生，柔和一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温声布置一会儿开学典礼的事宜。
下课后，Cindy让苏寻去一趟级长办公室，谈学生代表发言的事。
苏寻把抽屉里的豆浆取出来三两口喝完，沿着教学楼绕了好几圈冤枉路，总算找对地方。
正想敲门进去，发现办公桌前已经有个男生背对她站着。
谈话声传来，苏寻停在门口没有进去，乖巧地在门外等着。
“手续办好了，你爸爸托我给你安排到一班了，这个班是重点班。我不担心你的成绩，但是要听话，好好跟同学相处，嗯？”
“知道了。”男生应着，声线寡淡，带着点模糊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感冒，又像是没睡醒。
“你待会到教务处领一下校服，然后去找班主任，让她带你回教室，开学典礼可不要错过了。”
“……哦。”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敷衍。
见差不多了，苏寻抬手敲门。
“进。”
“老师，我是高一一班苏寻，来交稿子。”
她从口袋里摸出几页信纸，递给级长，余光扫了眼边上低着头明目张胆玩手机的男生，觉得莫名眼熟。
“哦写完了是吧？我看看。”级长伸手接过。
男生收了手机，拎起桌上的书包，准备离开。
级长看到把他叫住：“哎顾休你等等，正好你们俩一个班的，待会一起回去吧。让苏寻给你带路。”
脚步一顿，男生这才抬眸看向苏寻。
四目相对。
撞进那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的一瞬间，苏寻回想起来了。
是昨晚零食店那位少年。
原来他叫“顾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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