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啵啵三分糖》锦翘

3、第 3 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中考放榜那天，宋萄正在和奶奶一起锄草。

　　远远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宋萄抹了抹脸上的汗，眯起眼往大路上望了望。

　　“怎么了？”

　　奶奶耳朵有些背，没听见刚刚有人叫她。

　　宋萄扭头回道：“好像有人叫我。”

　　交谈间，人已经到了。

　　“宋萄，你考上了！”

　　她被阳光晒得有些懵，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什，什么考上了？”

　　来人把手上的成绩单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肩。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考上高中了，还是青岚一中！咱们这山沟沟里，可是好多年没出一个青岚的学生了！”

　　“真的吗？”

　　宋萄攥着这张轻飘飘的纸，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你班主任亲自交给我的，还能有假？快回学校吧，听说有招生的来了。”

　　“奶奶，我先去了。”

　　老婆子看见孙女考得这么好，心里也为她高兴，忙道：“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路上，宋萄跑得飞快。

　　青岚一中，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学校。每年有无数学生从那里走入名校，成为各行各业的栋梁。想到自己成为了青岚的学生，宋萄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里面有两个老师正坐着喝茶。

　　“来了？”

　　一个老师走了过来，递给宋萄一张纸，和蔼道：“这是青岚一中的入校协议，签了它，你就是青岚的一员了。”

　　接过这张纸，宋萄心脏都要砰砰跳出来了。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恭喜你，宋萄。”

　　她抬起眼，发现对面站着的人正是班主任。

　　“来，我有些东西给你。”

　　宋萄跟着她来到走廊上。

　　微风凉丝丝的，拂过她脸颊，带走了些许燥热。

　　班主任转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还有一支笔，递到她手上。

　　“老师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很开心你并没有放弃。你知道吗，老师小时候和你很像。”

　　她远眺着群山，目光缥缈，藏着些许怀念。

　　“那个时候我们家里很穷，连供我一半的学费都不够。那时候，家里人也要我辍学。可我知道，知识才是唯一能让走出去的路。于是我死活不肯辍学，家里人也拿我没办法，只肯给我四分之一的学费，其余的都要我自己去挣。”

　　她收回目光，含笑望了宋萄一眼，问道：“你知道我最后怎么上的学吗？”

　　宋萄摇了摇头。

　　“我每天早上挨家挨户去送牛奶，晚上给学校打扫卫生。大学后，我开始给学生做家教。就靠着这些，我读完了大学。”

　　她的目光望进宋萄眼里。

　　“宋萄，生命就像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有人随波逐流，有人逆流而上。老师希望，你永远都是后者。”

　　回家路上，宋萄一直在想老师说的话。

　　在她眼里，老师谈吐文雅，彬彬有礼。大家都以为，老师是从大城市来的，可是老师却说，她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宋萄紧紧抱着老师送的礼物，眼睛亮晶晶的。

　　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考上青岚一中是一回事，学费又是另外一回事。

　　青岚一中虽然有助学补贴，但剩下的，仍是一笔不小的钱。

　　昏黄的灯光下，两名老人正在数钱。

　　“还差五百。”

　　老头子猛吸了一口烟，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要不我明天问问，把咱们喂的那头猪卖了吧。”

　　“行，去问问吧。”

　　靠着这些东拼西凑的钱，宋萄总算上了青岚一中。

　　这是宋萄第一次来城里，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村的姐姐，她在城里读职校。

　　看见宋萄土里土气的打扮，那女生嗤笑了一声，说道：“就你这模样，到了青岚一中怕不是被欺负死。”

　　宋萄眼神探寻地望着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女生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问道：“真丑，谁给你剪的。”

　　“我妈妈。”

　　“啧，剪得跟狗咬得似的，是买头发的人剪的吧？”

　　“嗯。”

　　那女生将她送到青岚一中门前，交给一个纸条。

　　“有谁欺负你了，或者有什么急事了，就打这个电话。姐姐虽然成绩不好，但在青岚职校还是说得上话的。”

　　她冲宋萄潇洒一笑，甩着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很快走远了。

　　宋萄目送着她渐渐远去，将纸条小心叠起来，藏在了衣服兜的最深处。

　　总是听村里人说，这个姐姐很叛逆，不学好，还让村里的孩子都别跟她学。可是她明明很好，就算她们没见过几次，却还给自己留了电话号码。

　　宋萄打定主意，下回要和爷爷奶奶好好说说，这个姐姐没他们想得那么坏。

　　“宋萄？”

　　办公室里，有个戴着眼镜的老师询问道。

　　“嗯。”

　　温一水盯着她的学籍表，罕见地犯了难。

　　这个姑娘是压着青岚一中的分数线进来的，本来应该分在十三班。

　　但是十三班也多是些用钱买进来的学生，平时都是学校惹是生非的好手。这姑娘又是个贫困生，性子看上去也软软的，保不齐要被欺负。

　　但学校有明确的规章制度。温一水虽然是教导主任，也说不了什么话，只给十三班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照顾一下宋萄。

　　去教室的路上，宋萄一直在左顾右盼。

　　宽敞明亮的教室，一尘不染的课桌，还有各式各样她只在书本中见过的教学仪器。每一样东西，都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教学楼又高又大，花园里种着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就连告示牌上写着的“欢迎新同学”几个大字，都显得如此陌生。

　　温一水领着她来到三楼，指了指不远处那间教室，说道：“你的班级是十三班，就在那里。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宋萄点了点头，有些怯生生的。

　　“别害怕，进去吧。”

　　宋萄低着头抓紧书包带子，硬着头皮往十三班的教室走。

　　但目光一触及那些漂亮的面孔和崭新的课桌，宋萄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戳破的皮球，呼呲呼呲全跑光了。

　　她站在教室后门外，头压得低低的，生怕里面的人发现自己。

　　但天不遂人愿，没过几分钟，就有人发现后门外杵了个人。

　　班主任往后面瞟了瞟，想到刚刚温一水刚刚打的那通电话，瞬间明白了这姑娘的身份。

　　他将宋萄叫了进来，说道：“宋萄是吧，就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吧。”

　　宋萄怯怯地望了一眼，马上低下了头，坐到了座位上。

　　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即从身后响起。

　　“天哪，她的头发是鸡窝吗？”

　　“衣服居然是红配绿！我的天，她不知道红配绿赛bullshit吗？穿的这么土，是怎么有勇气到十三班来的？”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她穿的鞋牌子叫supermo！笑死我了，山寨也敢穿出来。”

　　......

　　宋萄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她不知道什么是红配绿，什么是山寨，她只知道衣服是奶奶买了家里唯一一头猪后交学费剩下的钱，鞋子是她从李阿姨送的里面挑出来的最新的一双。

　　班主任铁青着脸，狠狠将书摔在讲台上。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早上课了没听见哪！”

　　刚刚谈论得最起劲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把书从桌屉拿出来。

　　十三班的班主任叫谢定，今年刚满四十。平常只是带些不好不坏的班，谁知道这次不知道倒什么大霉，抽签的时候竟然抽到了最不好管教的十三班。

　　他要是能把这班带上三年，都不用叫谢定了，叫谢顶算了！